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迈开修长的双腿大步朝她走过来。大手瞬间擒住了她的下巴,可因为动作太快,她都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发生的,只觉的眼前一阵黑,之后,她感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的手还紧紧的钳着她的下巴。
她仰着头,闭着眼睛,后背紧紧的贴在墙壁上。
下巴上的疼越来越甚,感觉像是脱臼了,呼吸困难到了极点,只进不出,浑身因为疼痛而轻微的痉挛。
“楚牧尘,你……放开我。”她艰难出声,声音喑哑难听,像是喉咙被割破了般。
他眼眸猩红,恐怖至极,眼底如同狂风席卷着骤雨,他就像是一只要吃人的魔鬼,紧紧咬着后牙,恨恨的盯着她。
不死不休。
她不死,他不休。
可突然,他又大力将她甩出去。
她身体轻飘飘的在顿时半空划了个弧线,“咚”的一声,最后她倒在离他数米远的地方。着地的瞬间,她似乎听到左侧膝盖开裂的声音。
“咳咳……”她半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嗓子里发甜。
楚牧尘冷眼的看着她,而余光却在看自己的手,眉头皱成了川字型。眼神复杂,似是懊悔,似是不解。
他后知后觉。
他居然在伤害她……怎么会这样?
“咳……你这个疯子。”
宋锦秋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冰冷,表情也冰冷,好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站在他面前。
他无言。
眼角闪过一丝薄光。
“对不起……”他吞着冷气,朝她走过去。
她却本能的后腿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明明知道冲动是魔鬼,可他就是见不得她冷冰冰的站在他面前眼里没他的样子。
阳光透过百叶窗,变成一条条的形状。投射在地板上,忽明忽暗,如同一条银河,如同一条天堑一般横亘在他们之间。
人在两端,如在两世界。
既近又远。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
一时间,他们谁都不说话,办公室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他凝着她。
她半敛着眸子呼吸微簇。
“抱歉,我刚才太冲动了。”他突然说。
冲动之为也好,是诚心的也罢,总之是做了。
他对她的好,曾经是蜜糖,如今是砒霜。他今日对她的狠,勾兑着砒霜,灌进她的心肝脾肾,四肢百骸,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所以,她不会接受他的道歉。
他给她给一颗蜜饯儿,再喂一口砒霜,再给一颗蜜饯儿……如此反反复复的煎熬她的心,他以为她是铁打的,不会痛吗?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不好,到如今,到此刻,俱已变成了一把巨大的斧凿,把她的心捣烂了。
什么喜欢。
什么对不起。
统统变得没有意义。
心碎成渣了,再强的502也黏不起来。
她慢半拍的摇头。
扯了扯嘴角,却是在微笑。
眼眸清澈,宛如上等的琥珀。
她看着他高挺的鼻梁,一字一顿,“从现在开始,我只希望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很累,经不起与你一同折腾。放过我吧,也放你自己。”
放过?
