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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止弦却作天籁 闭目始见真仙

且说师诗与昭文为了天倪而当众比琴技,师诗表现出色,而昭文却站起身来,冲众人一礼说:“抱歉诸位,小女子本不会抚琴,亦不精通音律,只不过是负气要与师诗姑娘竞技,让众位失望了。”

听她一言,人群之中一阵哄然。

昭文只得等他们慢慢平静了后,才开口说话,她说道:“大道之行,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号,此乃天籁之声。众位只知凡间丝竹人籁,却独不闻自然之音。自然之音无是无非,无成无亏,故昭文之不鼓琴。一音即出四音即毁,一律即出五律即消。乱五声、淫六律,金石丝竹黄钟大吕之声皆非。故昭文之曲不动一丝一弦,此乃声之本相。”

昭文静静的说着,众人皆不解其意,却唯独天倪懂得,他与昭文在云海赏风多时,他本以为昭文只是在敷衍而已,却不想她早已心领神会。此时此刻,她的一番言辞却胜师诗之乐曲万倍。

天倪兀自鼓起掌来,众人只觉这小女子之言含义深刻,也皆鼓起掌来。师诗听到这掌声,却不如先前那般沉静,她的脸色突然煞白。她一起身说声:“你赢了。”便一转身走进了里间。

众人见师诗离席,都深觉扫兴,不过他们已亲耳听了那师诗之乐曲,也不遗憾了,都依次散去。

天倪见王骀与申徒加也来了,便极其热情的过来作揖道:“祖父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

王骀赶忙回礼道:“还好还好。”

“大哥说要回山上的,为何没有回呢?”申徒加问道。

“本是回去了的,可是我看那山上冷清的很,便又下山来了,到这里等着你们。可你们竟走的这样慢。”天倪笑着说。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不过还好,都化险为夷了。”王骀道。

“我们一家难得又相聚了,今日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梅子鱼想必已经做好了!”天倪说道。

申徒加一听,自是无比高兴,他的口水差一点都要流出来,便说:“好好!如此真是太好了!”

本来这一顿饭是师诗招待他们的,结果那师诗却闭门不出,而昭文正好不吃饭,仍然在一旁发呆。子沐像也是有心事的,也道不想吃饭,结果饭桌上只剩了天倪、王骀与申徒加。

“主人家还未来,我们就坐这里吃了,未免太不好了吧。”王骀说道。

“老先生且吃吧,她估计是不会来了。”天倪道。

“谁说我不来?”师诗却慢慢的走了过来。

众人一见她尽皆起身。师诗却已换了身衣服,是一袭家常的素服,妆容也不似先前那般艳丽,她由一个侍女相扶着慢慢缓步过来,坐了主位。

天倪笑着向师诗说:“这里二位是我的祖父与三弟。”

师诗起身一礼道:“祖父好,三弟好。”

“姑娘不必多礼。”王骀说道,他见这师诗皆用天倪之称呼,加之方才她所奏的乐曲,便将他二人之间的关系猜出了几分。

师诗因目盲,饭时需要人照料,那天倪便问她想吃什么,将饭菜皆盛到她的碗碟之中,轻声问她好不好吃。她一边吃一边微笑点头,天倪见那鱼中多刺,生怕扎到她,便将刺一一剔除。王骀与申徒加想,若是他们二人不在侧时,天倪恐怕要亲手将饭食喂到她的口中了。结果那天倪果然执起汤匙,舀起一勺鲜汤,送到师诗的嘴边。师诗知有人在侧,不禁红了脸,可她却娇羞的一笑,仍然就着他的汤匙将那汤喝了。

王骀与申徒加只装看不见,他们二人一顿饭吃下来,后背都汗湿了。

吃完饭,王骀与申徒加回到客室之中。子沐与昭文正在那里。申徒加提了一个陶盅,里面是一些鱼汤和米饭,他递给子沐说:“兄长定饿了吧,趁热吃些,这是师诗姑娘让带来的!”

子沐确实饿了,他接了过来说了声:“真是有劳师诗姑娘了。”

王骀与申徒加对视一眼,只在旁静默不语。他们四人各怀心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往后,我们这一行人,是不是还得加上那师诗姑娘了?”半晌申徒加才开口问道。

“休想!”昭文说,“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个瞎子,带着她多麻烦。”

“可是,若有大哥来照顾她,应该也添不了太多麻烦。”申徒加说。

“喂!你是哪边的人?”昭文站起来,揪着申徒加的领口说道,“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怎么往外拐了?那大嫂也算是自己人嘛!”申徒加说道。却只见昭文恶狠狠的盯着他,那目光犀利的像刀片一样。申徒加顿觉情况不妙,只好住了嘴。

“谁是大嫂?谁说她是大嫂了?”昭文叉着腰说道,“记得那刘家的大妮丫头吗?我们的大嫂要按照这个标准来找,不合格的不要!”

