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去了王府禁地，还被王爷给撞见了。”
既为禁地，那里面自然是有秘密的，不愿意被外人所知晓。
林六想到这儿，再无心思呆在幽兰阁，当即携了圆圆，前往青柏苑。
今夜，嘉王并未在青柏苑安歇，而是去了玉妃的镜月苑。
圆圆颇感不安：“奉侍要去哪儿？”
“自是去镜月苑。”
“奉侍，今儿是初十，按照府里的规矩，初十至十二，王爷都要留宿镜月苑，十三至十七留宿王妃处，十七之后是其他承仪、昭修、奉侍阁院，你这样过去打扰，会触怒玉妃的。”
知道圆圆是为她好，可是现在已近四更，而林佩佩尚未归来，“万一她真是撞了大祸，晚了会丢命的。”
光听绣菊说，撞了禁地，她就吓了一跳。这丫头自小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是因为她从小就跟着林倩倩姐妹奔前跑后。
“你这样闯到镜月苑，会招玉妃厌恶，奴婢劝奉侍还是再想想。”
“想什么？等我再想一会儿，佩佩可能就没命了。我不可以坐视不管！”不知道便罢，可现在她知道了，就不可以这样。
林六径直往镜月苑奔去，这个时候，他们也许还未睡。
然，近了镜月苑，周遭一片静寂，只有正厢房隐有灯光闪烁。
“奉侍，还是等明日再问吧？”
她不能等！
仿佛已经看到嘉王正在惩处林佩佩，也许是砍下双足，也许要的是她的性命。无论是哪种，林六都不愿意看到。
内帏，玉妃情深款款，一双漂亮的小手落在嘉王的腰带上，他很久没来了，一则近来他很忙，二则这府里的女人着实很多，而她不可以嫉妒，正是她收络人心的时候，她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睁，每月之中他反正是会到她的院落来。
嘉王最喜看她这样妩媚动人的样子，一手就握住她的纤手，门外传来了林六的声音：“王爷，奴婢林幽兰求见！林司帐今儿私撞禁地是她不对，求王爷看在她服侍一场的份上，饶她一命。”
几个时辰发生的事儿，她现在才知道。
以为他会处死林佩佩。
如果林佩佩的表现不是那么令他意外，也许他会真的赐她一死。
对于偌大的王府来说，死上一两个卑微身份的人本不算什么，况且林佩佩是刚得自由的奴婢。
“奴婢恳请王爷念她年幼不懂事，饶她一命！”
玉妃满心不悦，可人已经求到门上，又岂能当作没听见。“王爷，妾去唤她进来。”
正要离去，嘉王握住了玉妃的手：“不用了！由她去罢。”
到底是林佩佩太过失望，还是林六的反应太过意外。同样是庶女，一个饱受了刁难，一个却因为母亲的溜须拍马而得以自保，前者以德报怨，后者让他不得不生出感佩之心。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心狠手辣的女人。
“王爷，奴婢恳请王爷宽恕林司帐！奴婢跪求了！”
在这王府里，除了嘉王的命令最管用，她求任何人都是没用的。
嘉王突然想知道，如果让林六知晓了林佩佩的所为，会有怎样的心情。让林家女自相残杀，让林家女反目而仇，着实有些好玩，这比直接折磨她们、刁难她们更有趣。瞧，这便是如此不堪的林家女儿们。
“小喜子！”
“王爷，有何吩咐。”
嘉王顿了一顿：“带她去那里瞧瞧！记住，只容她一人进去。”
“喏！”小喜子离了内帏。
林六还跪在院子里，重重地磕头，额头碰到地板上，声声空响，在院中的石纱灯下，小喜子一下子就看到了额上碰出血浸之色的林六，鲜血呼之欲出，如果再磕几个，随时都会破皮。
小喜子心头迷糊，无法看懂林六。也许就连嘉王也看不懂这个女子罢，王府上下哪个女子不期望承欢，唯独她却避之不及，每每关系到林氏其他女子时，她又会求上门来，即便因此会触怒玉妃和嘉王，依旧固执如斯。心中一软，暗赞她到底和林佩佩有些不同。道：“林奉侍，跟我走！”
圆圆的心吊得老高，今儿林六扰了嘉王和玉妃的兴致，嘉王未生气，就连玉妃也未责怪，真真是奇事。
近了那座无名的院落，里面传出林佩佩的骂声。
“你们俩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吗？你叫凤奴，她叫柔奴，不过都是这王府里低贱的府伎，居然还装什么高傲，今儿你们不是侍候了四个有功的护院、家奴吗？”
林六身子一晃，这厉喝的声音，多么酷似当年在林府时的情形。曾经林佩佩就这样帮着倩倩和伊伊教训府里的下人。
圆圆欲跟，小喜子示意她留在院外。
林六踩在院子里的落叶枯枝上，院中有两名家奴正在饮酒，见小喜子带她进来，也不敢细问。她步步沉重，这是大燕的天下，再没有镇国大将军的林府，再没有林府的小姐，这里是嘉王府，林佩佩怎可不知好歹地教训别人，她们什么侍候有功护院、家奴……
走到了窗前，透过窗弦上的镂空小格，林六一眼就望见了屋子里，林佩佩手里摇着马鞭，正用一副教训人的语调嘀嘀不休地训斥。
