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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宋室六旬亦悲哀(29)

次年冬天,冰封九州,浔阳江畔,万木枯黄。刘宋南国风雨飘摇,国事日非。

在江州刺史桂阳王王府内,桂阳王刘休范正与部属紧急商议大事。

“我是堂堂皇族宗亲,却无权辅佐幼帝,真是岂有此理!”刘休范愤怒地叫道。

“朝廷小人当道,王爷身为皇族重臣,却未能辅佐幼帝,实在可恨!”典签许公与向刘休范说,“王爷岂能就此罢休?”

“如今,除了殿下之外,朝中真正的宗亲很少,让殿下执掌大权,辅佐幼帝,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否则,我们不如反了——”刘休范的部属杜黑骡、丁文豪也齐声吼叫起来。

“是的,本王对此十分忌恨,并决意反叛朝廷——”刘休范暴跳如雷地叫道,“望诸位为我出力,大家共谋富贵——”

“朝中佞臣都说我刘休范正是因为无能,才没有被先皇刘彧杀害,所以,至今仍……蓄意不让我参与政事!”刘休范说,“我当起兵伐罪,进攻建康,做件大事来让他们看看!”

“我们愿与殿下共取富贵——”众人齐声答道。

“许先生,前次请你招兵买马的事办得如何了?”过了一会,刘休范转头问许公与。

“臣……上年曾对殿下说及:倘若欲做大事,当立即礼贤下士,招兵买马,伺机发难!”许公与答道,“承蒙殿下有心,如今已过半载,我们已是兵精粮足,算是万事俱备了!”

“嗬,有劳许公了,请先生还要多做准备!”刘休范欣然说道,接着又问,“今日正是本王就将用兵之际,许公知夏口的军情如何?”

“我今日已派人打听得知:朝廷将派晋熙王刘燮去镇守夏口,以阻浔阳上游!”许公与对刘休范答道。

“刘燮乃四岁幼儿,他有何能?”刘休范笑道。

“殿下不可如此大意!刘燮虽幼,然而,其身边有长史王英辅佐,并且他们已经绕道赴任。”许公与说,接着沉思道,“况且,如今朝廷对殿下已经有所防范,我们应当尽快举兵!”

“先生之意?”刘休范问。

“殿下应立即率军直取建康!”许说,“以往上游的叛军之所以未能成功,都是因为他们的行动太过迟缓啊!殿下,此次我们应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引全部军力,直赴建康,方可一鼓作气,取得成功!”

“先生之言极是!兵贵神速嘛!我当立即发兵!”刘休范激动地说道,“望各位将军齐心协力——”

“我们愿意随殿下建功立业,舍生忘死——”众将齐声回答。

随即,刘休范亲率两万水军、五百精骑从浔阳出发,日夜兼程,直攻大雷。

大雷守将杜道欣闻警,立即向朝廷告急。

朝廷惊慌,护军将军褚渊、征北将军张永、领军将军刘励以及刘秉、萧道成、阮佃夫等人一同集聚在中书省议事。

“不必惊慌,上游叛军谋反,从来就没有成功之先例。”刘秉、阮佃夫齐声说道。

“敌军离建康尚远,不必性急,只需派出大将远屏梁山各地即可!”张永、刘勔说道。

朝臣们七嘴八舌地叫喊着,但众说纷纭,未能达成决议。

“从前,上游逆贼所以不能成功,多因其出兵迟缓而失去了战机,这次刘休范轻兵疾下,就是想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我军不宜远出,只需屯驻新亭、白下,以防卫宫城、东府、石头城,静待贼军即可!”右卫将军萧道成奋然出班大声地说道。

“贼军如何能破?谁人可敌叛军?”王道隆插言问道。

“贼军千里而来,孤军深入,一旦遭挫,自然瓦解!”萧道成又道,“末将愿率军驻守新亭,挡住贼军前锋,征北将军可驻白下,领军将军屯兵宣阳门,调度各军!”

