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将军他卧在榻上,听着两人说话。
插话道:“封凿他这些日子照顾着我,还有军中事务,大概是累极了,礼数也不顾,竟然四王爷到来,也未倒碗水喝。”
这时苍绪嵇才顾上郭将军,进了营帐,只顾与封凿询问军中情况。
在这边关,谁人还顾得这些。
封凿他仅是武夫,对这礼道并不在意,他听言应了声“是。”
便前去倒水,又搬了把随军的木椅子,要苍绪嵇坐下。
苍绪嵇接过那碗水,与他笑应:“多谢。”
再将眼睛移到那碗水中,这水当中有些浑浊,他已离开岭南,至长安度日多时,这水见了也是喝不下。
郭将军见他神色便道:“看来四王爷也是喝不下这浊水。”
“在长安养尊处优惯了。”苍绪嵇自嘲道,“不过,这水看来是不大干净,可煮沸过吗?若是再饮用不洁净的东西,只怕会病上加病了。”
一旁封凿说道:“王爷哪里话,自然是煮沸了,可这水,就这般样子,再做处理也不见好。”
这话也是自己多事了,苍绪嵇浅笑道:“待那些御医前来吧,往年我在岭南,环境也没有这处这般恶劣,我只怕将士会手之不住。”
“岭南之南,大漠黄沙,就如隔了两个世界一般。”郭将军底气渐弱说道。
看来他是累了,苍绪嵇不便再打扰,说道:“郭将军这就歇下吧,本王不再扰你。”
封凿随苍绪嵇出了营帐,随他走着,在一旁说道:“这些将士,随郭将军前来,也有两月时候了,这近一月多,都在病中,我只怕会出事,若是战事未起,将士全军覆灭,要我如何面对这些将士亲眷。”
身为将领,战场杀敌不提,只说这时疫,也就要将领愁白了头。
苍绪嵇也曾领兵,明白封凿心情,“你不要心急,总会有办法,我与你是一般心情。”
“是,多谢王爷宽慰了。”封凿他说话时牙齿打颤,抬起手臂擦了擦额角汗渍。
苍绪嵇见他举动,猜测他是否也病了,忙问道:“封将军是否也患了时疫,本王瞧着你这脸色……”
苍绪嵇不等他应答,一把拉住他手臂,手指捏在他脉搏之上,他也通些医术,虽然不及太医院国手,但久处边关,便也在大夫那里学会一些。
“病了,你是病了。”苍绪稽眼睛盯上他,“疟疾,你患了疟疾。”
是疟疾,封凿他早早便知道,只是军中只他两位大将,郭将军已病倒了,他不可再露出病态,为保住士心。
封凿他嘴唇苍白无色,与苍绪稽笑着,“王爷既是看出了,那么就为下臣保守秘密,不可要这些将士知晓,以免军中人心****。”
苍绪稽随着点头,“那好,不过封将军需要多多休息,切不可再熬着自身。”
“是。”封凿垂头应道,他心中所念,除非这边关将士之外,便是将府那位清冷,并不太爱笑的三小姐。
郭木青她性情寡淡,而自己又是一介武夫,两人都是那直来直去的性子,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脾性相投,只是现在相隔两地,不能见面,相思之苦,唯有深爱过的人才能明白。
封凿他默着,与苍绪稽朝那满地四处卧着的将士看去,“王爷请看,这一月多来,前来将士都成了这副面貌,我心中只觉愧对啊。”
“并非将军之过,这天灾人祸的,不是人可控制,放宽心吧。”苍绪稽好言相劝。
就在这时,见着一队车马从远处赶来,那马车轱辘在大漠黄沙之上碾过,扬起一路烟尘,“将军看啊,是皇家御医,已赶来了,这难事可解了。”
苍绪稽咧开嘴巴,露出他皓白牙齿与封凿笑道,而就在这一瞬,封凿他看去笑起,便直直的砸到了苍绪稽的身上。
苍绪稽他还未反应过来,封凿便晕厥过去,霎时被惊到,“将军。”随封凿身子慢慢低下,那一队车马当中御医下了马车。
他们自昨夜,路过岭南,本就要到达军营,半路遇上异族歹人,这仓惶行路一夜,至天明时候,却发觉同伴车马少了一辆。
正是京燕与刘太,在车队最后。
他两人该是被歹人撸去,到了这营帐,正是急着向将领禀告,快些将他们解救。
那御医向苍绪稽这边赶来,而苍绪稽此时正是担心封凿,封凿他一身长八尺的男子,而现在昏厥在眼前,苍绪稽怎扶的起他来。
“御医,快,前来为封将军诊治。”苍绪稽他朝那几位御医叫道。
而这几位御医惦记着刘太,与京燕几人,京燕为苍寞寒身旁人,而暮西暇又是雍亲王家小姐,再有刘太,可是他们等人上司,孙太医的得意门生,这几人若是出了差错,更加无法交代。
那四五名御医一齐,将封凿架起,送进营帐之中,只一人在苍绪稽身侧,见他要跟去,忙将他拦住,“王爷请留步,留步,下臣有话要说。”
