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愿意入叶氏高宅这样的人家，子不子，父不父，家不家。因为有钱，把所有人的自尊都踩在脚底下以为这是高贵。其实可怜的紧。”杜无心坐在床上，而叶母却早就从沙发上起身站在床侧。
这样一高一矮，原本应该是叶母那强大的气势铺满整个病房，可杜无心没有波澜甚至清冷得凝霜结冰的话外加没有线毫感情，甚至透着浓浓嘲讽的眸光，即便是她半躺着微仰眼看叶母，也能感觉到气势的颠倒——叶母败退！
“你……你什么意思？”叶母被她的话激得浑身都好似在哆嗦，颤抖着染着大红鲜亮色脂甲的手指着她。
“叶家人，穷得除了钱什么也没有剩下。亲情，爱情，友情，这样可笑的东西都被那高高的门槛拦在了千里之外。看上去门楣光鲜的叶家，亲情是用来联姻的，爱情是用来逼迫的，友情是用来利用的。叶夫人，你觉得你们叶家有什么是我杜无心想要费尽心机去得到的？”
杜无心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得令人很不安。
而叶母却真正的大怒了，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了几声，而后满脸满眼都是不屑与嘲弄，“是么？可就是这些钱，不就是你杜无心费尽心机接近阿起的目的么？从最开始的愿意做阿起的客串新娘起到后来的一连串风波绯闻，甚至连阿起的从小到大的朋友兼好哥们儿宁宋你都利用得彻底，还有什么军人前男友，子虚乌有的孩子……杜无心，这些哪一件不是你精心设计过的？”
叶母似看小丑般看向杜无心，“别跟我说这些绯闻都跟你无关，我查过了，你的手机里除了几个身边的朋友熟人外，最常拔的几个电话一个是B市晚报的一个记者，一个是A市新闻的编辑。”
杜无心心里出奇的安静，就好似某一天早上起床便得知她与杜绒已经继绝了父女关系，又好似，突然醒来的时候，脑海里无比清醒地知道她的母亲已经死去……
“杜无心，像你这种满是心计没有教养的女人，不配得到阿起的爱，更不配做他的妻子。”叶母被杜无心那种安定的表情激得完全忘了自己修习了几十的的修身教养，只差没有一个键步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杜无心脸上去。
“所谓有教养便是像叶夫人这般，一纸契约，给儿子找一个契约妻子？按着你的意思，只要你满意的那个女人出现，不管叶起满不满意，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得娶？”杜无心虽然安定淡然，但她却并不是没有脾气不懂反击。
人人都是有尊严的，人人都是有底线的。叶宏铭说他的底线并不是无限制的，哪怕他心里觉得对儿子有愧。叶母的底线便是会同意叶起娶一个与他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做老婆，但那个老婆必须是她找来的契约妻子。叶纯的底限便是将她不看不顺的人与事一马扫平，再不出现在她高傲的视线之类。
“呵！”叶母冷笑，“我当然不会逼阿起随意娶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但一定是要有教养的，懂得尊敬长辈，懂得礼仪廉耻。像你们这种贫穷得成天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有妈生没妈养的女人，我绝对不允许！”
叶母只差跳起来指着杜无心的鼻子骂了，若不是她优雅的包裙以及素日里豪门教养容不得她做跳这个动作，只怕她会真跳起来。
“叶家的豪门教养便都如叶夫人这般形象犀利泼辣地跑进病人病房来跳脚做泼妇骂街状？”一道冷笑嘲讽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杜无心侧头望去，走道侧面打来的光将来人的形象印得高大又模糊。
“你是什么人？我教训儿媳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叶母缓了片刻才出声回道，风韵十足的嗓音在这缓冲中由原本的歇斯底里恢复了她豪门贵妇的优雅婉约，修得纤细悠长细眉拧成个不平不整的结透着满满的不悦。
“叶夫人既然不知道我是谁又怎么说得我是个外人呢？何况你先前也说了，即然是契约结婚，那便是合同定义，可以签，也可以解。那么无心也算不得真正义意上的叶家人吧？”来人满脸冰霜地站在门口，双手抱胸半倚包靠着门框。
身上散出的强大气势，压得满屋满室都是浓浓的压抑。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教训我？”叶母怒了，狠狠地剜了眼站口的杜子藤又将目光调转回来瞪向杜无心，“杜无心，再怎么说你也是阿起名义上的妻子。这还没离婚呢连外遇都带到这里来了。你不要脸我们叶家还要脸呢。”
杜无心很漠然，闻若未闻；可站在门口的杜子藤却的连表面淡然了三十来年的温文都已经落下，满脸黑色。
“你刚才说什么契约？”病房原本被杜子藤撑得半开的门一下子被砰的一声推得直接撞到墙面压死了下去，门的另一半露出叶起看不出表情的容颜，简短的几个字却被他说得仿佛能听见暴风雨前来的阴沉趋势。
叶起的心颤了颤，契约？
他没听错吧？！
“阿起……”病房里剑拔弩张的紧张对恃被叶起的突然加入打破开来，呈怪异气压沉沉的压在每个人心底。
不知道叶起听到了多少？
“妈……”叶起的声音有几许沙哑，“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问叶母，目光却紧紧地锁在杜无心身上。
“阿起，你听妈说。”叶母脸色也有着难以想象的难看。她当初找杜无心的原因，只希望能让这个儿子回家，与叶宏铭和解。
她从没没想过，有一天这件事会这样被他听见而撞破。
