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摇了摇头:“还真是小姐的女儿,一般的心善。”
吉妈听他们在一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既是如此,就不劳表小姐出面了,由我老头子再跑一趟。相信若是他知晓,你如今遇到亲人,也定会替你高兴的。”
林六满心欢喜,深深一拜:“有劳鲁伯!”
鲁伯轻叹一声:“百金!一百金啊!”
是,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林六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心里想着,待得了空,就将这院里院外好好的拾掇,然后,再好好的装点一番,这府邸着实冷清了一些,如若种些花花草草,自会多出几分雅致。
也不知沈思危会否帮忙,对于杨府巨额的赎金,但对镇远候来说却是九牛一毛。
就在吉妈来通禀:“表小姐,该用午饭了!”
“就来!”
吉妈已经近了屋,瞧到林六手里的针线活,啧啧称赞起来:“瞧瞧表小姐这女红,还真是做得精细,老婆子活了几十岁,就没瞧过这么缜密。”再一细看,“这花怎的绣得这么小,是做什么?”
“香囊!”
“香囊?”
林六故作平静,将东西放到桌上,道:“吉妈,吃饭去罢!”
杨府里,就杨沁泰和杨安邦父子吃官家饭,府里上上下下都靠他们每月的俸禄过活。而杨沁泰更是在妻子死后不久才升为兵部侍郎,早出晚归,杨安邦更忙,有时候好几天都看不见人。
林六坐下,吉妈和管家也挨着坐下。
其他的下人都在厨房吃,吉妈跟着杨夫人多年,也算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管家是个只有一只胳膊的五旬老者,据说是和杨沁泰相识近二十年的故友,在打仗的时候,被敌人直接确下了一只胳膊。杨沁泰见他无依无靠,又是自己手底下的弟兄,就把他留在家里帮忙。虽是下人,杨沁泰待他如家人,和吉妈一样,都是这府里的主人身份。吃饭是亦在一处。
林六感动于杨府的宽律于人,道:“舅父和两位表哥……”
管家憨笑,没有多的话。
吉妈道:“二公子又不知野到哪儿去了。三天倒有两天瞧不见人。不在府里也好,免得把府里吵嚷得鸡飞狗跳的。”
正吃饭,却见家奴来报:“管家、吉妈,鲁伯把秦嫂给带回来了!”
两人惊呼一声。
放下碗筷,急奔到大门口,果然,但见沈思危骑在马背上,身后是一辆马车,鲁伯站在马车前。
沈思危有些好奇,他没想到鲁伯当日提到的杨姓人家,原来就是兵部侍郎杨沁泰。
鲁伯告诫似地捂嘴咳嗽。
林六装没听见,走出府门,深深一拜:“多谢沈公子。吃过饭了么?”
“还没。”
“不如沈公子和我们一起吃吧。”
秦嫂从马车里出来,施了纳福礼,道:“多谢沈公子搭救之恩。”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林小姐吧。”
林小姐,她现在是兵部侍郎的外甥女,便恢复了小姐的身份。
沈思危望着林六细瞧,林六有些发窘:“秦嫂不必谢我,要谢是我谢你才对。对了,公子费了多少金,改日待我筹足了钱便还你。”
“你勿须记在心上。”
“不,一定要还的。不如……公子改日给我一副画吧。”
这燕京城里,想要他画的人儿多了,林小姐微微浅笑:“小女还有一项绝技,未曾展露过。”
“什么?”
“总之,公子只管把你满意的画作给我一幅便是,待到冬天,你自会知道。是百金也罢,是千金也好,我只会让你觉是回还你的礼物值便是了。”
沈思危越发地好奇起来,亦不再追问。他拍了拍肚子:“今儿还真有些饿了,索性叨扰一顿。”
鲁伯颇是担心,将林六拉到一边:“表小姐,我可说过,叫你不要招惹他。弄不好是要给杨府惹上大麻烦的。”
“鲁伯只管放心便,我自有分寸。”
新月公主还真是,明知他不喜欢她,却可可的纠缠,难不成她不允许任何女子接近沈思危。她还偏要接近了,而且终有一日,她还得当着新月公主的面好好的说道说道。
几个进得前院厅中,围坐一张桌上,正要下筷子,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我回来了!”
吉妈笑:“泼皮货回来了!”
杨安国穿着一袭银灰色的短袍,挽着一个干练的发式,发髻用银灰色的绸布束于头顶,绸巾飘飘,见到沈思危,伸出手里的马鞭,惊得目瞪口呆:“你……你……”很快,就看到一边坐着的年轻姑娘,眼睛发亮,更是像是见到了不得的事儿:“吉妈,她是谁?沈五公子到我家做客了,爹和大哥都不在,家里还多了个漂亮姑娘?”
