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纷纷上前关心楚牧尘,宋锦秋同样作为被关在电梯里的人,待遇却大相径庭,无人问津。只有楚浩然回过头时看到她脸色惨白的站在人群的外面,于是走过去,问她,“你还好吧?”
宋锦秋勉强撑着笑,点点头,“没事。”
“胎儿……”他小声询问,“也没关系吗?”
宋锦秋垂了垂眼眸,目光的淡淡的扫过小腹。轻轻地摇了摇头,然而事实上,她的小腹从刚才她被卡在电梯里开始就一直隐隐作痛。
痛感不是很强烈,时有时无,她权当作是自己刚刚在电梯中受了惊吓,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
楚浩然见她摇头,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的说,“那就好。”
围拢聚集的人群散去,大家都各自回去工作。
楚牧尘盯了一眼宋锦秋,眸光暗沉,讳莫如深。他什么都没说,兀自离去。
一整个上午,宋锦秋说不上多忙,但是也帮忙做了些简单的资料收集工作。工作的时候,她很专注,所以并没有觉察到身体的异样,等到她中途去洗手间才发现见了红。
怀孕见红,不是好兆头。
笃笃笃。
宋锦秋站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楚浩然抬头,“请进。”
当她走近,他发现她脸色依旧发白,比早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嘴唇的颜色都有点不正常。
“你脸色很差。”宋锦秋还没说什么,楚浩然便率先开口,“需不需要放你假,回家休息?”
宋锦秋是那种对工作极度负责并认真的人,而且遇强则强,越挫越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低头。
但是这次……
宋锦秋紧抿着嘴唇,点点头。
“那好,呆会儿我亲自跟人事部那边说一下,你现在就回去吧。”楚浩然说。
如是其他职员,他不会做的如此体恤和亲民,可因为是宋锦秋,他这后门开的可是够敞亮。
“谢谢了。”她说道,一开口,她自己都吓到了。嗓音粗噶,微弱的像是一阵轻风。
楚浩然听后,眉头微微轻皱起来,“你确定,你自己能回家吗,要不我叫人送你。”
上班时间,大家都那么忙,她怎么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于是果断摇头拒绝,“不用,我还是能开车的。”
“那好吧。”楚浩然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宋锦秋转身离开,可是才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便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接着……
“咚……”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楚浩然半蹲在地上,急迫的叫着宋锦秋的名字,一边指挥外面的秘书打电话,一面轻轻地拍打宋锦秋的脸颊。
宋锦秋倒在地上无动于衷。
秘书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突然“啊”的大叫一声。
楚浩然眉头紧皱,一脸一沉,“大喊大叫什么?”
秘书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指着宋锦秋的双腿之间,“血,全是血……”
楚浩然心下一沉,呼吸变得短促而粗重,稍稍带起她的裙角,暗红的血染红了她半条大腿。
刺目血渐渐地浸透了她的花裙子凄艳刺目,如歌如泣。
————
医院的抢救室外。
楚浩然对楚牧尘挥了拳头,重重的拳头使劲儿的往楚牧尘的身上招呼,一点兄弟情义都不讲。
“混蛋……”
楚牧尘脸上生生地挨了楚浩然一记重拳,身子歪斜的靠在墙上,眼睛里似是虚无漆暗的夜,黯淡无光。
“作为一个男人,你居然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废物,你简直就是个废物……”楚浩然眉头紧蹙,面色怒威,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随即,一记重拳又重重的打在了楚牧尘的心窝上。
“你说话呀,你不是很能耐吗,啊?怎么现在哑巴啦?”楚浩然揪着楚牧尘的衣领,眼观鼻鼻观心,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
楚牧尘面无表情,眼眸无光,任打任骂,不还手,也不还口。
“两位,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在这里打架和大声喧哗。”医生急忙赶来,将两个人拉开。
楚浩然却一度处于失控的状态,挣扎着,近乎崩溃的嘶吼,“你们放开我,我要好好教训他,放开我……”
楚牧尘始终一副颓败且生无可恋的样子,菲薄的唇紧抿,不发一言,一副是杀是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手套上还沾着血,他说,“病人的手术做的很成功,呆会儿麻醉退了就能醒了。对了,你们作为家属,一定要好好安慰她,病人醒来之后情绪很可能会很不稳定。”
楚浩然脸色惨白,身体晃了一下才站稳。
强势如楚牧尘,却是定定的站着,面无表情,微微垂着眸子,眼底闪过一抹捉摸不定的难过。
楚浩然看向他,嘴角旋起一抹难过的冷笑,“现在,你可开心了?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把她推的远远的,看她自生自灭,现在,她出事了,孩子没了,这就是你对她的保护?”
