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罗砚成的电话。
“欣语,柚柚有消息了!”电话里传来罗砚成激动得发抖的声音,“郑警官打电话了!”
“真的?!柚柚在哪儿?”程欣语一下子站了起来,心忽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瞬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
“在一个村子里,具体一会儿再说,”罗砚成急促地说道,“警察刚已经出发了。你在小区门口等我,正好我顺路把你接上,咱们也过去!我大概十五分钟到。”
“好!好!”程欣语说着,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
就在程欣语接电话的这个时候,在红井坡村那个破落的小院里,两个男人正在院子里讨价还价。
“廖洪,你要价也不能太狠了,”瘦小个子的男人翻着眼睛,不满地说道,“一万五?太贵了!最多一万块钱!不然,我就走了。”
“不行就算!你要走,现在就走,”高个子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是这道儿上的老人儿了,货你看过,这将来也是个美人坯子,转手卖到哪儿都是好价钱,我才要你一万五,真是不算多!”
而此时,屋里的柚柚已经被捆着手脚塞着嘴,在床上待了一个上午了。
“你这年纪不大,心眼儿可不少,你还真精!还知道装个睡!”坐在门口的女人,一边哄着手里的孩子,一边看着柚柚笑道,“要不是让我发现了,还真被你蒙了,没准儿还真让你跑了。”
柚柚徒劳地挣扎了一阵子,满眼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但在这个十三岁小姑娘的眼睛里,愤恨却远远比恐惧要多。虽然被堵着嘴说不出话,她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能听得出来,不是讨饶而是怒骂。
“你咋是这么个烈性子,真跟一般小孩儿不一样,”门口的女人歪着嘴笑了笑,看着她说道,“消停一会儿吧,别耍横了。这儿可不是你家里。比你更犟的性子,我也不是没见过。等到了买主的手里,很快就都老实了。”
说罢,女人抱着孩子站起身,锁上门。接着走到了前面院子里。
“你们咋还没说妥呢?”女人不耐烦地说到,“老胡,这丫头你要是不要,那你就走吧,我们再给别人。”
“行了,”被叫做老胡的瘦小男人,白了一眼高兰说道,“咱各让一步吧,不然,你把这丫头留在这时间长了,对你们也不是啥好事。”
三个人在院子里争执半天,最后按一万三的价格,廖洪和高兰夫妇把罗柚柚卖给了人贩子胡亚峰。
“你们这两口子,太精!”形容猥琐的瘦小男人瞥了一眼另外两个人,一脸邪气地笑道,“净干这缺德的勾当,难怪你俩断子绝孙。”
“老胡!你这都是占大便宜了,还胡说啥!”高兰瞪起了眼,抬起一脚揣在对方身上。
廖洪也骂骂咧咧地抬手过来打。
正在这时,“救命啊!救命啊!”,从后面的屋子里传来柚柚尖声的呼救。
三个人转身冲向后面关着柚柚的房间,打开房门一看,柚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嘴里塞的东西吐了出来,并且已经从床上蹭了下来,正对着紧闭的窗户拼命地嘶喊着呼救。
高兰嘴里骂着,冲上去照着柚柚的头就是一巴掌,接着一脚把她踢倒在地,柚柚尖叫着大哭大喊起来。
两个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柚柚从地上拎起来扔回到床上。
“拿药来!快!”廖洪冲着高兰喊到,接着拾起那块破毛巾重新塞进了柚柚嘴里。柚柚拼命地挣扎着,惊恐地看着那女人正递过来的一瓶水,她知道,昨天她就是喝了瓶子里的饮料才昏睡过去的。
廖洪和胡亚峰两个人按着柚柚,高兰拨出了她嘴里的毛巾,把掺了镇静剂的水强行灌进了柚柚的嘴里。
十多分钟以后,柚柚又惊恐又愤怒地双眼渐渐地闭上了,一直被堵在喉咙里的含混不清的叫喊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高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靠在门框上。
“真少见!这丫头片子,这么烈性!”女人苦笑了一下,扭头看着瘦小的胡亚峰,“我看也就是这么把她药倒了,你才弄得走她。”
这天中午的11点23分,一辆装满了小青菜的三轮摩托车,开出了红井坡村的村口。
11点31分,几辆警车从同一个路口开进了村子。
11点36分,想翻墙逃走的廖洪和高兰夫妇被警察堵在了院子里。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眼看着几名警察在到处搜查,被扭住的高兰挣扎着扯着嗓子大叫。
院子不大,很快就搜查了一个遍,但是除了屋里床上睡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之外,并没有再见到其他人的踪影,罗柚柚不知道去向。
带队的郑宇清扫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廖洪,和叫骂不止的高兰。眼里掠过一道凛冽的寒光。
“闭嘴!”他突然大喝了一声,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高兰,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孩子呢?”
高兰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吼,吓了一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什么……什么孩子?”高兰又梗起脖子,翻着眼睛看着屋里道,“就我孩子在屋里睡着呢,还有什么孩子?”
“你的孩子?” 郑宇清嘴角扬起一个冷笑,“恐怕,屋里那个,是别人的孩子吧?”
