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号?”她扬了扬头,看着地上的一枚血球,只见还在叫苦的男子满脸怪色,“摘下的东西还能长回去?”她娇容略凝,厉声道:“这便是你们凌辱女子的下场!你、还有你,是不是也想尝尝我的纤指神功?”
两男速往铁门处移去,林六飞起一脚,踹开铁门,马鞭飞舞,两男吓得怆惶逃离。
受伤男子忍住巨痛,摇摇奔去。
“你们听好了,告诉旁人,不许再打她们俩的主意,如若不然,尽皆来试试本姑娘的纤指神功!”林六吼完,大声喝道:“滚!滚得越远越好!”手握着马鞭,又是“嗖!嗖!”数声。
沈思危此刻正要瞧书,猛然听到林六的声音,放下书物,走到铁门前,却见林六在那儿冲着三个男人大吼:“幽兰!幽兰,是你吗?”
蓦地回首,看到铁门里的那双眼睛,林六定了定心神,缓缓走到铁门前:“沈驸马可好?”
“你……你怎么来了?”
“奉命而来!”
她的话语极其简短。
来不及细说原由,上面楼梯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女人问道:“怎么回事?”
“回阁主话,是……是左二房的女囚?”
女人微惊:“左二房?”
李夜不由得笑了两声。
冷星看了看男子,早被鲜血浸染:“她……把你怎了?”
男子又羞又急。
林六听到上面的声音,大声道:“冷阁主,告诉那些没人性的狱卫,若再有下次,我林幽兰愿意代为出手。”
“林幽兰!”冷星怒气冲冲,急步走到石牢,“你居然敢出手伤我手下。”
“冷阁主这是什么话?他们伤害柔弱女子时,你认为是女子犯贱,那么今儿是他们犯贱。我没有动手杀他,便是给足了冷阁主颜面,你不管好自己的手下,反要管我下手太重么?”
“我看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和我这般说话。我若要对付你,就算是十个林幽兰都不是我的对手。”
“哪敢与冷阁主作对。我不过素来按照自己的性情为之,奉劝冷阁主,万事不可做得太绝。你、我同是女子,也尽皆品尝过被人欺凌的感觉,为什么还要如此冷漠?”
冷星的眉眼中掠过一丝狠毒,欺凌二字,从来都不应用在她的身上。可林六的话所言,分明就是所指。面前的女子不但对她的过往了若指掌,连她年少时迫为人妾,被人凌辱的事儿她也尽皆知晓。
“昔日你被嘉王欺凌,今日又替他疗伤?如此,不是林姑娘太过贱 作了么?”
如果救人、替人上药便是贱作,这世间的善良、正义又是什么?林六气急,正要辩驳几句,李夜问道:“你替完颜元嘉疗伤?”
“是。”
“你……”
就连李夜也颇是不解,救人归救人,何苦要去替他疗伤,以李夜对嘉王伤势的掌握,嘉王伤虽不轻,却不危性命。
林六道:“那又如何?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素来行事但凭问心无愧。”
“什么问心无愧,以我之见,根本就是她心里还爱着完颜元嘉!”冷星说完,看着银狼面具的李夜,不由笑道:“夜狼,她心里根本就没你,你不过是枉自多情。”
李夜情绪激动,即便嘉王曾那样的待她,即便他们已不再是夫妻,可她还是向嘉伸出了援手。除此之外,他当真不知如此解释。双手落覆于她的双肩,问道:“你当真对他有情?”
“别听她胡说。我……”林六支吾着,“我为什么要解释给你听?真是笑话!”
“你……是我的女人!”李夜脱口而出,唯有这样,他才能护她周全,否则这地牢的狱卫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如若你心里真有我,那你就善待他们,不要让嘉王住在地牢里,不要让那些狱卫任意欺负弱女子。夜狼,算我求你,你善待他们好不好?”
“我已说过,这里不属我管辖!”李夜放开了林六的双肩,将身转向一边。
“可你是庄主,只要你肯帮忙,就没有做不到的。”林六想到之前那几个男子,个个生得威猛、魁梧,如若他们要欺负木妃和梦承仪,她们弱质女子又当如何承受。“就算要人性命,也不过一颗项上人头,也这般折磨人的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刑罚、折磨、羞辱……这些只会让彼此的仇恨越来越深。你如何待他,他日再这般待你,周而复始,最痛的莫过于关心你们的人。夜狼,你名虽为狼,可你并不是真正的狼,你是人。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你未必能听得进去,难道就不能真正的学得尊重他们吗?”
