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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剑终情断逝水流

却说流沙星嬛自去安歇,流沙知星嬛意在辅助卿怜,心中焦急。苦思半夜,又无良策应对,昏昏睡去。次日一早,流沙装束完毕,见卿怜正要出门,急建道:“星嬛为救你奔走数月,如今新到鄱阳,今日又是七夕,你应腾出闲暇,约她略略赏玩,不可怠慢了她。”卿怜会意,谢道:“姑娘提醒的是,这鄱阳你也算熟悉,看何处风景合适?”流沙道:“昔日你我游鄱阳湖,虽遭逆匪搅扰,景致至今回味。”卿怜笑道:“就依你,我去准备,你去叫醒星嬛。”

准备停当,三人乘了小船,凭小船向湖心荡去。是日和风丽丽,万里无云。游了一程,流沙叹道:“景致如昨,可惜物是人非。”卿怜道:“人生天地间,见识不同,心境也会不同。当日你我论及兵事,已有争执。只是当时年少,只以情义为念,俱各回避。”流沙道:“你说的也是。你可记得当日在庐江我曾言‘以你才能,来日必成我族大患’,不想今日果然应验。”卿怜笑道:“我当日亦说及你若挥兵南下,我族难当。只是世事变迁,你我早不是当日心思澄澈的小毛孩。如今形势,我若要举大事,早晚要与你一战。”星嬛喝道:“我们本是要好朋友,以心相携,性命相交,奈何为了些许小事翻脸?”

卿怜流沙俱感惭愧,各自打住话题,沉默不语。忽有千鸟过境,不住嘶鸣,流沙议道:“往日你我同游鄱阳,你书佳词一首,我今也作一首,聊表心意。”星嬛赞道:“姐姐所论高明。”流沙怀中取出眉笔,锦缎上书道:小重山.七夕恋

昨日随君四海游。和风吹细浪,泛轻舟。醉吟曲赋看星眸。心荡荡,尘梦为君留。

梦醒看孤洲。碧霄千鸟过,叹寒秋。迷朦心事锁重楼。潇湘尽,谁与奏箜篌。

卿怜星嬛俱各诧异,流沙镇定道:“我知你心意坚定,非言语可劝。况你所行之事,原无对错,只是立场问题。但我依然要阻止你,你既然习成剑道,想必未逢敌手,不如你我就这湖心一战。我若胜了,你携星嬛东去,自成眷属。我若败于你,自当倾心相助。”卿怜拒道:“我已不再儿戏,山河大事,岂可以武论输赢。况我白露乃是神水之精,你水技浅薄,水中比斗,已是输了三分,我不欲占你便宜。”星嬛道:“你处处都好,就是喜欢磨叽。既然已占便宜,心知必胜,何必再推辞?以姐姐才智,若鼎力相助,有何事不能成?”

卿怜浅笑一阵,回声“说得好”,白露贯虹而出,吞天噬日,磷光闪烁,让人心胆俱寒。流沙轻舞神剑,依水据风,剑意随风荡漾。倾许,卿怜一声长啸,白光闪处,白露电闪而至,流沙定神凝气,挺青鸾架住,两人就小船比斗起来。战不三合,那小船撑不住绝世剑气,砰然寸碎,星嬛祭起紫英,以内力硬将一块船板凝聚,站在板上。卿怜水性甚好,闪身跃入水中,避开流沙剑气。流沙早有准备,凝聚真力,化作层层狂风,托住轻盈身体,旭日下,有如仙女临凡,随风舞动。