“那么,其他文武……”护军将军褚渊问萧道成。

“大人们只需安坐在殿中,等候佳音!”萧道成又说,“末将以为,不出十天,朝廷一定能够破贼!诸位意下如何?”

“就依萧将军之言!”刘劻以及众人随即说道。

“不可!末将以为,为保京都万无一失,还是要迅速派兵据守梁山,以便远屏京都!”孙干龄想维护刘休范,因此反对萧道成的凶残的意见。

“贼军业已杀了过来,我们还有何多余的军力去据守梁山?新亭正是贼锋必取的要塞,我当誓死报国,奋勇坚守,决不负圣恩!”萧道成又大叫道,说罢,他走到刘勔跟前说,“既然领军将军已经同意此议,那么,事不宜迟,末将这就去新亭拒敌——”

“右卫将军之言有理!萧道成将军之计大妙——”正在此时,身着为母守孝白色孝服的袁粲跑进宫来称赞道。

“哦,袁公也极力赞成我萧道成的意见!”萧道成听后大喜。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萧道成率军驻守新亭,征北将军张永兵驻白下,南兖州刺史沈怀明守石头城,领军将军刘劻屯兵宣阳门,袁粲、褚渊率兵护卫台城大内。

萧道成赶到新亭,刚刚将城池巩固一番,刘休范的前军就已经到达距新亭不过数里的新林了。萧道成镇定军心,执旗登城,令宁朔将军高道庆、林监陈显达、员外郎王敬则等人带领水军截击刘休范。双方激战半日,各有胜负。

次日,刘休范舍舟登岸,亲率大军进攻新亭,又派丁文豪攻打台城。萧道成麾兵奋战,从早上一直杀到中午,杀得天昏地暗。

见刘休范兵士没有后退,却是鼓声更响,城中将士不禁面露惧色。

“我军不必惧怕!敌军气势虽盛,然而,阵营不整,他们就将败退!”萧道成跑上城楼观察了一会后,赶紧向将士们鼓气,并说,“要相信:不久我军就能大破贼军——”

此时,萧道成再次挥军奋战,前方大战正急,忽见一卒从城外飞奔而来,并且兴冲冲地提着一颗敌兵的首级,嘴里叫着:“启禀大将军,麾下首先斩得刘休范一名士兵。前来报功请赏——”

“嗬,勇士尊姓大名?”萧道成见了大喜,并问道,且说,“本将军一定要为你请功!”

“小的名叫虎头!我的大名叫曹虎——”那士兵兴致勃勃地说。

“哦,本将军提拔你为防殿队主,直西斋卫!”道成兴奋地说道。

话音未落,忽见城外的刘休范向城内射入一封檄文,萧道成快速看完后,就立即将它撕毁,扔在地上。

“他们是否要招降将军?”此时,屯骑校尉黄回和越骑校尉张敬儿,从旁边闪了出来问萧道成,接着说,“倘若真是如此,将军就可以将计就计,除掉逆贼首领!”

“你们是说要用诈降之计?”萧道成问。

“正是!”二人点头答道。

“倘若你们二人真的能够办妥此事,我将重赏你们!”萧道成说。

黄回和张敬儿两人大喜,并立即领命出城。很快地他们来到城南临沧,见刘休范正乘轿走过来。

“我们请降——”一见此情,黄回和张敬儿立即冲到刘休范的轿前大声呼叫。

这时,刘休范身穿白袍,正在十多个护卫的簇拥下,坐在轿中伸头察看地形,见黄回和张敬儿前来投降,很是高兴。

“你们是从城中来的?”刘休范笑逐颜开地问黄回和张敬儿。

“末将奉萧将军之密令,前来请降。新亭守军诚心诚意,欲前来归降王爷,萧将军愿拥立王爷为主,只请王爷回信定约!”黄回、张敬儿跪拜在地上,向刘休范说道,“王爷倘若能够允许,当给予保证?”