他们下了车马,这一路小跑而来,已是气喘吁吁,那御医本身年岁大了,说过这一句,急着咽了口唾沫缓气。
“何事?”苍绪稽一脸漠然瞧着他问道。
那御医喘匀了气,与他说道:“昨夜,我等路遇岭南,不料遇上歹人,刘太御医,与京燕御医,还有暮家大小姐,还有那小女娃娃,一车人都被撸去了,至今生死不明,下落不明啊。”
苍绪稽听这话沉着了下来,这一路,自岭南来至大漠,怎遇上了这事,“昨夜发生?昨夜?”重复问道。
那御医点了点头,“正是,王爷可否派人前去查探,这几人与宫中都有些牵连,可不能出事啊。”
的确不可出事,那京燕可是对苍绪稽有恩,得他看重入宫,而今又为他皇兄苍寞寒所用,再来暮西暇。
至于刘太那人,苍绪稽是不大了解的,“御医莫急,本王这就命人前去查探,再做打算。”
随后苍绪稽交代下去,便随那些御医进了营帐,只看他们为郭将军,与封凿,与众位患病不愈的将士诊治。
这孤月,极快便爬上了枝头,此时那些御医仍在忙着,忙着煮药,忙着为那些将士剜割溃烂之处,而苍绪稽,他也稍稍放下心来,便立在营帐之内,眼瞧着那枯树枝头的孤月。
塞外,大漠,孤月最是迷人的,无论当下环境多么恶劣,只要有这轮孤月陪伴,便不会寂寞。
而远在大漠楼兰古国皇宫之内,此时暮西暇正陪京燕,为那异域王子做今日第三次针灸。
待京燕将银针收回,暮西暇将那王子额角汗渍擦去,再看他面色,是比起早起那时红润许多。
“我瞧他,气色是越发好了,看来他不过多久就会醒来。”暮西暇欣喜道。
京燕也是盼着他快些病愈,毕竟现在,他们几人的小命都捏在这楼兰的王室手上。
“见好就是,我也怕会诊治不当,白白要他丢了性命,不过若是再晚一段时候,只怕他这条命也就不保了。”京燕将银针收进布帛,“只是他牙冠紧闭,不然要他现在服药,兴许还能好的快些。”
要他服药,这简单,只是如果有那输液管子,会比起喝那苦药见效更为迅速。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暮西暇凝望着那张绝美的侧颜看去,这异域王子,真是要人心动。
暮西暇她自认为自己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但,这王子,果真是帅气动人。
就连见到苍寞寒时候,暮西暇都不曾直过眼睛,可一见了他,就如见到了宝一样,恨不能赶快要他醒来,与他说上一句,多疼他一些。
“你想怎样做?”京燕朝她问话。
她这人神思天马行空,说不准还真有办法,而且还想再听听她的胡言乱语,教训她快要成了长性。
京燕心中不知何时,生出些想法来,想要暮西暇就这样在他看来的这般无理取闹下去,然后日日时时,教训她,逞些口舌之快。
这也是与她相处,唯一乐趣吧。
她是好性子的人,不常与人动怒的,而京燕,他却是性情桀骜之人,他这脾性,在苍寞寒,苍绪稽等人面前,就会谦逊起来,而在暮西暇的面前,便不必伪装。
“我,可以拿嘴巴来喂他嘛。”说这话时,暮西暇脸红起来,她的确不是色女,实在是这王子要她喜欢,是从眼睛当中的那种喜欢,并非是心上,她也知道,自己这身子,这曾经,是与任何男子都不匹配的,但凡是苍寞寒,她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靠近苍寞寒,她觉得自己不配,这位王子,只是初来大漠,所遇到的一件奇事罢了,往后这傻女的人生里,又会多出一段为异域王子诊治的经历,于暮西暇,是一生宝贵的经历。
而在京燕听她这话出口,也是一时说不出其他来,愣了许久,他眼神沉下,复又抬起,看向暮西暇道:“为女子,总要有些廉耻,你怎可做此事。”
现下,桃枝她伏在那圆桌上睡去了,刘太一人到偏室休息,这王子宫室当中,仅他二人相对。
在京燕这教训的话说出口来,暮西暇脸再度红了,“我只说说,你说要他服药,我便用我的办法,要他将那汤药咽下不就是了,这是为他考虑。”
当然了,也有一些暮西暇的私心,她是很想见一见,这异域王子的眸子是哪种颜色。
京燕只当她胡说,这病人是位男子,而暮西暇她也是一小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不过,在病重之人,不能独立服药,倒是见过旁人用过这法子。
“我看不如你帮我撬开他的嘴巴,将这汤药强行灌进他喉咙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