“你胡说!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你凭啥说那不是我的孩子?!”高兰的眼神里流出惊恐和绝望,歇斯底里地喊到。
郑宇清并不回答她的话,依旧目光犀利地看着她,平静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是陪你们在这闹着玩儿的吗?”
廖洪和高兰互相看了一眼,都低着头不说话。
“屋里那个是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这一笔账回去再理论。” 郑宇清扫了两个人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告诉我,昨天那个孩子在哪儿?”
“没有,哪有什么孩子?”高兰低声说道。
“是呀,没见什么孩子嘛。”廖洪也唯唯诺诺地说。
“不说也可以,” 郑宇清冷冷地笑了一下,“昨天那孩子的父母,随后就到,一会儿你们就跟她父母说吧,如果你们不怕被他们活劈了的话。”
“往南两公里,冷家村。胡亚峰。”郑宇清话音刚落,廖洪便低声说道。
“大声说!”郑宇清突然断喝了一声。
“往南两公里,冷家村。胡亚峰。”廖洪高声说道。
“把他俩带上。把屋里的孩子也抱上。走!”郑宇清挥了挥,一行人迅速登车而去。
在警车开出红井坡村的时候,正碰上罗砚成夫妇赶到。
“跟上走,孩子不在这。”郑宇清冲着摇下车窗、满脸期盼地看着警车的罗砚成喊道。
20多分钟以后,警察在冷家村胡亚峰家后院的农具棚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罗柚柚。
“柚柚!”罗砚成和程欣语都扑了过去,两个人抱着孩子摇晃着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然而柚柚没有丝毫的反应,两人边喊着边急忙解开捆绑着柚柚的绳索。
程欣语颤抖着手,摸了女儿的脉搏,又试了试呼吸,然后翻开女儿的眼睑看了看。她知道,女儿一定是被骗着或是被强行灌下了镇静的药物。
“柚柚!”程欣语心如刀绞,抱着女儿失声痛哭。罗砚成抚摸着女儿的小脸儿,眼泪也刷刷地掉了下来,
程欣语仔细检查着女儿身上有没有受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女儿额头一块磕破的痕迹,她不禁心疼得都抽搐了起来。
正在这时,廖洪、高兰、吴亚峰三个人被押了过来。罗砚成和程欣语的眼里,同时闪出一抹带着无比仇恨的近乎于疯狂的目光。
她轻轻把女儿靠在墙边,突然像豹子一般迅猛地扑到了高兰眼前。而罗砚成也已经顺手抄起手边的一块砖头窜了过来。
程欣语死死地掐住了高兰的脖子,而罗砚成手里那块砖,在旁边警察的匆忙推挡下,依然狠狠在砸在了高兰了头上。高兰从被紧紧掐住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顿时血流如注。罗砚成接着抬起一脚猛地揣在高兰的腰上,高兰应声倒地,而程欣语虽然被她带着,跟着她倒下了,手却依然死死地掐在她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夫妻俩动作之快、之狠、之默契,让包括郑宇清在内的警察们有些瞠目结舌。
“赶紧把他们拉开!”郑宇清喊着。然而此时,拉开这对儿已经被仇恨烧红了眼的夫妻谈何容易。
单单是一个柔弱的程欣语,这时候几个人都拉不开她,更何况是那个同样已经近乎疯狂了的罗砚成。
“赶紧住手!孩子需要马上送医院,你们还在这闹什么!”郑宇清冲上去拉着罗砚成,大声吼到,“先救孩子要紧!”
接着,他又扭头冲着程欣语大喊到,“你是医生!你知道孩子被灌下了大量镇静剂的后果!赶紧送她去洗胃!”
听见郑宇清的吼叫,夫妻俩同时松了手,被几名警察连拖再拽地拉开了。两人随即返回身又冲到女儿面前,罗砚成一把把女儿抱起来,程欣语跟在旁边,飞快地往院子外面跑去。
“小张!开警车带他们去!拉警笛!”郑宇清在后面喊道。
几分钟后,刺耳地警笛响起,带着罗柚柚的警车呼啸着绝尘而去。
罗砚成抱着女儿,把女儿冰凉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哗哗地掉。
“她不会有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程欣语不断地检查着女儿的脉搏和呼吸,流着泪自言自语地说道,像是在安慰罗砚成,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罗砚成一直没有吭声,越来越紧地搂住了沉沉昏睡中的女儿。
“给两边家里打电话吧,他们都还在等消息。”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程欣语一眼,低声说道。
“好!”一直紧紧盯着女儿的程欣语这才想起来,找到柚柚的消息,还没有顾上跟家里人说。
这两个电话,让罗、程两家人都喜极而泣。两个家里,出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两对儿老夫妻,几乎都是在挂断电话的时候,连笑带哭,情不自禁。
带着罗柚柚的警车,鸣着尖利的警笛,一路狂奔着,从乡村到城郊再到市区,闯过一个个路口,几乎是飞驰而过。
谁也不知道,此时,就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人被这尖啸着的警笛声惊得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