卿怜见流沙以气生风,暗道:“她如此耗散内力,必不能久持。我可四处烦扰,时间一长她不战自败。”遂粘动剑诀,将那白露剑惊涛骇浪一式尽使出来,顷刻间,本来平静的湖面,水涌浪急,暗流横飞,掀起阵阵水注,夹杂澎湃剑气,将流沙困住。汹涌剑气,贴身而过,流沙险象环生。星嬛正自焦急,忽见流沙一个盘旋,借澎湃水势,化作无尽狂风,将那剑气扫开。袅袅青鸾,更是不罢不休,流沙引动水势,夹裹狂风,一招风飞掠影,电闪而至,神剑直指卿怜。卿怜藏在水中,本欲以剑拦阻,谁知那青鸾剑本就迅疾,入水更是急速,顷刻长剑贴身而过,流沙急将青鸾剑收回,剑气犹自窜出,将卿怜右臂切开一条口子,血流如注。星嬛见卿怜受伤,提气闪身赶至,流沙更快,伸手去拉卿怜。谁知邪恶念头,一闪而动,卿怜顺势引动长剑,直刺流沙胸膛,流沙躲闪不及,长剑正中当胸,穿身而过。所幸流沙身法迅疾,这一剑已避开要害。但汹涌剑势,伤的本就不是绝世高手的身体,而是至尊好友抑或是恋人的心。

白露至寒,却寒不过流沙此时的心。星嬛未及反应,却见流沙身化狂风,随风落入水中。卿怜见流沙落水,心知流沙水性不佳,急探身去救。流沙轻轻推开卿怜,叹道:“你既要伤我,又何必救我。”卿怜一时语塞,流沙缓缓闭上双眼,扶住卿怜。星嬛凝气而至,相助卿怜将流沙带至岸边。星嬛责道:“你本已输了,姐姐伸出援手,你竟然暗下偷袭,实为武人不齿。”卿怜道:“多说无益,你在旁边护法,我助其调息。”言毕,扶住流沙身躯,将白露真力源源灌入。流沙真力原本醇厚,又将卿怜真力转寰,调息半日,已无大碍。

流沙醒转,轻靠在卿怜怀中,叹道:“今日情形,与当日何其相似。只是今日伤我之人,竟是会你。”卿怜看了看流沙满怀柔情又充满期待的泪眼,心知流沙并无责备之意,把心一横,轻轻推开流沙,正色道:“你走吧。我已致书桓温,九月共同伐燕,届时平分中原。你既是燕国郡主,理当为国尽忠。若战场相见,你不必留手,生死自有天意。”

这一句话语,比那一剑来得更加透彻,流沙紧握宝剑,缓缓离去。倾许,流沙回头看去,卿怜星嬛正看着自己。星嬛见流沙回头,正自欣喜,却听流沙建道:“你我虽已陌路,我还是有几句好言相劝。昔日武悼天王冉闵,军略世间无二,武道冠杰群英,远胜你我十倍。只因妄称天道,情急举事,终至身败名裂。你已修成剑道,又有佳眷伴身,只应好自珍惜。”言毕,凝聚真力,身化一阵狂风,御风而去。

许久,星嬛缓过神来,探问道:“你的剑法已败给姐姐,可肯遵守承诺带我东去?”卿怜笑道:“此不过戏言耳,江山大事,怎可以比斗来决胜负?”星嬛道:“我早知你不会轻易放弃。以你如今武学,莫说孙煌司马蝶,连姐姐这关都过不了,如何统理天下?”卿怜道:“这不过是愚蒙武夫的想法,统理天下需靠圣者智慧,武震天下只会激起民变。”星嬛道:“我没有你那么多的鬼道理,我只听爹说过,治理天下需施恩德,但平定天下,终须手中剑去解决。”卿怜喜道:“你此言甚善,倒是点醒了我。回去收拾一下,我们去厄荆山。”星嬛心中暗惊,回道:“厄荆山你去不了。”卿怜疑道:“哦,这又为何?”星嬛道:“孙煌司马蝶早在那里等候,他二人武学远胜你我,你上不了山。”卿怜笑道:“凡事事在人为,我只要尽力去做,没有办不了的事情。”星嬛知无力劝解,只得应了。

收拾停当,二人晓行夜宿,月余到了龙城。龙城为燕国旧都,虽无昔日磅礴,却是华丽依旧。大街小巷,胡汉杂集,五曹三市,贩农喊换。时日又值中秋,家家张灯结彩,挂绿披红。星嬛建道:“你曾说昔日来这龙城,得宇文陵热心招待。如今又至,正逢佳节,何不登门拜谢?”卿怜笑道:“这半年来师妹倒是长进不少,懂得人情世故了。只是时日紧急,我已约书桓温同时起兵。正事紧要,我们还是先去厄荆山吧。”星嬛见卿怜志在必得,心中焦虑,又苦无良策,只能练剑消愁,日渐消瘦。

