“宋总，你找我啊。”
小秦站在总监办公室里，双手拘谨的握在一起并垂在小腹处。
宋锦秋抬起头，目光之中有几分审视，她放下手中的笔，勾了勾唇角，却笑的有几分疏离。
“你先坐，不必站着说话。”
“好。”小秦应了一声，找把椅子过来坐在了宋锦秋对面。
两人之间搁着长长的办公桌，一个冷然，一个默然。
小秦始终都是半垂着头，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十分平静。
他在进办公室之前就已经猜到了等待他的将是什么，简而言之，他是一心来求死的。
“小秦，你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宋锦秋问道，一双冷锐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小秦那张平和且平凡的脸。
小秦紧抿着唇瓣摇摇头，一双眼睛平静且茫然，不知道他心里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接着问，“你家有谁生病了？”声音比之前稍稍寒了些。
可他还是摇头。
既然家中无事，又无人生病。
那么他偷走M.ad的创意策划就纯粹只是为了钱了。
宋锦秋目光森森的瞪着他，紧紧地嗑着后槽牙道，“你很喜欢钱是不是？”
“我……”他犹豫了一下，点头，“是。”
他一语落地，宋锦秋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板忽的一下子烧到了头顶。
“所以，你为了钱，拿走了大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策划案，并卖给了我们的对手。”
小秦毫不辩驳，垂着头，“是。”
宋锦秋冷笑一声，转身，仰头憋回眼底泛起的泪花，再转身时扬起胳膊将一包钱重重的砸在小秦的头上。
小秦被厚厚的钱砸到，不禁晃了晃身体，晕乎乎的慢慢的从椅子里站起来。
粉红的钞票从半空中缓缓坠落，落在桌上，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上，衣服上，还有地上……
“你这个贼！”她狠狠地咬重“贼”，一双杏眸狠狠的着他，目眦尽裂，双手撑在桌边，浑身都在颤抖。
“你喜欢钱，你可以踏实用心工作，而且我从没有禁止你们做兼职，天道酬勤，可你偏偏想的都是歪门邪道。你不是很喜欢钱吗，现在这里到处都是钱，足足有一百万，你拿啊，怎么不敢拿啦？”
“宋总……”小秦终于抬起头，双眼通红，眼底泛泪，颤抖着嘴唇说，“对不起！”
“对不起？说对不起有用吗，如果说对不起就有用的话，那世界就没有坏人了。你给我我滚，滚！从今天开始M.ad不收你，你另谋高就吧。”
她说完便迅速转过身去，靠在办公桌上，不动声色的吸了吸鼻子，通红眼眶里的泪水越聚越多，最终还是没憋住滑出来一颗。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小秦是她除了王林之外最器重的员工，逢年过节他和王林一样能拿双倍奖金，而且近期她还有把小秦提携为部门经理的打算，准备让他自己带团队。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肉包子打狗。
她没有看到小秦在离开的时候眼泪如线，也没有看到小秦在转身之前为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良久之后，王林从外面进来，低头看到铺了一地的钞票，不禁暗叹一口气。咬了咬唇，“宋总，你没事吧？”
“我没事。”
她转过身，眼底依旧泛红，却扔在强装镇定。
王林知道她一定是哭过，小秦是个人才，而且宋锦秋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如今却做了卖主求荣的事儿，实在令人寒心。
“叫人把钱收拾起来，送到会计部，堵上这次赔违约金的窟窿。”
“是。”
公司出了内鬼，还是她最信任的员工，这无异于被自己的亲人背叛，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被人活活从心上剐了一块肉下来。
烦躁，寒心，难过。
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所以每一个人都是绕着她的办公室走的。可是，今天就跟开了挂似的，几乎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叫进去一次，然后再被臭骂一顿扔出来。
这回轮到了公司里新来的一位女实习生。
实习生耷拉着脑袋站在总监办公室里，明明空调打的很低，可是她的鼻头还是沁着一层薄汗。
“这是你做的策划？”宋锦秋坐在大班椅里，微侧着身子，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策划案，紧紧地皱着眉头，眼里全是嫌弃。
“你写的这是什么，自己读给我听。”
“哗。”
纸业被抛出去然后四散开来的声音。
文件夹正好落在实习生的脚下，她下意识的缩着脖子连忙向后跳了一步。
一脸惨白的道，“对不起宋总，这是我第一次做策划，所以……对业务还不太熟悉？”
宋锦秋瞪着眼睛，目光森寒的看着唯唯诺诺的实习生，“第一次？你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怎么不往你的鼻孔里塞啊？”
去你特么的第一次吧。
她捏了捏犯疼的眉心，“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要是还拿出像样儿的策划，你就自己卷铺盖走人。”
当今社会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尤其是大学四年不是在吃饭睡觉打游戏，就是在吃饭睡觉谈恋爱，他们绝大多数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习惯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却又眼高于顶以为做创意就是从网上粘贴复制一些文献，老板还得给他高额的报酬。
