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寞寒他的肾疾，也是暮西暇的忧心之处，只希望他能转好一些，但是只凭京燕的古医，只凭他淡薄原始的药草配置，是难以医好的。
即使京燕他的医术，在古医之中已算是上乘，却也无法根治这先天带来的病症。
暮西暇她手端着托盘，在石阶之上一步一步前行，此时入夜了，入夜的唐宫与这长安旁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灯盏多了些，不过在石阶之上，光亮仍是暗暗的。
她只走着自己的路，小心翼翼，生怕这碗药砸到了地上。
至大殿外，见门外候命的小太监，垂头道：“应陛下意思，京燕御医将陛下的汤药送来，还请公公通传一声。”
“是，姑娘稍后。”那小太监躬身应道，便回身进殿中禀告。
此时年馨儿还在睡着，苍寞寒闲来无事，便在偏殿翻出一本闲书正看，那小太监进了殿中，至他面前躬身禀道：“陛下，京燕御医将药送来了。”
苍寞寒他等了多时，只为见郭采洁一面，就要他饮下这苦药，他一只手抚在额上，慢慢的揉搓着，皱了皱眉应道：“要他进来。”
随后，殿门吱呀推开，那小太监让开身子，要暮西暇进门，她悄悄走进殿中，至苍寞寒面前，跪地道：“陛下，汤药已送来。”
苍寞寒未抬眼，却听得一女声，很是熟悉，算来，他有多日不曾见过暮西暇了。
只她的相貌，可她的声音，却记不大清楚了，和她好似没有说过超过十句话呢。
苍寞寒睁开眼睛，看着一身女官服侍的暮西暇，没了王府当中那华丽装扮，也没了为女侍之时的俭朴装扮，她此时装束简练又带有女子的清秀，却称不上美丽。
怎是她来了，一见她，便要苍寞寒想起曾经，有了年馨儿，他再也不愿回忆起曾经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心怀愧对，才对这傻女一往情深，而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不过是。
垂下双睫，将眼睛落在那书页之上，淡淡道：“起来。”
暮西暇在他面前总有些拘谨，走至他身旁，双手将汤药奉上，“陛下，用药。”她卑微的，弓着身子。
而他两人，即便相对，也是一句也说不出的，苍寞寒抬手将那药碗接过。
他是想再问询京燕几句，却不想是暮西暇前来。
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暮西暇随着递过蜜饯来，“御医交代，用过药后服用蜜饯解解苦味。”
周到，苍寞寒捏过一颗送入口中，“京燕呢，他为何差你前来？”
暮西暇恭敬回道：“大人自太医院中平日事务繁忙，只为陛下配药，只差奴婢前来送药。”
不等苍寞寒开口又道：“大人嘱托，用药过后，也要节制，请陛下爱惜身子。”
这并非京燕所言，是暮西暇好心嘱咐，他的肾疾，如若不加以节制，只怕命不长。
这话，苍寞寒从御医那里听过不下百次，他自然知道，但是平日里有事在身，怎可吃吃睡睡养着身子。
听暮西暇这话，他倒是将注意力放在旁的上面，“你……”狐疑看向暮西暇，莫非她也知道自身病情吗。
“你，京燕御医与你说过朕的病情？”苍寞寒平声问道。
这是他此生最为不耻之事，唯恐旁人知道，若是京燕他口风不严告知旁人，他定然忍不下。
听他问话，暮西暇跪地应道：“只是御医嘱咐，奴婢并不知晓陛下是何病症。”
她这句应话，才要苍寞寒放下心来，想她痴傻多年，只入了太医院几日，怎可轻易看出自己的病症。
“好，你退下。”摆了摆手。
随后暮西暇便离去，苍寞寒更衣之后，便赶去了昭阳殿。
放眼唐宫整个后宫，唯有岚依殿还有些人气，无论昭阳殿等等，皆是无人到访，这后宫妃嫔本无几位，私下里她们也是见过一面便不再走动。
本也不是一家人，皆是为了苍寞寒来至这唐宫，为了家族荣耀，为了各自归宿，却不想，这位皇上，他是专情，却令旁的，为他守着空房的女子寂寞。
昭阳殿比起别处也好不过哪里去，夜里，殿外门檐之上的灯笼，点与不点上，都是无用的。
苍寞寒他乘坐轿撵来至昭阳殿前，在那大殿石阶之下，远远望去，真是一派冷清，门檐之上的灯笼颜色，似乎光亮都显得暗淡。
“为何会如此？”苍寞寒幽幽出了声，他眼瞧着便觉得昭阳殿十分冷寂，不比岚依殿。
想来郭采洁她出身将军府，宫中人总不会薄待了她。