“这是很简单的事!我可以派德宣、德嗣二位王子去萧道成营中做人质,这样,萧将军总能放心了吧?”刘休范立即释然答应。

于是,刘休范将二子派往萧营,并将黄回、张敬儿留在身边。

“王爷对此必需三思,我们对黄回、张敬儿的底细尚且不知,恐怕有诈!”许公与见此,十分疑惑,遂轻声地提醒刘休范。

“先生不必过虑,我们本是希望萧将军投降的,今日,他既然派人前来接洽,你们反而又疑惑不定,如此下去,能成何大事?”刘休范摆了摆头,固执地向许公与说,“如今朝政日非,助顺讨逆,已是常事。先生尽管放心,不必多疑!”

“……末将总觉得其中有_...”许公与还是不放心,“尽管如此,然而,今日正值非常时期,王爷也不能全力陪同这两个人喝酒!王爷应当再接再厉,马不停蹄,亲督大军继续作战!”

“所有军事,本王已经委托给了前锋将领杜黑骡处理!先生不必操心!”刘休范又若无其事、扬扬自得地说着。

说罢,刘休范踉踉跄跄地回到船中,仍旧置酒与黄回、张敬儿畅饮,乐以忘忧。

接着,刘休范在黄回、张敬儿的劝诱下,终日昏昏然,游弋在江滨,吃喝玩乐。殊不知他的两个做人质的儿子,早已在萧道成的营中身首异地了。

一天晚上,刘休范在船舱中,已经酒醉醺醺的了,但是,他还在要酒要菜。身边的侍卫们在忙忙碌碌,取酒、取菜,东奔西跑,一时间,他们几乎都走光了。此时,黄回看到机会来了,忙向张敬儿递了个眼色。于是,张敬儿轻轻地走到刘休范背后,“嚓”地一下,抽出刘休范的佩刀。刘休范似乎有所觉察,正要回头,不意刀锋却已经刺进了他的后脖。他惨叫一声,身首两地了。左右见此,大惊失色,慌忙四散逃走。黄回、张敬儿连忙取下了刘休范的头颅,上岸赶回建康的新亭报功去了。

萧道成见了黄回、张敬儿拿来血淋淋的刘休范头颅,大喜过望。

“成功了?”萧道成问。

“嗬,顺利、成功!”黄回、张敬儿大声答道。

“请陈灵宝拿着刘休范的首级,火速入京报捷!”萧道成令道。

于是,陈灵宝拿着刘休范的首级转身就走。但是,陈灵宝刚刚出城,迎面就碰到了刘休范叛军的头目杜黑骡麾兵进攻。城外兵荒马乱,情急之下,陈灵宝慌忙将刘休范的首级丢进青溪河中,以躲过叛军的搜查,自己遂独身扮成乡民,走着山路绕回到台城报捷。

进城后,陈灵宝急忙入宫见驾。

“启奏陛下,并禀报各位老大人,萧将军已派黄回、张敬儿二人用诈降之计,前往叛军营中,并且斩杀了刘休范父子三人——”陈灵宝急切地向朝中众人报告道。

“啊,好呀!真是如此?”袁粲听后高兴了一会,又有些怀疑地问。

“千真万确,萧道成将军以计斩杀了刘休范父子——”陈灵宝无可奈何地再三辩解道。

“哦,既然如此,那么刘休范的人头何在?”袁粲又问。

“……至于人头,是我来时为了躲过杜黑骡的搜查,所以……将它扔人河中了……”陈灵宝犹豫了一会后说道,“唉,这都怪我办事不慎……””哦,恭喜我军大胜……只是我们尚未见到确凿的证据……“褚渊也轻声地问,接着他又说,”虽然,刘休范是否已死,尚不得而知,但是,萧将军抵御叛军的功劳已经十分卓著了。当加封萧道成为平南将军!”“萧将军功劳卓著,应当加封——”满朝文武齐声叫道。

