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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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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的东湖有许多鱼,以鲢鱼居多。那时还在读书,老见有人在东湖里钓鱼,一钓一整天。当时就有种感觉,临海人真是悠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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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人,不管男女老幼,一律把临海的标志性雕塑“鹏程万里”叫成大老鹰。

坊间传闻,原先大老鹰的眼乌珠没点,所以几任临海“父母官”升迁都不顺,后来临海某一任领导把大老鹰的眼乌珠点红了,从此,他官运亨通,他的后任也都升官了。

嘿,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呀。临海人,真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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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大老鹰,临海人无人不知。如果说等人,只要说,在大老鹰下面等,对方一听就明白,而不必费劲说什么路什么街。

坊间传闻,宁波大红鹰卷烟厂欲出价数千万元购买大老鹰。要是这事真成的话,那这大黑鹰,会不会改叫成大红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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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是什么,闲情就好比清人石成金说的——“有时候薄酒饮几杯,有时候好书读几篇,有时候散步明月下,有时候高歌好花前。随时皆故里,到处是桃园。无荣也无辱,快活似神仙。如是矣,更何望焉?”

在台州,最有闲情、最有闲心的要数临海人了,以前住在老临海时,星期天到公园玩,总能看到专心致志钓鱼的老者,不知是他在钓鱼还是鱼在钓他;闹市的一角,有旁若无人下棋的老者;住在老城区的人,院子里种着四季花卉,院子一角还摆着一个金鱼缸,为觅鱼食,他们常跑到湖里捞那种线一样细的红红的鱼虫;北固山上,清早有遛鸟的人拎着鸟笼上山;东湖球场,一大早就有跳晨舞的人,这里面有民间的舞林高手,也有一些初学的生手。

临海这个城市闲适,很适合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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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市早年因为“卖掉市政府”在省里名头很响——老百姓都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卖掉的不是市政府,而是市政府所在的23亩土地的使用权,这些土地以每亩100万元的价格,卖给了临海籍的香港商人詹耀良。詹耀良在此修建了耀达商场,这是当时台州第一家大型的购物商场。在这之前,台州从来没有这么大、这么洋兮兮的商场,都是国营的百货公司。

开业那天,几千名市民涌入商场,售货员没见过这架势,慌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

用这笔钱,临海市政府在大老鹰外的地方又修建了一栋办公大楼,大楼的造型,用临海人调侃的说法就是,“削尖脑袋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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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临海的生活节奏,在全台州是最慢的。正因为这种慢生活,才滋生那么多慢悠悠的文人来。

台州的文化人,数临海最多。所以,临海人自诩为满街文化人。文化人喜欢清谈,还有点清高,别的县市的人看不惯临海人那个劲儿,嘲讽道,临海“满街白糊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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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岭人老说自己如何如何有钱,说临海人呒花头,是只“空壳蟹”,临海人不服气,搬出《2010胡润台州富豪榜》,说,你们数数看,上榜的富豪名单里,台州人总共23个,临海就占了6个!你们温岭,才4个上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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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州临海历史上出过一个皇后。这个皇后就是宋理宗皇后谢道清,但是这个皇后娘娘坐了很长时间的冷板凳,皇帝佬儿理宗宠爱的是天台女子贾贵妃。

一直感觉临海女子是临水照花人的那种,很奇怪谢皇后的媚功怎么会比不上天台女子。

洗菜桥的命名,也与她有关。据说谢道清少女时代寄居在临海叔父家,一日,她在河边一桥下洗菜时,正巧被皇帝派到民间选美的官员看到,遂带至当时的都城临安。

从皇后,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宋王朝的命运,就这样与一个临海女子息息相关。

为了纪念谢太后,这条小巷就被称为洗菜桥。

不过,有那么一段时间,临海人提起洗菜桥,不,水菜桥,语气多少有点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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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过日子,还真比不过临海人。我的几个熟人,家在临海,在椒江上班,把椒江的房子出租给人家,当包租公收取租金,晚上就在办公室铺张床。

他们说,凑合住四个晚上又可以回临海了,反正是一个人,何苦浪费好好的房子呢?还不如租给人家换点钱。

临海人总说自己不会“算”,其实,我看他们算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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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人在生活中是很精细的。临海唯一的国家康居小区云水山庄开盘后,购房的临海人为了获得楼盘准确的日照时间,在小区里,掇张凳子,从日出坐到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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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人,无论男女,不论远近,出门时,都喜欢自带一个杯子,杯里泡的是临海羊岩茶叶,我笑称是“老干部”的做派,他们说:你不懂,这是生活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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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老剧院对面,有一株很大很大的银杏树,它长在大马路上,占了好大一块地盘。所有经过这里的行人和车辆要绕道而行。

尽管给人车带来很多不便,但临海人从来没有想到把它挪个地方。

“树挪死,人挪活”,有文化的临海人都知道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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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杨梅熟时,到临海出差,经过老鹰大转盘时,看到一巨幅广告:杨梅年年红,党恩代代颂。

临海人,挺讲政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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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的小吃中,麦虾被称为台州的刀削面,大米面被称为台州的过桥米线。我爱上了临海的麦虾,但是我吃了多年的台州过桥米线,还是没习惯它粗粗的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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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州学院食堂前面的水塘里有很多龙虾,学生常常周末时去钓龙虾,一钓好几斤,自己放寝室里炒了吃,算是周末改善伙食,不加洗虾粉什么的,又是自己钓的,感觉比龙虾店的龙虾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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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人说:在临海过日子绝对舒适,经济发展慢一点不要紧,人开心顶重要,不像温岭人、路桥人,腰包鼓,钞票多,但总感觉是劳碌命!