“我只想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契约？你又为什么用那种语气那样来说无心呢？”叶起额角青筋根根暴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向杜无心。
他没理会叶母略显紧张想要解释的话语，而是想从杜无心那里听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只要不是他猜想的那个结果，哪怕是骗他的，他也愿意相信。
“……”杜无心撇开头，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杜子藤身上。平静得过头的目光令站在叶起身后的杜子藤心紧紧地一抽一抽地痛。
这就是他从小看到大，从小护到大的妹妹。做了这么多又这么彻底的事，到底是在报复自己还是在报复其它人？
沉沉的目光里不见平日里的温文，左右透着的都是浓浓的痛和哀伤。
叶起的心沉了，他还想着，如若他这里有能够让她停步的东西，就回头看看……
可她撇开了目光，不与他对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那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明明早上他还想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早上那种睁眼便能看见她宁静沉睡的模样是那么的地幸福。
可又是什么东西，在他心底开始破碎成片呢？
“这就是你现在的生活，你想要的效果？”杜子藤看着杜无心眼里的沉痛早已化为了心底浓呛的悲伤。
“叶夫人。”杜子藤上前坐在病床上，将倔强的杜无心强拉入怀，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不愿让她再面对叶母的责难。“既然夫人不认识我那么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杜子藤，杜无心的大哥，A市沈氏时尚的总裁。”杜子藤的声音说不出的清冷不悦，心底有着说不出的难受。难受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叶家人待杜无心的不好，也或许，是现在这样清瘦得只能躺在床上仍人羞辱的杜无心。
“我妹妹调皮，与大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估计是沈氏董事长的位置让她觉得太沉闷，所以跑来跟你开了个几百万的‘玩笑’。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杜子藤凉凉地笑，冰冷如刀的目光在叶起与叶母两人之间来回扫射了遍。最后看了眼床头的呼叫铃，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伸，便按了下去。
无论是谁的妹妹被别人骂得这么卑贱得一文不值，脸色估计都好看不起来。而且他杜子藤的妹妹，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骂过她一句，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只除了这几次在B市的不欢而散……
杜子藤冰冷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叶母脸上。叶母再如何无知得不认识杜子藤也不可能没听过A市沈氏时尚，这家公司的本部可是意大利国际时尚公司在二十几年前分离出来的子公司，这几乎是整个行界都知道的。
叶起的脸色也由青变白，由白变紫，垂在双侧的手紧握成拳。
叶母忘了要回答，杜无心的身份震得她早已忘了去理解杜子藤话里的意思。她明明查过杜无心的身份，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家的的女儿，连大学都没毕业……
“即然大家都把这玩笑说清楚了，那么我就将她接回去了，打扰你们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杜子藤强箍住杜无心，不让她动，手轻轻地在她后背拍着。
小护士来得很快，“杜先生。”
“马上安排一下，我接无心回家。”杜子藤对赶来的护士说。
“……好的。”小护士看了眼病房里的其它几人，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赶紧应下逃离出去。
“叶起，无论什么契约，现在我们都没什么好说的了。”杜子藤拍子拍杜无心的肩，拉过她正在输液的手，趁她没注意心一狠便将针头给拔了下来，在杜无心惊呼声中迅速从床头拿过棉签按住。
按了一会儿，血液终于不再流下来，杜子藤一把将杜无心打横抱起便往外走去。
两人经过叶起身边时，杜无心纤细瘦弱得苍白的手腕蓦然被叶起抓住，他说：“无心，我这里还有能够让你停步，回头看看的东西么？”
杜子藤的步伐被迫停了下来，他微微侧头看向叶起，目光沉冰如水，唇角弧度冰冷，目光犀利而强势地看向叶起：“杜家人卑言轻，你们叶家的东西太过高贵，我们要不起！”
“无心……”叶起微微侧头，看向杜无心。
杜无心突然觉得很难过，当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突然觉得很茫然。她挣开杜子藤环抱，跳下来站在地上，眼眶中泪水凝结，看向叶起的目光却也再平淡不了，里面包含了太多或许她也看不透的东西，贝齿轻咬着唇角说不出话来，凉凉的笑意若有似无地在她唇角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