于是,宋主及褚渊等众臣都点头同意。

在建康新亭前,人喊马叫,大战还在激烈的进行中。杜黑骡还不知刘休范已被斩首,所以,他仍然信心百倍地与萧道成的部队奋战。

“启禀将军,丁文豪将军已经大破了台城,正向朱雀桁进发,很快就能攻入皇宫了!”突然一个部将跑来向杜黑骡报告。

“哦,既然如此,我军也要赶去朱雀桁,否则就拿不到头功了!”杜黑骡听罢,赶紧向正在战斗的将士们喊道,“舍了新亭,转头向皇宫进发!”

右军将军王道隆正率领羽林军驻扎在朱雀桁门内,突闻叛军杀来,他急忙召刘勔助守。

“从速撤掉城外的浮桥,以阻拦叛军的进攻——”刘勔赶到朱雀门,急忙下令道。

“不可!”王道隆怒向刘勔吼道,“贼军来了,我们应当奋勇出击,你怎能自断浮桥,向贼军示弱呢?”

“就……照王大人的意见办吧。我将再次出战——”刘勔无奈地说道。

说罢,刘勔率兵出城迎敌。然而,他刚过吊起来的浮桥,还没来得及摆阵,就见杜黑骡已麾军逼近,于是,杜黑骡与丁文豪左右夹击,刘劻顾此失彼,竟然战死在桥上。

王道隆听说刘勔业已阵亡,慌忙舍下了部队独自逃命,结果却被杜黑骡追赶上来,一刀砍成两截。

于是,皇城内外,一片混乱。

张永、沈怀明得知兵败,急忙弃阵逃回宫中,紧闭城门。

抚军长史褚澄大开左城门向叛军投降。

中书舍人孙千龄打开承明门向叛军投降。

朝中的文武大臣纷纷写出名帖投向城外,声称愿意效忠叛王刘休范。叛军劫持了安成王刘准,并假传刘休范命令,说安成王原是他自己的儿子,让安成王人居东府。

叛军入城,宫廷大震。皇太后王氏、皇太妃陈妙登急忙搜集宫中的金银财宝,将它们充作军赏,散给将佐,以便激励将士,抵御叛军。

在宫城外,萧道成心急如火,他急忙登上北城头,俯瞰城下。他见城下人声鼎沸,身影忙碌,穿来跑去。于是,他急忙振臂呼喊起来。

“末将正是萧道成,我要向你们通报——”萧道成向城下大叫道,“贼首刘休范父子已经死亡,他们业已被我军斩杀!”

“将军所言属实否?”城下有人向上问道。

“现在……他们正暴尸在南冈之下!你们不信,可以自己去看!”萧道成叫道,并手指前方,不断挥舞。

“啊啊……”城下一遍嘈杂,人们将信将疑。

萧道成赶紧将朝廷官吏们投出的名帖全部雛在一起,并放火焚烧起来。

“……给叛军写了效忠名帖的大臣们,你们也不要担心,我现在将你们的名帖都全部烧掉了,请你们不要害怕叛军,及时归顺朝廷——”萧道成接着又向城中大喊,“你们千万不要有顾虑呵!”

然而,众臣们还是一哄而散,各奔前途,京城更加混乱不堪。

在慌乱中,萧道成派陈显达、张敬儿率兵入宫,借以护卫宫禁。

萧道成的叫声,也传到城桥边的叛军丛中,叛军将士听到刘休范的死讯,不禁军心紊乱,斗志开始懈怠。许公与、丁文豪等人见兵心动荡,非常着急。

“将士们,桂阳王还在新亭歇息,他安然无恙,你们千万不要听信萧道成的鬼话!”许公与立即向叛军们大叫,“萧道成蛊惑人心,将士们切不可上当——”

“我们要求去新亭面见桂阳王!”一些叛军将士对许公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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