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慬慎,如此小心,还是被人发现。一天,只需要多一天的时间,她就能和李夜成亲。可偏在成亲前,嘉王到了!
圆圆进入内帏,看着镜里那张熟悉的脸庞,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低低的惊呼声也扰乱了林六的思绪,她看到了镜子里那朦胧的身影,但不确定,蓦地回头:“圆圆!”
圆圆确认是自己曾经服侍过的林六,在片刻的惊诧后,福身见礼:“奴婢圆圆拜见王妃。”
欣儿满是异色,看看圆圆,道:“表小姐,你以前认识她么?”
圆圆抢白道:“欣儿姑娘,我哪会认识王妃?王妃是怎样尊崇的身份,只是那次王妃要与王爷一起入宫,远远地瞧过一次。”
“欣儿,你下去歇着,让圆圆服侍我就好了。”
欣儿告退,吩嘱外面侍立的婢女各自回去歇下。
圆圆接过林六手中的木梳,像以前那样为她梳头、挽发:“府中一直有人议论,说王妃你便是当年的林奉侍。可又有人说不是。”
“王爷怎么说?”
圆圆道:“王爷说,你是沁忠夫人的爱女,是兵部杨侍郎的外甥女,身份尊崇。”
林六看着镜中人儿,一时有种错觉,仿似又回到了一年多前的日子,又回到做奉侍时的生活,那是她一直不愿意去回忆的。
“圆圆,近来府里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回来的路线,嘉王突然赶至燕京……点点滴滴在林六看来,都不是巧合。心下着实担心李夜的安危,若是嘉王容不得他,就定会置李夜于死地。
“怪事?”圆圆认真地回想着,手并未停下,而是轻柔有度地梳着长发,看林六的长发柔软如绸,这样的浓密,这样的顺直,“只是在王妃回府前大概四五天的夜里,有刺客闯入,下人们都在议论,说王爷神机妙算,不待那刺客动手,就先行掉落王爷设下的机关中。”
是他么?
那个所谓的刺客是李夜?
嘉王和她分开行走,其实嘉王一路都在等李夜,就算李夜的功夫再高,如若对方早有准备,定会徒送性命。
事先设好的机关,只能说嘉王算准了李夜会来,所以布置好一切等他落网。
欣儿从外帏进来,一进来就听圆圆听那夜刺客的事儿,身在王府她是明白的,如今王爷又派了一个侍女过来做林六的贴身侍婢,摆明了就是和她争宠。王府大丫鬟可是很尊贵的身份,每月领的月银几乎和王府的奉侍差不多。虽然是丫头,可拿的却是妾侍的月银。如若将主子侍候好了,还能另得打赏。
欣儿不甘心失宠,虽然在王府呆了半年,可暗地里早将几个大丫鬟间的争斗瞧了个明白。道:“可不是呢?王府上下谁不夸王爷好本事。说来也怪,那刺客被抓之后,还大声地唤着‘小六’。小六是谁?”
圆圆望了一眼,欣儿居然不知道,小六是嘉王妃的乳字。
“可知刺客关押何处?”
圆圆和欣儿互望一眼。
欣儿讨好似地道:“王妃放心,奴婢这便去打听,不一会儿就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不用打听。我只是随意问问。”
嘉王府于林六并不算陌生。
除了不知名的禁地庭院,便是地牢。禁地庭院里,林秋儿和凤奴都曾呆过,而林六也去过哪里。像李夜这样的人物,是万不会呆在那里的,因为保不准李夜啥时候就会设法逃走。最无法逃身,也不可能逃跑成功的地方,便剩下地牢,亦或其他某个隐秘地。
“头发还是太湿了,圆圆、欣儿,陪我出去走走。”
“是!”