“呸!呸!你这孩子,一回来就胡言乱语,什么姑娘姑娘的,那是你表妹,林姑娘,闺名唤作幽兰。”
“幽兰?”杨安国两眼发直。
林六起身,深深一拜:“幽兰见过表哥!”
“真的假的?我何时冒出个表妹来?”他讷讷地移了过去,在林六的身边的位置上坐下,而这个位置是刚才吉妈坐的,用手一托,像欣赏画儿一样的看着,“吉妈,她真是我表妹?为何我以前不知道。我娘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么,我二叔和祖父早就死了,哪里还有这门子亲戚!”
吉妈生气,起手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净会胡说。你不是还有一个姑母么。她就是你姑母的女儿。”
“姑母?我姑母在哪儿?”
这件事,他是以前听父亲说过,说是杨家遭难,姑母就失散了,杨沁泰也曾托道上的朋友帮忙寻找,可这么多年了,也没打探到消息。今儿一回来,就冒出个如花似玉的表妹,而且就连那高不可攀的沈思危也在他家里。他怎不稀罕,在那儿瞧着林六看了半晌也不够,以前就觉是秦嫂是个美人胚子,这会儿又觉得林六漂亮。
“起开!起开!你的座在那边,去你那儿坐。真没个礼貌,哪有你这样瞧人的,没瞧见把表小姐都瞧得不好意思了。”
林六笑了笑:“不碍事。”
他要瞧,就由他瞧去。
通常这样看人的,有两种:一种是真正的色狼。一种是眼色,而心不乱。
沈思危有些不高兴,这杨府都是些什么人,回来个少年,瞧人就像要瞧到骨子里一样。
“管家伯,你掐我一下,你掐我一下。”
管家似明白他的意思,大声道:“三公子,你没瞧错,大人也没认错,她是你表妹,是府里的表小姐,是你亲亲的表妹,是你姑母的女儿。”
杨安国跳了起来,乐得拍掌:“这回,总有人叫我哥了,还是表哥,呵呵,我当三表哥了。小表妹,听到没有,你得叫我三表哥。”
秦嫂忍不住笑:“三公子,刚才表小姐不是已经叫过你了么?”
“是,是,她是叫过了。”杨安国直乐,“小表妹,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
林六还是浅笑。
换成自己也一样,今儿一早起来就找到娘亲的大哥一家了,突然多了门亲戚,还连带着多了几个亲人,她也是一样的欢喜。虽然在林家有哥哥,可他们根本不拿她当回事。倒是面前的杨安国,虽有些孩子心性,可他是真心欢喜的。
“瞧,我就知道小表妹最好了。以后听我的,我给你买好吃的。”
吉妈骂:“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嘴馋,表小姐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样的吃的没吃过。”
许是不知从哪里知晓,她以前是大越镇国将军府的小姐,可那是半奴半主的身份。吃是吃过,不过是别人吃剩下的,倒也算尝过罢。
林六略显拘谨,倒不是故意,而杨安国一直这样瞧她,她放不开手足,还有一边坐着沈思危。杨府的饭菜不算丰盛,这么多的人却只有四菜一汤,一荤三素,说是荤,那里面的肉片可数。而杨安国将挑那些肉吃,不待林六下筷子,那一盘子的荤菜,肉几乎就被他一个人给吃光了。
“表哥办差很忙么?这么晚才回来。”
吉妈笑:“他若是有差事,那倒好了,也不会成日城的乱跑乱混。”
这回换成杨安国不好意思,长得人高马大,却什么也不回,还被天下掉下的表妹如此一问,心头就堵得慌。
“我想表哥早晚会找到差事的,如若不去官府办差,自己做个小生意也是好的。杨家祖上本是做茶丝生意,看表哥的样子,倒有几分做生意的料。”
杨安国听她这么说,又乐起来,大声道:“你们听见没,连表妹都这么说。可我爹就是不同意。”
哪是不同意,做生意,总得需要些本钱,可这本钱杨沁泰拿不出来。也只有说不同意,传扬出去着实没有面子,堂堂兵部侍郎家里,居然如此清贫。
这,也是沈思危没有想到的。从他懂事起,自家里哪餐不是十几二十道菜式,色、香、味俱全,像杨府这般寒酸的倒真未见过。
说说话话间,各自吃饱了饭。
秦嫂、吉妈收拾碗筷。
沈思危见府中人杂,不敢久留,离了杨府。
林六正要回屋,却听杨安国在后面唤:“表妹……”
他笑,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她说话得仰视着他。
杨家兄弟俩长相都不错,人高马大的,尤其是杨安国更比杨安邦魁梧、壮实。
“表哥,近来有空么?”
“什么?”
“是这样,我想把府里装点一下,弄些花花草草的什么回来。”
杨安国心里犯嘀咕:女孩儿家都喜欢这些东西,而他想起来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