“你们虽是府伎，可比外间的青楼女子命好许多，瞧瞧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今儿那两位护院离开时不是还打赏你们银子吗……”
林佩佩居然成了王府里的老鸨？
她和外间青楼的老鸨没什么不同，都是逼人做皮肉生意。她怎么能忘了，自己也曾是庶女，也曾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林六满心都是痛，当她时时为佩佩担心时，可佩佩却在用自己的身份威逼他人。不是佩佩误撞，而是在这禁苑里做着不为人知的“丑事”。
有些人羞辱的是外表、身份，可嘉王羞辱的却是人的尊严和灵魂。有人诛杀性命，有人诛杀人心。
林六看着惊人的画面，耳闻所听的声音，只有震撼心灵的刺痛。移到门口，来不及多想，用力推开门，快步进入屋中。
林佩佩对自己眼前的画面并没有什么反感，反而在小心地留意，她要学，学会用自己的身体去征服嘉王。可门被人推开，她未转身，因为于她，这些画面太诱人了，既可以教训林倩倩和林秋儿，又可以让她学得媚 功。
“又来了两位吗？这儿还没结……”（束）
是林六，她神色冷然。
林六快走几步，不待林佩佩反应过来，直接就是两记耳光：“佩佩，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啊——”
林家再怎么不好，在那短衣缺食的年月，让她们少饿肚子、少受冻，让她们都平安地长大。林家是败了，可林家是大越的忠臣，就算林羽、林多有多无能，林羽在益州城破时选择了以身报国，这就一点，其气节令人敬重。
而佩佩身为林羽的女儿，怎么可以做下这样的事来。
林秋儿听到林六的声音，无助地低呼一声：“小姑姑……”
林倩倩像是见到了最后的救星，脱口而出：“小姑姑！”她的声音更大。
突如其来的两耳光，让佩佩怒火燃烧，她扬起马鞭，正要落下，林六神色俱厉地愤望，眼神里蓄满威严和责备，不容忽视，不容违抗，就像小时候父亲对她的责怒。
佩佩不敢打，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比自己更尊崇。
虽然，她从未服侍嘉王，可嘉王好像对她很特别。这话是其他从南国过来的奉侍说的，因为在嘉王回来的第一天，就升她做了承仪。
林六以为是林佩佩在唤自己，大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小姑姑，怎么可以这么做，你也是女人，你怎能逼别人做这种事？”
“小姑姑，救救我，救救我！”林秋儿听林六如此说，泪，化成了奔洪，奋力推开身上的男人，赤身下了石床，拖着铁链奔往林六，渴求着亲人的呵护，可这铁链却让她走不了多远。
“啊——”林六捂住嘴，这个赤 身的女子，居然是林多的爱女。虽满身的伤痕、满身的污浊，可这眉眼五官，除了她还有谁。“秋儿，秋儿……”林六唤着，快速从床上拾了她的外袍，然而这是一件被撕成了五六块破片的衣衫，早已不足遮蔽她的身体。
林六含泪将林秋儿抱在怀里，大声对欺负秋儿的家奴喝道：“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家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道：“这位夫人，王爷念我们征战有功，特意让我们享用二位美人，难道……”
林六跳了起来，夺过林佩佩手里的马鞭，“嗖！嗖！”就是一阵乱挥，也不知打上没打上，厉骂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两名家奴被击得很痛，不得不护住伤痛，来不及穿戴整齐，怆惶逃出。
林六用马鞭指着二人：“不许再碰她们！如果再碰她们，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林倩倩抱住了林六，泣不成声，林秋儿早已哭得泪如雨下。
她知道嘉王的丧妻之痛，可她不知道，嘉王居然以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报复着。让林家的男孩做太监，又让林家的女儿做了府伎、娼人、官奴……
“圆圆！马上回我屋里取两套干净的衣袍来。”
林佩佩看着的画面：“林姐姐是不是糊涂了，你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哪有府伎这等的侄女，定是认错人了。”
“林佩佩！”林六想骂人，就算是不相熟的人，不该如此对待，况且她们还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小小年纪，你怎学得如此毒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