实习生拎着策划案颤颤巍巍的走出总监办公室，周围的同事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其实，她不属于绝大多数，换句话，她是个有斗志，有梦想，又肯吃苦耐劳的女孩子。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趴在自个的办公桌上咬着牙无声的哭了一会儿。
王林无奈的摇摇头，端着杯咖啡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王林姐。”她吸着鼻子，红着眼难过的看着王林。
王林抿唇微笑，安慰她说，“小曲，你不用难过，其实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这么过来的。宋总对底下的员工要求高，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恶意的。你要加油，我们大家都相信你能做出更棒的策划。”
实习生努力的点点头，“我会的。”她推了推眼镜，“王林姐，谢谢你。”
“不客气的，好好工作吧。”
晚上下班之前，楚牧尘打来的电话，他说，晚点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去吃晚餐。
宋锦秋看了看时间，刚好手头还有些工作要收尾，于是两人约定八点左右在公司楼下见。
晚上八点。
M.ad的劳模都要下班了，可是今晚办公区还有一处电脑亮着。
居然是实习生小曲。
小曲坐在电脑前，一边浏览资料，一边用笔不断的记录并且思考。
“呼。”宋锦秋暗吐一口气，想起下午的时候她对这小女孩的训斥着实有些苛刻了，不禁生了恻隐之心，“小曲。”
小曲回头，手指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一下午都在工作，忘记喝水，此时她的嘴唇都干白的起皮了。
宋锦秋突然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废寝忘食是常态，尤其是刚刚创业的时候，大大小小的麻烦每天就跟下冰雹似的噼里啪啦的往她头上砸，她就每天忙得跟无头苍蝇似的。
导致她和林宁结婚三年，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恐怕连半年都没有，就跟别提床笫之事了，说出来难免会觉得可笑，前后加在一起光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清。
“小曲，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余下的明天再做。”宋锦秋语气温和，和之前几近苛责的模样大不相同。
小曲回头看了看宋锦秋，又讷讷地看了一眼桌上乱七八糟的写的满满的纸业，“呃……好。”
她迅速的将桌面整理好，把写满的纸业塞进包里，把电脑关机，转身有些拘谨的笑笑，手指又向上推了推眼镜。
“走吧。”宋锦秋说，“对了，你家住哪儿，说不定我可以顺道儿送你一程。”
“我在幸福花园，楼下就有直通的公交车，也可以坐地铁，所以就不麻烦宋总您了。”
“没关系，正好我也要经过那儿，呆会儿你跟我一起走。”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M.ad的公司门口，。
楚牧尘坐在驾驶座的位置，凛冽之中透着一股天生的王者之气。
他见宋锦秋从公司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生，于是打开车锁。
宋锦秋让小曲坐在后座，她则径自坐上副驾驶。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名字叫曲天歌，我们大家都叫她小曲。”宋锦秋简单介绍道。
楚牧尘回头，礼貌性的点点头。
小曲愣了愣，然后微笑着勾勾唇，“您好！”
等楚牧尘扭过的时候，她的脸早就已经红成了一颗西红柿。
一路上，她都从倒视镜里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一对黑曜石一般，闪耀，迷人，又如同猎豹一般，锐利，霸气。
车子在幸福花园门口停住，小曲说了声再见就下车了。
小曲下车之后，楚牧尘突然开口，“以后，别再让乱七八糟的人上我的车。”
“呃……”
她听的出他字里行间的嫌恶，于是说了句，“好，下次不会了。”其实心里却在说，“真小气。”
楚牧尘用余光瞄了她一眼，似乎一眼就看到了她心里去，说，“你不要觉得我是小气，我看人向来很准，刚才那个小曲……”他没继续往下说，而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宋锦秋打趣着，“楚大总裁居然会相面啊，真是深藏不露。”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一直不都是吃亏在这方面吗，看人向来不准。”
宋锦秋想反驳，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
“一个人可以有一千张面孔，但却只有一双眼睛，一颗心脏，所以，你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刚才那个小曲，别看斯斯文文的，但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全是算计。听我的，这种人尽早找理由开除掉。”
他是站在一个公司领导对公司领导的立场上跟她说这些话，他经验比她多，事业也比她成功，所以，宋锦秋觉得他说的未尝不对。
她扭头看着他，沉默良久。
良久之后，她说，“你说的对，我看人总是不准。可是，你说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你，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你能看得出……我喜欢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