出城向东南约行十五里,远见一座险恶高山,黑云笼罩,愁雾漫散,怪石奇恶,邪木扭曲。卿怜振奋道:“那就是厄荆山了。”星嬛指前方孤坟道:“那想必就是你娘的坟墓,如今草木丛生,定是多年未曾修缮了。”卿怜道:“你所言不差,当年慕容恪私将我娘葬于此处,也不尽心打理。身为人子,本应好生拜祭,只是时日紧急,待办完正事,回头再拜。”

星嬛正欲言语,忽见道旁草丛一束金光迎面而至,二人翻身下马。草丛中一人持剑喝道:“有何事比拜祭你娘还要重要?”卿怜施礼道:“姑姑想是在此等候多时了,也不必多言,今日我誓要上那厄荆山。”司马蝶缓缓道:“我也知多说无益,那就拿出你的实力过我这关吧。”

卿怜心知恶战难免,长剑赫然出鞘,抢先出手,一式秋水无痕,汹汹剑气,暗埋草木之中,待时而动。司马蝶笑道:“雕虫小技,也敢跟姑姑玩耍。”抖动倚天神剑,一式黄沙漫卷,将那呆滞草木,连根拔起,汹汹剑气,借着狂沙劲道,反向卿怜卷过。卿怜凝神定气,身形幌动,暗中提聚真力,将白露剑惊涛骇浪一式使出,澎湃剑气,卷动无边狂沙,要将司马蝶困住。司马蝶气定神闲,粘动倚天剑诀,使出万魔皆空一式,将那无边剑气,消弭无踪。金色剑罩,自九霄而至,欲将卿怜困住。两人你来我往,约斗二十余和,卿怜毕竟年幼,内力有所不及,渐渐散慢下来。又战几和,神剑绝招虚耗甚巨,卿怜气力不加,被司马蝶剑气所困,左右不能脱身,忽记起流沙所施风飞掠影一式,暗聚全身真力,仗剑电射而出,避开司马蝶剑网,险险脱身。司马蝶赞道:“你果然资质非凡,那一式风飞掠影,虽无流沙之质,仗流沙之形也足以脱身。”卿怜道:“姑姑剑法超绝,侄儿多半不及。我闻你倚天剑诀至高一式心纳万道,可收纳天下招意化为己用,倒是很想见识一番。”司马蝶道:“那一式原本非你所能承受,你既要见识,我就成全你了。”言毕舞动长剑,金色剑气随身盘旋,有龙腾之势。卿怜知此招凶悍,需先下手为强,暗提真力将食指划破,一道白光贯虹而出,夹杂卿怜鲜血,直向司马蝶激射。司马蝶正在惊骇,被卿怜长剑划中右臂,长剑直指当胸。

司马蝶已败,叹道:“罢了,我不阻你了,你去吧。”卿怜礼道:“姑姑这一式心纳万道,以心为念,容纳万道,运剑之人需无心无情,不受外物所制。可惜姑姑心中始终牵挂我爹,牵挂亲情,一遇邪王鲜血便有退缩,终被破招。”司马蝶含泪道:“不要说了。”

卿怜知勾起司马蝶伤心往事,不再言语,唤星嬛前进,司马蝶紧跟而去。方至山脚,忽见一束火光,激射而至,卿怜仗剑去挡,那火光内含无穷内劲,正是孙煌赤霄剑一指惊鸿一式,将卿怜打下马来。卿怜拜道:“伯父这式一指惊鸿果然厉害,若非有意留手,侄儿已化作灰烬。”孙煌道:“你知道轻重就好,速速回头,免生后悔之事。”卿怜回道:“侄儿所做后悔之事已是不少,但若重头再来,还是会照做。”孙煌叹道:“不可理喻,看剑吧。”