临海人,还是很想得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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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人把太平天国台门叫长毛台门。他们一提起太平天国,就是长毛长、长毛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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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州电视台的方言节目“阿福讲白搭”很受大家欢迎,阿福讲一口黄岩话,结果临海人不乐意了。他们认为,如果要在台州台播台州方言,当以临海方言最为合适,临海千年台州府,临海话就是台州千年的官话,能听得懂的人也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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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人真懂得生活,哪怕生意人,也挺有生活情趣的,北外教授、人文学者丁启阵就写到他的一位高中同学,他的这位同学在东塍开饭馆,是个小老板,每天花四五个小时经营他的小饭店,别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休闲娱乐,生活得有滋有味。

这位小老板爱好不少,“吃麻辣小龙虾,K歌,蹦迪,打麻将,兴头都挺大。但是,兴头最大的,却是跟这些项目大异其趣的一件事情:夜间到山谷里、田垄上,嗅着大自然的气息,小睡一觉”。

偶尔给丁教授发条短信,打个电话,“通常也只是让我帮他考证一个家乡方言的难字、询问一句老话的出处之类无关温饱、痛痒的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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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某小区个别业主养狗,业主被扰,气不过,在网上发帖,“每天晚上十点半左右,都有很吵的狗叫声,影响整个小区居民,特别是老人和读书的小孩。养狗的人,你如果没道德将会有报应……”

另一小区乱停车十分严重,业主气不过,在车主的车上贴了纸条:“乱停车,要受报应的!”

还有一次,跟临海朋友上街,在水坑边,一辆车疾驰而过,溅了他一身,他气得骂道:“我咒那车主吃方便面没调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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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人,蛮有意思的。一位临海小伙子,驾车深夜从临海出发赶往杜桥的家里。在途中行驶时,发现油料不足,正好车内有几瓶白酒,想想汽油和酒的成分都差不多,便自作聪明地往油箱里灌了一瓶白酒。

结果,车子没开出多久,发动机就冒起了黑烟,轿车晃悠悠地像喝醉了酒,一头栽进牛粪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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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海一家医院,一对夫妻忙着排队挂号,一不小心,孩子丢了,女的哭天喊地,当爹的更急,在地上直打滚。

边上的人替他们“捉急”,劝道,你别在地上“驴打滚”了,赶紧报“妖妖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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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的东湖球场,从20世纪80年代起,就是群众文化活动中心,那里的交谊舞,从早跳到晚,从80年代一直跳到90年代。搂着抱着,跳着跳着,难免就有舞伴跳出了感情,据说东湖球场的交谊舞,拆散过临海的十几对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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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一帮媒体老总参观临海紫阳街。在永利秤店,遇到做秤的女主人蔡雪贞,她还记得十多年前我采访过她,送了我一杆精致的小铜秤,红色喜庆的木盒子,盖子上是“称心如意”四个字。

她说,做人,穷点富点不要紧,关键是心态要好。

到底是历史文化名城,连临海的平民百姓,说起话来都像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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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到临海参加长城节,路上看到两辆自行车碰在一起,说着说着,骑车的两个人喉咙粗起来了。“你眼睛瞎啦?”“你才眼瞎了呢?”怒目相向几秒钟,两人各骑各的车走了。

要换成天台人,一句“中生”(天台话,畜生之意)之后,拳头老早就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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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有三个企业家的死,相当轰动。他们的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台州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一个是47岁的珠光集团浙江钢结构有限公司董事长卢立强,汶川大地震时,他的企业承担了灾区板房建设任务。没想到,这个风光一时的老板,还背负着42亿元的债务,在资金链断裂后,决绝地自沉湖底。三天后,他的尸体才从家门口的灵湖浮上来。

一个是身家过亿的临海船王严宝龙,拥有临海最大的造船厂,他开着黑色奔驰车行驶在隧道时,被四名歹徒故意撞车,歹徒绑架勒索未果,把41岁的船王枪杀在车内。

还有一个是“纽扣大王”明丕白,这位浙江伟星集团的总裁在香港回归一年后被劫杀于深圳,他的死是当年轰动全国的新闻。作为伟星公司的总裁,这个有着传奇经历的知名企业家,把一个手工作坊式的小厂发展成亚洲知名的企业,上缴的税一度占了临海市的三分之一。

说到这三个企业家的死,临海人都感叹生死无常,他们用“TVB体”安慰自己:呐,其实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开心。呐,富贵不富贵,还真是说不准的事,人活着,钱多钱少不要紧,平平安安最好。发生这种事情呢,大家都不想的。呐,饿不饿?一起到白塔桥吃碗麦虾,吃完了,什么都想得开看得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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