“可是,这师诗姑娘比那大妮漂亮太多了,还不合格吗?”申徒加又问道。

“申徒加!”昭文大怒,“以后禁止你说话!”她用手一划,那申徒加的嘴便如一个口袋一样被缝了起来,申徒加支支吾吾却也发不出一声来,他急的涨红了脸,便劲撕扯着自己的嘴,却也扯不开。

见他这样,昭文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将手一挥说:“好了,好了,不跟你玩了!”

申徒加复又张开了口,他惊异的摸着自己的嘴,看看昭文,赶忙说道:“好姐姐,好姐姐,以后小弟再不敢乱说话了!”

“知道就好。”昭文两眼发出绿光,环视着他们三人说,“我们必须要把这个‘大嫂’赶走,不能让她耽误我们的大事。”

那申徒加连连附和着点头,而王骀与子沐却见她如此情形,不由的担起心来。昭文却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的主意,她想了半天说道:“仙父之所以对她着迷,说到底还是因为她那张漂亮的脸,哼,世上这些男人都是这么点出息,一见到漂亮女人都心猿意马。”她这一语,屋里的三个男人又不禁汗颜了。昭文眼珠一转接着说道:“如此一来便容易了,只要她不漂亮了,仙父肯定就不喜欢她了,这样一来,他就会回来了,你们说对不对?”

“可我们要怎么做?”申徒加说道。

“我自有办法。”昭文说着拿出来一个小小的胭脂盒子,“你们看。”她将其打开,众人看时,却只是普通的胭脂。昭文说道:“这个不是普通的胭脂,它表面看是与平常胭脂没有区别,涂到脸上之后,却会变色,至于变成什么色……那可就由姑奶奶我说了算了!”

昭文得意的笑着。想到师诗若涂了这胭脂后滑稽的模样,她就如同打了大胜仗一般。

“不妥。”子沐在旁说道。

昭文一愣说:“怎么不妥?我觉得好的很啊。”

“你这是恶作剧,若天倪仙人知道后,肯定会更生气的。”子沐说道。

“他生气关我什么事?我就要那女人出丑!”昭文说道。

“可是你这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天倪仙人若知道后,会更加讨厌你的。”子沐说。

“哈……你说他讨厌我?”昭文将嘴一撇,瞪大了双眼盯着子沐道,“你说他竟然敢讨厌我?”昭文一转身跑了出去说,“你们等着瞧吧,我定让那女妖精好看!”

每日午后,师诗都会与天倪在林荫树下散步聊天。

“上午的竞技,我不如昭文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吧。”师诗说道。

“姑娘此话从何说起?那昭文丫头根本就没有弹奏,你怎会不如她?”天倪道。

“愿赌服输。我自认输,还不行么?”师诗说。

“那是你自己认为,在下却认为你赢了。”天倪说道。

师诗赧然一笑说:“再怎么着,我这也是凡俗之乐,与你们的天籁之音无法相较。师诗自惭形秽,无法与先生相配。我们止步于此,不亦是遵从天道行事?”

天倪仍旧握着师诗的手,他们仍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漫步,天倪道:“这许多年来,在下从未像今日这般,美景美人,皆为我所有,若一生如此,虽死无憾。”

师诗微微一笑说:“那先生可愿一生如此?”

天倪深深的望着师诗的眼睛,她看不到他的目光,却能感受到他周身那和煦的气息,他轻轻说道:“愿意。”

师诗的眼中一瞬间又满溢了泪花,她抬着眼望着他,仿佛在努力的看到他。她哭着说:“此刻是我最开心,也最恼恨的时刻。开心,是因先生这句‘愿意’,恼恨,却是因我目不能睹,不能见君之面容,若能以余生换与君之一凝眸,师诗亦心甘情愿。”

天倪嘴角含笑道:“姑娘不必发此愿心,在下即刻便能满足于你。”

“真的?”师诗喜出望外。

“你将眼睛闭上。”天倪说道。

师诗依言将双眼闭上,她长长的睫毛便如蝴蝶收起的羽翅一般。天倪与她相对而站,默默的看着她,用一根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

师诗潜意识中突然出现了光亮,她不禁又惊又喜,自从那十三年之前梦中见过光亮以来,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光,那明晃晃的一片晃得她微微有些眩晕。那光亮之中慢慢的显出来一个人的身影,他却不是上次的白衣而是一身天青色长衫,依旧是衣袂翩跹,他的脸庞也在光亮之中慢慢清晰,他的眉梢、嘴角一丝一毫尽皆呈现在她的面前,他的双眸正凝视着她。他的目光却是最明亮的星,她羞愧的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看到了吗?”天倪问道。

“看到了。”师诗说。

“是不是如昭文所说?”天倪笑道。

“当然不是……”师诗看到他时,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敢面对他,似乎连话也不会说了。

“那在下这幅皮囊,可还配得上姑娘?”天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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