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要如何是好?
若不替她解毒,她的毒逾深,熬过今夜,明夜呢?就算有幸熬过明夜,后夜就能抗得过么?待那时,毒发乱性,定比他此间借她迷乱要了她还要难堪。
如若,她要恨,便由她恨好了。
只有用恨的名义,他方能强迫自己这么做。
就算知晓了答案,他也必须这样做。
他不能看她挠伤自己,更不愿看她被这样的痛苦所折磨。
如果不尽快解毒,她早晚会被毒发时的痛苦折磨至死。
一番纠结,一番思量,嘉王终是拿定了主意:救人要紧。
她却如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里,嘉王卸去残忍、冷漠,只有痴情、温柔……在这场漫长痴缠的梦里,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嘉王。
水月阁外,玉妃携着小欢子翘首相望。
“你瞧仔细了,今儿王爷真在水月阁安歇?”
小欢子低头应道:“我瞧得真真的,王爷自进去就未见出来。”
玉妃陷入沉思,以她对嘉王的了解,他是一个极其注重女子名节的男子,若非完璧根本就不屑一碰。这林幽兰被贼人劫持已久,他怎地还真要为她解毒?
她令人下药,就是要让林幽兰身败名裂,亦要嘉王果决地将她抛弃,可瞧眼下的情形,王爷莫不是对她真的另有心思?
男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理解,莫不是对林幽兰这真是一个例外。
只是,任他如何解毒,要想解掉林幽兰身上的“夜夜媚”只怕也非易事,她且坐着等看好戏,如果嘉王不能解掉此毒,林幽兰红杏出墙,闹出糗事便是早晚的事儿。
玉妃如此想着,本有些妒意的心情刹时好转。
“小欢子,我们回去!”
“玉妃不再瞧瞧,或许再过会儿,王爷就出来了。”
玉妃冷哼一声,她可不信林幽兰还是完璧之身,如若不是,今夜只是一个例外,明晚嘉王必不会再碰她。毒性解不了,林幽兰就必死无疑,只是在她死前还会让皇家蒙羞,让她自己出丑。
走了一截,近了镜月苑,玉妃放缓脚步,道:“小欢子,以你之见,王爷是如何看待的?”
小欢子此刻心里也没了主意,按理这是不会的,可嘉王竟要以身解毒,可要解这种毒,并非易事。“今夜的毒能否得解,瞧明晚情形便能知晓。”
玉妃心里反没了底:“我怎的忘了一件事,早在半年多前,王爷不是在宫中就强要了她么。也许是因此罢,王爷他才会……”
“玉妃这是怎的了?”
玉妃想到此节,林幽兰一早就是嘉王的人,现在他救自己的女人,本在情理之中。这一回,怕是她的算盘要落空了,原想着嘉王不会再碰她,又怎能想到他居然替她解毒。
“昨夜,她是怎么熬过一夜的。会不会也是王爷……”
小欢子道:“玉妃想多了,昨儿一宿,奴才都守在水月阁外面,王爷确实未去,也未见任何男子出入。”
玉妃听罢,细想一番,惊道:“这回,只怕我们要惹祸上身了!”
“不会罢。下药的可是林奉侍,她现在怀有身孕,王爷想要处置,也必不会追究……”
总得看着林奉侍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从轻发落。
“这几日,我们还是小心些。”
“奴才明白!”
可玉妃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再出任何差错。
只是,有些事却躲不过。
她更没想到,这么快嘉王就令人开始调查此事。
而她,却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一觉醒来,林六浑身酸痛难耐,脑海里又浮现起昨夜的梦境,想到是那样热烈的一梦,她的脸颊顿时转为酡红。她低头看着自己,着好的衣物。
怎的做了那样的怪梦?
林六在心下暗问自己,她不是极度厌恶嘉王的么?为何她的梦里,竟是与嘉王一夜痴缠。
外间是什么时辰,她不知晓,几扇窗前,静静垂挂着轻纱、窗帘,屋子里一片昏暗,红烛将尽,滴滴烛泪冷凝成冰。
她翻了一个身,这一动,浑身上下越发地酸痛,就连腹部竟也是灼热般的刺痛,本想站立,双腿颤立微微,竟似没有半分力气。
她怎忘了,自己的内力被软骨散所制,是使不出力道的。
“夏青!”林六每日醒来,总是习惯性地唤她,不仅因为夏青是她做奉侍的婢女,更因为夏青是四个大丫鬟里,唯一为她所想的侍女。
外间的婢女听到声响,唤了一声:“王妃醒了!”
只片刻,夏青、春欣逐一进入内帏,结轻纱、挂窗帘,推开雕花窗,便望见那三杆多高的日头,瞧这情形竟已过辰时。
林六的头有些昏沉,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艰难地坐起身来,浑身上下都似要散架一般的酸痛。
春欣忙着备香汤等物。
夏青走到床前,将芙蓉帐往金勾上一套,笑道:“王妃昨儿睡得可好?”