“小六,我已经说过,我们我受雇于人,一切都听雇主的。所以不能……”
“受雇于人?这么恶劣的藉口你也说得出来。不想放人,不想善待他们,所以才会故意推托。”林六停了一下,“就算真的受雇于人,你们可以软禁,而不是要他们承受这样的痛苦。轩辕夜,我求你,善待他们好不好?就看在,我曾经牺牲自己救过你的份上,你就不要再为难我,可好?”
气氛有些凝重,林六的话在此刻起到了些作用。
冷阁有些担心地唤道:“庄主……”
林六蹲下身子,半跪地上:“林幽兰恳请夜庄主善待嘉王夫妇三人!请给嘉王寻郎中疗伤!”
为了给嘉王求情,她居然跪在他的脚下。
往昔种种涌上心头,李夜却无法指责于她。为她心动的,不正是她的这份坚持与执著么。即便经历过伤害,即便面对的是伤害过她的男子,她还是这样的大度与善良。
“小六!”李夜急呼一声,蹲下身子,眼里蓄满了责备:“难道你真的忘却昔日他……他是怎么折磨你的,他……”
如果今日他李夜过份,皆是因为过往嘉王太狠毒。嘉王折辱柴广的皇后、嘉王派人辱没林多的女儿……一切的一切都是报复,就像他令人鞭笞嘉王,就如他下令狱卫肆意凌虐嘉府的妻妾,这一切都是为了还诸于身。
“没忘!”林六迎视着他的眸子,在那眼里,她看见了一些动摇,还有更多的不解,“正因为我明白,那样的折磨有多让人恨,又有多让人无法忘怀,所以我才选择了放手。既然已经放手,又何苦纠结于过往之中。”
林六只有落落大方,她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李夜,继续道:“善待敌人,让敌人尊重你,这比着法儿的折磨对方更有意义。因为……只有这样的敌人,才会点缀你的人生,两个世间最高超的敌人,不是比下作的法子,斗的是计谋。世间最让人敬重的对手,就像是两个绝世的奕棋国手,斗心机,斗谋略。输,要输得光明正大,要输得被后世传颂;赢,更要赢得轰轰烈烈,名载青史、千古传芳。如若比的是下作、卑鄙,那将会留下万世的唾骂!轩辕夜,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善待嘉王,更要厚待他的妻妾!”
她,总是这样的不同。
一席话,说得李夜的心里热血澎湃。
做一对让人敬重的对手,输的、赢的都能名载青史。
沉默,长久的沉默。
林六希望李夜能够改变主意,而李夜却在反思林六所讲的那番话。
他和嘉王做一对光明正大的对手,而不是使出如此令人发指、下作的法子,可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嘉王呢?
一番思量,一番纠结,再反复细想林六的话,她的话颇有道理,这是从未有人告诉过他的,就似他冰封的心被她所融,他也第一次放弃了自己的初衷。
李夜蹲下身子,不由轻笑出声:“好了,我听你的!”
冷星诧然:“夜庄主!不要被她的话蒙蔽。”
李夜已经决定了,林六当日牺牲自己保他周全,今日林六跪请善待嘉王,其实在他们的争斗、算计之中,最为难的莫过于林六。李夜示意冷星不要再说下去,大喝一声:“来人!”地牢里走出一对狱卫,李夜停了一会儿,道:“吩咐夜庄大管家,着他立即准备一处僻静的庭院,半个时辰后,完颜元嘉夫妇三人与沈思危前往暂住。”
冷星俏脸面露杀气,道:“夜庄主,红颜祸水,你莫要被这个女人的三言两语给欺骗了。”
“输,要输得光明正大,要输得被后世传颂;赢,更要赢得轰轰烈烈,名载青史、千古传芳。”李夜重复着,笑意浅淡,“林幽兰,你说得没错,我和他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应搞得像江湖的仇恨那般,我们要斗就斗出输赢,斗出本事。哈……哈……”
冷星听到他的笑,面容怪异非常,过了良久,才如梦呓般地道:“夜庄主,你……笑了?”
李夜敛住笑意,看着面前的林六。
他笑了,当她出现在自己身边时,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他自小学会的就是冰冷和无情,学会怎样的杀人,学到了怎样的仇恨……
他和冷星都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不笑,他们都不曾学会笑过。可此刻,他还笑这般的大声。
笑罢之后,连李夜自己都怔住了。
“喜怒哀乐,本是人之常情,幽兰看来如此的夜庄主才最真实的。”
林六的语调轻浅,可她却言语之中流露出对李夜的赞赏。
李夜冷声道:“我讨厌笑!”
“真是搞不懂你,刚才明明很开心,却非说讨厌。恐怕天底下没有人会说讨厌快乐!你这样做,是在违背常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