赤霄已出,烈光闪烁,孙煌挥剑斩出,正是赤霄剑诀烈焰焚天一式。那九霄云彩,被赤霄剑气所撼,化作无边星火,直向卿怜盖下。卿怜将白露紧握,提聚十成真力,径使白露剑诀白露凝寒一式,霎时满天星火,遭白露寒气冰封,剑气顷刻瓦解。那漫山冰寒剑气,犹自缭绕不绝,卿怜更是不依不饶,将全身内劲,情势而出,一招惊涛骇浪,将孙煌困住。孙煌正欲脱身,卿怜长剑抖动,剑气锁住去路,将孙煌制服。

孙煌叹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卿怜瘫坐在地,喘道:“以伯父剑法,侄儿本来绝无胜算。只是伯父凡事犹犹豫豫,多谋而少决,错失许多战机。一旦遭受急攻,防守不及,终被侄儿所败。”孙煌道:“你年纪尚幼,血气刚勇,有很多事情未能体会,终有一****能体会我的处境。”卿怜不语,静心提气调息。

约过一个时辰,卿怜觉内息回转,真气充盈,引众人上山。方至山腰,忽闻一阵清香飘过,一青衣女子持剑拦住去路。卿怜惊道:“流沙莫要胡闹,你重伤未愈,何以阻我?”流沙欣喜道:“你既然关心我的伤势,那心里就还有我。分明是有情之人,如何做得无情之事。”卿怜冷笑道:“是你自作多情了,我提醒你伤势,只是想告诉你,月前那一战我虽未杀死你,却已将冰寒剑气埋在你体内,你内息被我所制,已是必败无疑。”流沙变色道:“既然如此,你上山去吧,此后再无相见之日。”言毕身化豪风,欲要返身离去。

星嬛见流沙欲去,拔剑指卿怜道:“五灵之中,你已败了三剑,过了我这关,天下任你施为。”卿怜惊道:“原来你假意助我,却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止我?”星嬛擦了眼角泪水,顿道:“我的心意,都藏在我的剑中,我已不想多言。”言毕挥动长剑,紫气盘旋,潇潇剑气横空而下,直向卿怜削去。卿怜未及答话,急挺剑招架。紫英白露,原有宿世情缘,一旦纠缠,原本难分难解。卿怜知紫英锋锐,又见星嬛极力而为,不敢怠慢,将白露舞动护住全身。斗了十余合,星嬛见卿怜守得稳固,凝聚真力,一招神锋断水切斩而入,直向卿怜脖项斩去。卿怜险象环生,火从心起,一招秋水无痕,将星嬛剑势化解。星嬛见剑势被阻,凝动全身真力,一招神光影动,剑气萧索,邪影重重,要将卿怜困住。卿怜心知不能留手,亦提聚十成功力,将白露挥动,一招惊涛骇浪 ,卷起层层剑影,反向星嬛压过。星嬛翻身后退,谁知后方留有当日郭义城与慕容静大战招意。方退几步,星嬛只觉一阵强悍真力透体而入,剑气挥洒不绝,绝招影像在脑海闪逝。星嬛心中原本愤恨,又见卿怜杀意重重,怒道:“你既要做那无情之人,今日就让你见识世间最无情的剑法。看我紫英剑决剑终情断一式。”众人心中大惊,却见星嬛长剑翻飞,引动满天惊雷,一时间云避雨逃,星月失彩,唰唰剑气向卿怜疾斩,杀神弑佛。卿怜神色黯淡,提聚十二层真力,祭起白露神剑,径使白露绝招凝光静影。只见星斗移位,白日断光,明月潜踪,山河换向。

白露至强一式凝光静影硬悍紫英剑终情断,剑气激撒,满空飞逝。然而,招名剑终情断,星嬛终究是人,且是至情之人,紫英剑锐,怎可斩断情丝?眼看剑劲锋锐,直抵卿怜胸前,星嬛竟奋力收剑。滔滔白露剑气,透体而入,穿肝沥胆。卿怜震惊之余,闪身抱住缓缓倒下的星嬛,泣道:“你为何收剑?”星嬛浅笑而终。流沙等三人走近,卿怜长嚎一声,四人对视一眼,各展神器绝艺,将源源剑意,灌注卿怜长剑。卿怜运劲全身,接引三人剑力,腾空而起,赫然使出灭天绝地的一剑。至强绝招,竟将时间凝滞,空间扭曲。霎时,厄荆山天维断裂,万物皆空,化为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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