经夏青一问,林六不由自己忆起昨夜那个梦,脸上一片潮红:“好倒还好,怎的一睡沉就作怪梦。一觉醒来,浑身上下又疼又酸,头也昏昏沉沉的。”
夏青心中暗道:昨儿和王爷折腾了一宿,那动静也是尤其的大,身子不疼反倒怪了。到底都是血肉的身躯,何况是这般娇滴滴的女子,哪里经得那般折腾。
夏青本想点破,可今晨一早嘉王就发了话:“王妃中毒的事,你一人知晓便是,不可外传。更不得与王妃提及昨夜伴枕之事。”
这下可好,一个当成是梦,一个又命令说不许提。
林六坐起身,满是茫然:“最近许是太累了,今儿若没大事,任何人都不要吵我。”
夏青应了一声。
春欣令人抬进一只大浴桶,初冬的香汤混入一桶白乳,香汤至清,上漂着紫、黄两色的秋菊,宽去内衣,林六赤身步入浴桶。
一合上双眼,就忆起昨夜梦里的情景。
林六不愿去想,她怎会做那样的梦。
不是与他说好了,她做个本份的王妃,他也不会碰她。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奇怪的梦,沐浴完毕,用过早点,坐到窗前静心绣花,可昨夜的梦境还是有意无意地浮现在眼前,有些片断,竟是那般的真实。
一不小心,针凿指头,一阵钻心的疼痛,却见指尖血珠凝结,她将手伸入口中,连舌头和嘴唇都略有些木讷。
呃,她想得太多了,只是一个梦而已,却总为一个怪梦而不安。
只是,她的梦里若有沈思危还情有可原,怎的竟是与嘉王纠缠梦境……
难不成,她对嘉王早已动了心思。
可,她不会对嘉王动心。
林六怎么也是想不明白,心间唯有对自己无尽的责备与羞愧。看着眼下的绣锦,飞针走线,只有锦中景、锦中人……
这一天,还真无人来扰她。
她又可以安安静静地绣锦,站得累了便坐,坐得酸又站着,总是这样静呆在窗前,眼睛累了透过阁窗看外面的风景,手累了,就垂臂闭目养神,如此一天,倒也平静过去。
林六本想现多绣一阵儿,不知怎的,可刚入夜里三更时分,头脑发昏,浑身乏力,体内还有一些隐隐的灼热。
这,到底是怎的了?
今儿不是很静心么,真还和昨儿一样的困乏,还是因为服了软骨散,内力被封的缘故?
林六轻轻叹息,早早儿地洗了手足,入床睡觉。
她想,也许今夜就不会再做怪梦了。
三更二刻,嘉王从青柏苑过来时,撩开床帐,就看到床上扭曲、迷离的林六,身无一物,身上的潮红比昨夜轻浅许多,可痛苦的模样,也不比昨夜轻多少。
林六微眯双眼,看到赤 身的嘉王,蹙了蹙眉,道:“这是怎了?怎又梦到你。”她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梦到我,难道你不高兴?”
林六也不答话,合眸再睁眼,还是嘉王,可意识变得这般的模糊。
嘉王俯在她的身上,低头轻吻她的脸颊:“想要么?”
林六再闭眼,声音低沉:“我自来最不屑多瞧他一眼,如今竟夜夜梦到他,莫不是着了魔障?”
“不是魔障,是我,是本王。”
小喜子吹灭多余的烛火,唯留罗帐周围的一对红烛,又用簪子压了压了烛芯,光亮渐渐减弱,他看见她洁白如藕的抖如薄叶,她迷离的亮眸里缠绕着缕缕迷惑与烟雾般的柔情,看见她的脸色又泛起了昨夜那样的嫣红。
林六咬了咬唇,颇是不悦地啐骂道:“我最是讨厌这个梦了。怎的还夜夜如此了。”
嘉王笑:“你讨厌?难道昨儿不好么?”
梦里醉,红腮凝。抓紧他的肩头,轻咬着唇,双眸微合,眼前的男子,肌体昂健,肤色呈暗,她竟然做了和昨儿一样的春梦!
林六悠悠醒转,渐渐恢复了意识。
床侧,空空荡荡,并无梦里的人。
一切,都似从未发生过。
可她,却那样清晰地记得梦里的感觉。
林六意识迷糊,辩不清是沉陷在梦里,还是如她在梦里所言“着了魔障”,怎会接连两夜都梦到他。
然后,就在林六醒来的前两刻里,嘉王整衣携小喜子离了水月阁。
青柏苑的内室罗帐中,躺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双眼直直地瞪着帐顶。
怎么是这样,前儿清晨王爷派人从郊外庵堂将她接回,说是要她伴枕,却是她一夜独守空房。
直过五更后,他方才归来。嘉王赏了她一对上等的南珠耳坠,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只在青柏苑里静静地呆了一宿。
今儿,又传她来侍寝,不知是何用意?是否又如昨儿一般,让她住在青柏苑,他却没了踪影。
梅昭修想得正入迷,便听到外间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随意抓过外袍,往身上一裹,未待迎到外室,嘉王与小喜子已入得内室来。
“贱妾见过王爷!”
嘉王淡淡地应一声,正眼也未瞧梅昭修一眼。
“宽衣罢!”嘉王张开双臂,梅昭修移到跟前,替他解开衣襟、锦带,她羞赧娇妍。他却心中旁物,还想着之前与林六共卧罗帏的情景。
嘉王留着中衣,垂下双臂,大步走到罗帐前,纵身一扬,躺在床上。
小喜子将外袍挂在屏风上,手捧拂尘,离了内帏,梅昭修轻呼:“王爷,让妾服侍你安歇!”
梅昭修张开双臂,罗带落,素裳倾。
嘉王抬头一望,只一眼便移开视线,眸子定格在帐顶,脑海里却都是与林六相亲的画面。以前她一再的相拒相远,原来她竟有这般的魅力,不仅扰乱他的心,还让他对别的女子了无兴致。
梅昭修迈着漂亮的蝶花碎步,宛如跳舞一般,近了帐前,纤纤玉手落覆在嘉王的衣襟,不待解开,嘉王将她的手推移一边:“本王今儿有些累了,睡罢!”拉过被褥盖在身上。
梅昭修心中不解,昨、今两夜皆让她过来,可他却不曾碰她。今晨得了南珠耳坠,不知羡煞多少人,唯有她知晓,其他王爷这两夜竟未碰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