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震动!
更是怒痛!
原来,他竟将这样一个女子娶回了家。
他们沈家诗书传礼、以武强身,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曾想,这新月竟是这般的歹毒。
“完颜新月,够了!”思危厉喝一声,一把将琴心护在怀中,不曾想新月完全疯了,居然拿金簪扎在他的后背,很痛,他一个男子尚且如此,她那般飞狂的扎伤琴心,不知会有多痛。
新月见自己扎错了人,微怔片刻,转而哭骂起来:“沈思危,你这个没良心的。枉我一心一意地待你,可你倒好,居然和姓林的妖女搅到一起。现在,你居然连本宫的丫头都看上了,还帮着她来欺负本宫,你没良心,呜呜……”
“我懒得睬你!”沈思危将琴心搀起,琴心哪里敢起来,道:“请驸马不要管奴婢,是奴婢不好,惹公主难过,奴婢愿接受公主的惩罚。”
“你是不是疯了?在这样下去,她会用金簪把你凿死。跟我走!我命令你,跟我走!”沈思危也顾不得许多,强行拽着琴心,半是拉,半是拖,将琴心带离望月楼。
新月见他当面护着琴心,怒火更胜了,站在楼梯口,破口大骂:“琴心,你这个死贱婢!你的胆子不小,敢勾 引本宫的人男!本宫饶不了你!本宫要将你的妹妹千刀万剐……”
琴心一听她提及自己年幼的妹妹,心中一痛,忙道:“公主,不要啊,公主……”努力想挣脱思危,哪知思危拽拉得极紧,一个温暖的声音道:“你别担心,自然我能保你,便也能救你的妹妹!”
“驸马……”
多少年没听过这样体心的话了,琴心心中一酸,那眼泪再也止不住。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怕冷,沈老夫人也不例外,自从进入严冬以来,几乎足不出户。屋子里燃着温暖的炉火,手里提着竹编的暖炉,坐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娘!娘!”
外面传来了沈思危的声音。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小儿。这沈老夫人也是如此,最是偏爱长子忆祖和幼子思危。正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便听外间侍立的丫鬟惊呼了一声。
她启开双眸:“怎了?”
只见沈思危拖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丫头进来:“娘,新月真是越来越过份,你瞧,她将好好的人折磨成什么样了,若不是我把人强行拽过来,就被她活活给凿死了。”
沈老夫人看得心惊胆跳,两边脸颊都在淌血,琴心双手环抱,时不时的抚摸着别处的痛处。沈老夫人道:“你……说这是新月干的?”
“娘,刚才我有望月楼亲眼得见,她拿着银簪一下又一下凿她来着呢,不光是脸上,这身上许也不少,为了救她,我也挨了一下,现在还疼呢!”
“我的儿,你也伤了?快让为娘瞧瞧!”
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有跟了她十几年的,少的也有七八年,对于沈思危来都并不需避讳。
脱了外袍,揭开衣袖,却见后背被凿得不轻,虽未出血,可那儿已是血浸之色,仿似那血呼之即出。
“这……真是新月干的,她怎么对你也下手了?”
新月不会伤他,而是想折磨琴心。
琴心见老夫人细看,也不敢再想,站在一侧惊魂未定,忆起之前新月那模样,就似要吃她一般。跟在新月身边多年,她一直谨小慎微地服侍,事事遵从公主、随着公方,未曾想出了这等事,新月照样对她下手,即便为示忠心她自毁容貌,还是未能让新月解恨。想到这儿,她是再不能回新月身边了,可她的妹妹还在宫中。
琴心向前几步,跪趴地上:“请老夫人救救我妹妹!请老夫人救她一命啊!”
当她被沈思危给强行带走,便与新月公主的梁子结大了,新月公主拿她出不了气,就定会寻她妹妹。
不,她一定要救妹妹。
这可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又是怎了?”
琴心扒在地上,道:“请老夫人救我妹妹一命!琴心恳求了!”
琴心原名金铃,有个妹妹叫玉铃,大约十三年前,因族长私通前越,全族被诛,十四岁以下的一干女眷尽数被贬为宫婢,那时琴心只有十岁,她的妹妹也只五岁。因她还算机警,被挑在木贵妃的兴庆宫里当差,后来木贵妃听说她还识得些字,又爱读书,就收在身边调教。因新月公主抢夺柔嫔的彩衣事后,她就被木贵妃送到新月公主身边侍候。而她的妹妹,因为性情内向,又不善言语,一直都呆在后宫浣衣局里做苦役宫婢,虽然日子苦些,因金铃在新月公主跟前服侍,也没人敢欺负玉铃。
沈思危道:“只管放心,我这便入宫,跟皇后娘娘讨个恩赏,赐你妹妹出宫。”
皇后一直想与镇远候府交好,这个人情自然会给的。
琴心道:“奴婢叩谢驸马爷!”
沈老夫人依不敢相信,琴心脸上的伤是新月所为。可沈思危自来不会说谎,心下真真为难。
“思危,你倒说得容易,听她刚才所言,她和妹妹都是戴罪宫婢,比不得寻常入宫服侍的宫娥。宫娥们,年满二十五还能盼得出宫,可她们是……”
“娘,事在人为,若是皇后娘娘不应,我就去求皇上,我就不信,无法求得她们姐妹自由。若还不行,就求皇上将她们的宫奴身份降为官奴,责令她俩在我们府中侍候,如此怎还可以吧。”
沈老夫人自是知晓他的性子,正要再劝,沈思危先道:“娘,我这便进宫去!”