他手指渐渐地抽紧,冷泠泠的眼角泛着薄光。
同样是一字一顿,“你所希望的,我都不会成全。”
放过你,就连下辈子都休想。
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他说下这句话。
宋锦秋扯开唇角笑意更盛,喉头却是梗着极大的痛苦。她那副自嘲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对她凶,对她狠,全不是因为翟西暖。
而替翟西暖讨回一个公道,只不过是一个他见她的借口。
他怒,他冷,他狠,只是因为她的冷漠,令他慌了手脚。
就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大男孩,面对爱情的离开,手足无措,想让她眼里有他,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可爱情就像是手中的沙,越是攥的紧,越是流失的快。
————
宋锦秋走出他的办公室。
抬头对上一双担忧的眼,苏岑站在那儿,一脸苍白。她动了动唇角,似是想问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宋锦秋艰涩的牵扯嘴角,无力的笑了笑。
苏岑看着宋锦秋落寞中略显狼狈的背影,垂眸叹了口气,怀里这份文件很紧急,她只能冒险一试了,举手敲响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笃笃笃。
没人回应。
她颤着手指,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才推开一点,迎面便飞来一个硬物,于是又连忙关上门。
她脸色惨白到了极点,转过身,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尚且心有余悸。
同样是董事长秘书的其他人亦是替她捏了把冷汗。
伴君如伴虎,炮灰真心苦。
————
宋锦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无视旁人复杂的目光,她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将身体趴下去。
累。
一种说不出的累。
起身,打开电脑,噼里啪啦的敲出一份辞职报告。
她一边敲字,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的圣母婊,如今遭了报应了,伤上加伤,还是要夹着尾巴逃走。
可笑。
可悲。
她拎着辞职报告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怎么了?”楚浩然放下手中的笔,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宋锦秋。
宋锦秋深呼吸,走过去,将辞职报告递上去。
“干什么?”楚浩然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宋锦秋双手微微攥拳,盯了一眼桌上的辞职报告,启齿,“我想离开了。”
楚浩然偏头看了一眼窗口,扭过头来轻笑一声说,“你以为楚氏集团是菜市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对不起,我必须走。”宋锦秋坚持道,垂着眸,盯着脚下的花地板。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纤长弯翘的睫毛在空气中虚弱的颤抖,宛如秋风里的落叶。
“那就跟我说说你必须走的理由。”楚浩然说。
“辞职报告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宋锦秋说。
楚浩然双手一摊,眼角上挑,眼里闪过一抹自满,“口述。”
宋锦秋提了一口气,沉吟片刻,说,“首先,我是空降过来的,能力与职位不相匹配,与周围同事不能和睦相处。”
楚浩然呷呷嘴,“嗯,空降过来的是没错,可是,你每次做的报告都很好,我没有觉得你的能力与职位不符。还有,你说的与周围同事不能和睦相处这一条,根本就是信口胡说,就在十五分钟前Lucy来给我送报告的时候,她说很感谢你帮她收集资料。”
“我……”宋锦秋眸光闪烁了下,说,“可是我经常无故翘班,不尊重领导。”
“我向来主张的就是人性化的管理,只要底下的员工把手头的工作都做好了,提前一会儿离开,没问题啊。你从来都没有贻误过工作不是吗?”
我去,他原来是这么开明的领导?
宋锦秋,“……”
“可是,我……”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别可是了。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为什么?”宋锦秋不解。
她和他之间上辈子有仇?
“对于人才,我向来不会轻易放手。而你,就是我想要的那种人才。”
宋锦秋嘴角微抽。
什么?
人才?
亏他说的出这种话。
她不过是找找资料,做一下总结,然后再形成报告提交上去罢了。
嗯……好大一棵人才!
“你还记得你曾提交过一份关于楚氏旗下‘尔兮’皮鞋品牌该如何应对皮鞋里含有致癌物风波的报告吗?”楚浩然突然问道。
宋锦秋怔忪了一瞬,随后点点头。
“因为皮鞋里含有致癌物的传言,不光是咱们一家公司受损,就连其他知名品牌的皮鞋都受到了极严重的冲击。可是,为了避免引火上身,大家都保持缄默,不敢发出一点声明。
可是你在报告里说,我们要先声夺人,做第一个敢吃西红柿的人,出面向公众道歉。一开始我不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接着看下去,豁然开朗。
致癌物的风波总要有个说法,我们先站出来道歉,及时召回少量含有致癌物的皮鞋,消费者就会最先看出我们的诚意,认为我们有担当,反而会给我们的企业形象加分。
而第二个,第三个……站出来道歉的公司,无疑就是在效仿我们,收到的正面效果绝对没有我们大。”
“没错。可是,这算什么功劳?幼儿园的时候老师都在教导我们,要勇于承认错误,敢作敢当。诚实的孩子就是好孩子。以此类推,诚实的企业就是好企业。”
“可是你知道吗?在这利益熏心的时代,很多人,尤其是商人并不认可诚实,觉得诚实就是傻,就是没钱赚。所以,那么简单的道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到的,可是你却……你启示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我说你是个人才,我一定要把你留下来。”
宋锦秋长吁一口气,“何必呢,我即便接下来留在这儿,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依旧在坚持。
楚浩然看出她的决绝,“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在考虑一周,一周后,你如果依旧执意要走,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