圆圆从衣厨里取了一件粉色的斗篷,为林六披上,主仆三人出了水月阁,走在曲折桥廊上,夜风拂着残荷,只听到一阵残荷沙沙声响。古人有“留得残荷听雨声”,今留残荷,可听风声,若不是飞舞的轻纱,恐怕还难觉察到外间有风,有了这残荷,听得声响也能感觉到外间的天气变化。
正要离开阁楼,只见两名家奴阻着去路:“王爷有令,王妃离开此处,需小的相随。”
有了上一次被劫事件,嘉王在水月阁周围加派了人手。
林六看似漫无目的,在偌大的嘉王府里走了一圈,慢慢悠悠,犹如赏景,却心里暗自记下了各处的把守情况,哪里加派人手,防备严密,哪里的人神色紧张,从防卫和当守人的神色来确定那一处是否是关押李夜的地方。
她在林府生活时,就曾知晓,每座官家府邸,都有一座自己的地牢。在那牢里,关押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人,亦或重要的人物。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青柏苑。
欣儿道:“王妃,不知怎的,近来王爷将林司寝等人宠得紧。今儿一早,听说王爷还赏了几位司侍们金钗、步摇。”
“啪!”一声鞭笞声响,紧接着是一个女子的惊呼声,交替传出,不待林六听得分明,又是两声鞭笞之音,随后又是女子的惊叫声。
欣儿频住呼吸,小心地打量着圆圆和林六:“王妃有听见什么吗?好像……好像……”
“我们回去罢!”林六折转身子,正要离开,青柏苑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王爷,王爷……贱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司被,继续打?好好教训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婢,本王给的尊崇不要,居然敢背叛本王。给本王狠狠地打。”
这样的骂声,看似是说在杏红,实则在骂林六。
只是这样的话,也只林六能听得明白。
那个被称为司被的女子,重新挥起了鞭子。
林六按捺不住,明明是她做下的事,杏红却要代她受过。
圆圆颇是担忧,见林六想要进去,立时阻拦,轻声道:“王妃……”
林六道:“我就远远地瞧上一眼,就一眼。”
她是明白的,圆圆是担心她触怒嘉王。
她也不想去招惹那家伙,惹不起总还是能避得开的。
站在青柏苑里,烛光摇影,里面映出相拥成酌的男女,一则一个女子手握马鞭,正在奋力地飞舞,一声又一声地落下,时时传出杏红忍不住疼痛的声音。
就在林六想要进去的时候,圆圆已经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王妃,每次王爷教训下人时,就连玉妃也从不过问。”
林六无法听而不闻,这样的打法再继续下去,岂不会要了杏红的小命。
圆圆似看出林六的心事,道:“王妃,最近几日,王爷便是这样教训杏红和凤奴的,都是些许皮外伤,要不了她们的性命。王爷还是宠爱她们的,不会看她们死。”
至少现在,嘉王还恨着林多,也还用自己的方式折磨着林氏姐妹,就万不会让她们如此死去。
林六不得不打消念头,将迈进苑门的足收回,在圆圆、欣儿的相伴下离了青柏苑。
嘉王瞧了一眼一侧衣衫破裂的杏红,冲司被摇了一下头,司被示意,将马鞭抛于一边,正待替杏红脱去衣衫,杏红早已经恐惧和害怕,手忙脚乱地褪尽衣衫,洁白的身躯上,是深深浅浅的鞭痕,有的渗着血珠,有的已经结疤,尤以双臂和后背居多。
嘉王递地一盏酒,杏红胆颤心惊地一饮而尽。
“你们俩都退下罢,一刻钟后进来服侍。”
“是。”两女应了一声,退离内室。
嘉王冷冷地坐在太师椅上,眼前都是林六和李夜亲近的画面,握着银盏的手越发地紧了。
内室,一屋的旖色,灯火摇曳,人影晃动,就在再一次地以为,嘉王要了她的时候,杏红发现她又一次猜错了。嘉王很不怜惜地将她推开。
他起身,走到案前,抱起一侧的花瓶,一声巨响,花瓶落地,顿时化成碎片。
嘉王狂怒地仰头,挥着双臂:“为什么?为什么本王给的尊崇她不要,为什么她要这般对待本王。”
他想借折磨、惩罚杏红,来消除对她的不解与怨恨,可看着杏红跪于面前,才发现,任何一个女子都代替不了她。
林幽兰!
这个名字藏在他的心底,他一直在肆意地折磨着林氏女儿,只因他认定此生都绝不会对姓林的女子动情。可林幽兰却有着奇异的魅力,藏在她的心底,怎么也驱赶不掉。
杏红浑身颤栗,嘉王发怒,她猜不透下一步嘉王又会怎样。半年了,直到今儿,她方才明白,原来嘉王恨林家女儿。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法惩罚她们。她所要的就是活下去,不敢奢望爱,也不能拥有恨。
嘉王摔了花瓶,推掉屋中的桌案、椅杌,反复地相问“为什么?”他待她还不够好么,名正言顺的娶她,给她王府最尊崇的嫡正王妃身份,可她却要爱上另一个男子。
他寻回了她,可她的心却遗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她喜欢过沈思危,现在又爱上了那个叫李夜的江湖浪子,唯独不愿好好地爱他。
要怎样,才可以让他驻进她的心。
堂堂王府、尊贵的三皇子殿下身份,却连一个女子都征服不了,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挫败。
对她,嘉王有好感,却有着愤怒,很想也用处罚杏红的法子待她,但他做不到,看到她漠然的神情,看到她流转的明眸,所有的心狠都无法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