还想着过上一会儿,待此事淡了,再行劝解,未曾想沈思危却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既然他想救这对苦命的姐妹,且由他去。如果不设法救,若她身上的伤真是公主所为,只怕这对姐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沈老夫人着令大丫鬟带琴心去厢房上药。过得良久,大丫鬟回来复命,道:“老夫人,奴婢已经劝慰了几句,这会子琴心姑娘已歇下。只是她担心宫中的妹妹,哭着想求老夫人设法搭救。”
“身上的伤如何?”
大丫鬟面露惊色:“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有二十三处,从双臂到后背、肩上皆有。身上的伤倒也好说,只是她脸上的伤……许是痊愈也会留下疤痕的……”
这个新月,怎的下手如此狠毒,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折磨成这般模样。是个多水灵的姑娘呵,就这样被毁了容貌。
沈老夫人道:“去取我的雪裘斗篷来,派人去大夫人那儿说一声,让她陪我去望月楼。”
待沈老夫人穿戴齐整,刚出院来,便见大夫人携着几名丫头迎了过来:“母亲万福!”
沈老夫人手里抱着暖手炉子,指了指望月楼方向:“好好儿的,竟把身边的琴心折腾得不成样子。赶巧,被你五弟撞见,硬是把人给带到我那儿。如此下去,总不是法子,你陪我过去瞧瞧,也劝劝公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夫人笑了笑,道:“是他们小夫妻拌嘴了么?”
“唉,我也不知。你五弟也没详说,这不,急忙忙出府了。你说她正怀着身孕,我们不管,谁管她,若是她到宫里闹上一场,小事都变成大事了。”
“还是母亲想得周全。”大夫人搀住老夫人,婆媳两人正往望月楼去,远远儿地便瞧见一行二十余人的队列,从太监到宫婢,个个穿戴整齐,剑心与一名侍女搀扶着新月正缓缓移来。
“瞧!还真被我说中了,看这架式,真是要进宫呢。”沈老夫人止住脚步,微微欠身,道:“老妇拜见公主!”
即便是她的儿媳,可她是当朝公主,沈老夫人也得按礼节参见,因她年迈,又有皇上特赐,入宫见圣、拜见后妃皆可免去跪拜大礼,只屑行万福礼即可。
新月瞧了一边路上的婆媳俩:“都是你教出的好儿子,当着我的面和宫婢眉目传情便罢了,我要惩罚宫婢,他竟然还敢阻拦。今儿,本宫便入宫告御状,你们……你们沈家着实欺人太甚……”
大夫人花容微拧,低呼道:“母亲,这……”
老夫人轻拍着大夫人的手,道:“公主真要去告御状么?好啊,那也一并捎上老妇,就让老妇到圣上面前说个明白如何?”
沈老夫人看似整日里不问府中琐事,但许多事她心里还甚明白。
老夫人不慌不慢,轻声道来:“老四请的江湖朋友帮忙调查,近日来在燕京传得沸沸扬扬的丑事,说嘉王妃和驸马如何如何?偏巧,今晨查出来了,这背后的……”
虽是柔缓顿挫,可大夫人听来却是惊异非常。
关于嘉王妃和驸马的流言,难不成……
竟是新月公主所为。
否则,以老夫人的为人根本不屑拿此事来说话,还是专门说与新月听的。
“只要你呆在我镇远候府里,老妇自会保公主周全。若是公主执意要入宫告御状,那老妇陪你一起,好好的与皇上念叨念叨。我想皇上念及我一把年纪,又是他的舅母,多少也能听我叨叨几句罢?”
镇远候府和大燕皇族的关系,这可是不寻常!
恭王和当今皇上皆由圣文成皇后一手带大的,虽不是亲生,因圣文成皇后并无所出,和亲生并无二样。在他们的心里,都感念圣文成皇后是真正的母亲。因为他们对圣文成皇后的感情,也直接影响了他们对沈家的感情、对镇远候府的信任。无论人前人后,皇上见了沈老夫人都毕恭毕敬地唤一声“舅母!”
这样的情感,是新月不敢小窥的。
她只觉双腿沉重,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未曾想不过几日工夫,老夫人就派人将流言的事儿查了个水落石出。
她是公主,可也是沈思危的妻子,身为妻子,居然买人抵毁自己的夫婿,这在哪儿都是说不过去的。如若被她父皇知晓,定然龙颜大怒。
不要父皇生气,他生气的样子太可怕。上一回一生气,就险些没有要了她的小命,甚至还夺了她公主的封号。如若她不是有个疼爱自己的母妃,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宫里是什么地方,那样暗潮汹涌,若是别的后妃知晓,定会拿此事做文章,尤其是皇后一派,皇后近来正想着要把自己的二女儿新霁嫁给思远,这摆明了就是想拢住沈家。
“本宫……本宫不入宫了。”新月想想都觉得后怕,虽然刁蛮,可她也怕事,怕皇上夺了她公主的封号,怕皇上又要将她禁足,更怕沈老夫人将此事告晓她的父皇。
第一次,新月终于为沈家的势力感到害怕。因为沈家是大燕朝的皇亲国戚,更因为沈家的谦卑行事。虽是外戚,却从未干政。虽手握兵权,却对上有礼,对下体恤恭谦。不结党羽,不拉派系,更被皇上所赞赏。
“如此,公主就好好在望月楼里养胎。至于那受罚的宫婢,待她伤愈,由老妇做主,替她找个人家嫁了就是。”
“婆母,新月先行回去了。”
老夫人道:“去吧,身子重,就别为那些闲事操心。”
她刁蛮又如何,遇到沈老夫人竟是半点性子也使不出来。虽知沈老夫人的言辞中有要胁之意,却不敢发作。
回到望月楼,新月越想越气:“他们沈家真是欺人太盛?明明是沈思危和那贱婢过份,好似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