“郭公公，昭阳殿看来十分节俭，可是内殿省所给资财不足吗？”苍寞寒移过眼睛与郭公公问道。
轿撵摇摇晃晃，一路朝前行去，郭公公望去，应道：“许是平日里事务少吧，岚依殿馨妃娘娘那处，还不是陛下常去走动，奴才们才尽力。”
原是如此，苍寞寒早该想到，他也明白的，这宫中女子兴衰荣辱，皆是看他的脸色，他若是多宠一分，哪会寥落。
想到此处，他深深呼吸，斜过身子，倚靠在轿撵之上，手抚在额头，总觉着是自己亏待了这宫中如花的女子。
可他若是与平常男子一般，不说生来天之骄子，不说出身皇家，不说相貌上乘，只要康健，这些他都可舍弃，只要能够如同常人一般，娶妻生子过完一生，他也是愿意的。
可偏偏不是，许是自己拥有了一切，便不在意，可放在从前，他也未曾在意，未曾在意过这皇位，未曾在意过美貌的女子。
不然，只这一个年馨儿，怎可要他满足呢。
这隐疾，注定是他一生之痛，他也很想去补偿这些女子，可若是用他身体效劳，只怕不过一夜就可暴毙而亡了。
总不可，日日引用这汤药，要他耗费自身精力。
“传话下去，令内殿省送些珠宝玉器之类给郭婕妤。”苍寞寒沉声吩咐道。
想来将军府出身的小姐，她怎会在意这些，可这也是苍寞寒唯一能给予她的心意了。
只要此次边关之战，她郭家将军府能够胜仗，苍寞寒自然会再加封赏。
他只想着，转眼之间便到了昭阳殿前。
郭公公平声吩咐，“落——”
轿撵落地，郭公公扶苍寞寒下了轿撵，跟随他之后至昭阳殿殿前，苍寞寒吩咐道：“你退下，朕一人入内就是。”
随后，郭公公躬身退后，殿外内监将殿门推开，苍寞寒只身入内，立在殿门之内，殿门合上，他放眼朝里看去。
这将军府家嫁来的小姐，就是与众不同，这殿内陈设，处处铁器居多，殿内正中，悬挂一幅良驹之画，看来飘逸洒脱。
“沁儿，去将本宫的玫瑰花露取来，该睡下了。”内殿之中传出软软一声。
苍寞寒立在殿前，听闻这一声，倒是有了兴趣。
女子平日所用的，皆是男子所好奇的，玫瑰花露，他知道年馨儿喜用桂花香气的。
一侍女从偏殿手拿瓷瓶而来，见着苍寞寒吃了已经，怔怔的出了声，“陛下……你……”
“嘘。”苍寞寒为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将她手中那玫瑰花露取来，“你退下，朕去就是。”
那侍女瞧着，可是欣喜若狂，算来入宫有半月时候了，可是头一次，苍寞寒他肯移步至昭阳殿来。
往常，他是除非馨妃那处哪里都不曾去的，这后妃之中，除非有孕的馨妃之外，昭阳殿可是头一位受此荣宠。
沁儿她欣喜若狂，急着与他行礼便奔出了殿外。
而苍寞寒他笑意盈盈，朝内殿去。
芙蓉香帐内，郭采洁她已是睡眼朦胧了，香背外露，抚在软塌之上，听着脚步声，以为是随她母家入宫的沁儿，轻声道：“为本宫擦在背上，过后你便歇下去吧。”
苍寞寒他呆呆的坐下，他可从未与郭采洁接近过，这女子看来端庄大方。
他此时想来，若是暮西暇不曾痴傻，是否今日会是她这般的性情。
而世事便是如此，暮西暇她不曾受过雍亲王府本该有的教养，所以即便神志恢复，这性情也不及郭采洁要人感来大方贵气。
苍寞寒他将那玫瑰花露倒在手中，搓热了在她背上擦揉，郭采洁她全然不知是谁人在为她做这事。
“沁儿，这些日子天凉了，记得多添些衣裳，本宫平日里也无事可做，你不必太累，多睡些时候吧。”
听她这两句，无不是对下人关怀至微，苍寞寒看待她的喜欢又多一重。
故意说道：“娘娘整日便是无事可做吗？平日里也不寻些花样，给自己找些开心？”
听得这声音，郭采洁才回过神来，这分明是一男声，而她与苍寞寒更是少有见面，就连他声音都不曾记下。
转过头去，见着一英武男子就在近侧，她吃了已经，话也说不利索了，眼睛瞪大，叫道：“陛……陛下……”
今夜就是为她而来，事关国事，苍寞寒本不是单单因郭采洁而到此处，不过，就这一时半刻，苍寞寒倒是为自己来见了她而高兴了。
“陛下，怎不通传就来？”郭采洁她慌慌张张起身，将衣裳拉好。
如果早知她会局促，那么苍寞寒还不如要人通传才好。
笑道：“不必紧张，只是朕想来你入宫多日，还不曾来看过一眼，所以急着到往，似乎已命礼监传话来了，莫非你不知吗？”
何来的礼监，若是知道他今夜会来，那么郭采洁定然是梳妆打扮，好生等候，怎会是卧在榻上快要睡去。
她摇了摇头，“臣妾不知，并无礼监前来传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