楚牧尘始终不发一言,是微微的吐了口浊气,“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他淡淡的说了句,抬脚进了病房。
他总是这么自大又霸道,他的决定是对是错,都不容他人置喙。
楚浩然灼灼的目光紧紧地攫着他的背影,眼底是杀人般的愤怒。
病床上,宋锦秋面如死灰,就连呼吸都十分的微弱,露在外面的手青白冰凉。
好像个死人。
楚牧尘将椅子拉过来静静地坐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宋锦秋醒来。
她看到楚牧尘坐在旁边,开口,嗫嚅着问,“这是哪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医院,我在这儿陪你。”
医院?
刚刚醒来,原本精神还有些恍惚,可是一听“医院”两个字,她便一下子清醒了。
“我的孩子……”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
所以,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腹中胎儿的情况。
楚牧尘暗吁一口气,声音低沉,暗沉的目光里裹挟着淡淡的伤感,“孩子,我们以后还会再有的。”
什……么?
宋锦秋只感觉自己像是在晴天白日里挨了一遭雷击一般。
形神俱裂。
良久,她才颤抖着青白的嘴唇,问他,“孩子……没了?”
与此同时,在眼眶里打转了良久的眼泪,唰的一下子,恍如断下线的珍珠夺出眼眶。
亲人的离去,她经历的太多了。
如今,又让她经历失去孩子的巨大悲痛吗?
“天,啊……”
宋锦秋稍稍抬起的身体咚的一下子又倒下去,“啊——”歇斯底里的吼叫,悲伤,难过,愤怒……种种消极的情绪就像是一只迅速胀大的气球,砰,心脏都跟着炸裂了,血沫飞溅,血肉模糊……
她的孩子,还不到三个月,还没能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这么……没了?
她不能接受,这个打击实在是太沉痛了……
病房里,宋锦秋嚎啕大哭。
楚牧尘企图拉她的手,却被她无情的甩开。
“你走,你赶紧走,别管我……”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咬着牙关,大声的喊,眼泪就像是开闸的江水,一泻千里。
孩子,是她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沉痛打击之后最强大的精神支撑,孩子,就是她微笑生活的希望,如今这个支撑突然没了,希望也就破灭了,她的心都跟着死了。
楚牧尘不断的劝她,安慰她,可是全然不起作用。
一个心都已经死了的人,那些苍白无力的安慰,都是没有意义的。
楚浩然一直站在病房门外,他听着宋锦秋在里面歇斯底里痛彻心扉的大哭,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坚硬的铁手紧紧地揪着,疼的厉害,疼的冒血。
宋锦秋小产之后,因为情绪失控,导致大出血,身体一度虚弱到了极点。
张妈每天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可是,她整天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一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如不是还能眨眼喘气,简直跟死人无意。
张妈是过来人,过来人用过来人的方式劝宋锦秋,各种话都说尽了,好不容易劝动她起来吃点东西。可整整三天,她只喝了一小碗鸡汤。然后又躺下,眼神空洞的盯着房顶发呆,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像个活死人。
经的了大难,忍得了离别的,那不是人,那是神。
所以,即便坚强如宋锦秋,也终究是倒下了。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孩子的离开。
手术之后的司小音原本恢复的挺好,结果听到宋锦秋流产的消息之后,一激动刀口又崩开了。重新缝过伤口,又在病床上躺了半天,她才和楚浩然一起出现在宋锦秋的病房里。
病床前,司小音声泪俱下。
楚浩然一个脑袋八个大,“我是来叫你安慰她的,不是叫你来哭丧的。”
不过,也因了司小音的那句,“上帝是公平的,锦秋,你要相信,上帝会把最好的给你留在最后的。”宋锦秋终于有了反应。
她空洞洞的眼睛稍稍聚了些光,可还是充满了浓浓的悲伤。
她勾着自嘲的冷笑,嗫嚅着干白的嘴唇,说,“你错了,我就是站在上帝眼角的人,他永远都看不到我。所以,我的悲伤,我的难过,我痛苦……他统统都看不到,他只会任由我最爱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他永远不会把最好的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