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晚上,许巍下班的时候,跟平时的时间差不多。因为家属院就在研究所旁边,所以他和何清仪平时都是步行上下班。一般情况下,他要比妻子回家更晚一些。冬季天黑得早,一般下午下了班,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就已经全黑了。
冬天的傍晚,六点半左右的时候,路上的行人都还很多,下班的,放学的,身边人来人往,跟平时没有任何不同。所以,当许巍进了家属院,正穿过楼前的小花园的时候,丝毫也没有在意从黑暗的回廊里走出来的一个人。就在这个人跟许巍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举起手中的什么东西,猛地砸向了他的头部。
许巍在这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中倒地,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个袭击他的人已经鬼魅般地从他身边消失了。
许巍倒在地上,头疼欲裂,本能地用手捂着伤处,但是那一股温热的、黏糊糊的东西从伤口涌出来,顺着指缝和脸颊直往下淌,捂都捂不住。他知道,那是血。
“哎呦,这儿有人摔了!”
“怎么了?你这怎么……怎么摔倒了?”
“怎么样啊?要紧不?”
“呦!老许!怎么了这是?”
他在头晕目眩中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接着看见有几个人影围住了他。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架了起来,扶到回廊的长椅上坐下,有人用手机照着亮看他。接着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叫。
“哎呀,头破了!流这么多血!”
“老许,你这是怎么摔的?”
“赶紧送咱所医务室吧,先把伤口处理了!这一跤摔得不轻!”
“不是……不是摔的!是有人……袭击我!”许巍喘息着,虚弱地说道。
“啊?!”身边围着的几个人,都惊呼起来。
这天晚上,当何清仪母女俩闻讯赶到医务室的时候,许巍刚刚缝合完伤口,所里保卫科的人也已经赶到了。
母女俩一看见头上缠着纱布的许巍,更加慌了神儿。
“怎么伤成这样了!怎么会有人袭击你呢?”何清仪冲到丈夫眼前,又愤怒又心疼地问道,“刚老夏给我打的电话,说是让人打的!这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神经病,干这么缺德的是事儿啊?!”
“爸,你缝针了?伤得重吗?疼得厉害不?”许悠然轻轻抚摸着父亲头上的纱布,一脸惊慌地连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娘俩别着急,”许巍坐在急诊室的床上,拍了拍身边的老夏,轻声笑道,“我都跟他说了先别告诉你们,他还是给你们打电话了。”
“那这不能听你的,这肯定的告诉老何才行。”老夏瞥了许巍一眼说道。
“伤得这么重,还要瞒着我们?”何清仪嗔怪地看着丈夫,又心疼地问道,“伤口深吗?缝了几针?”
“伤口不大,缝了五针,没事儿。”许巍强打精神,笑着说道。
“五针!这伤口还不大?!”何清仪看着丈夫,愤怒地说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是抢劫的还是报复的?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是啊,爸,怎么会有人袭击了你呢?”许悠然也忧虑地问道,“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人了?”
“没有啊!”许巍说着,扭头看着旁边站着的一个小伙子,笑了笑说道,“这是咱们所保卫科的小赵,我刚正跟他说呢,我是真没有的罪过什么人,不该有人来找我麻烦呀。”
“真是谢谢你们了,”何清仪冲着许巍身边的老夏和保卫科的小赵,点头致谢,又满是疑心地问道,“那你们觉得,会不会是不是碰上抢劫的了?”
“我也琢磨了,应该不是,他打了我就跑了,连我掉在地上的包都没拿。”许巍摇了摇头说道,但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又让他连忙停下来,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慢点儿!别晃脑袋!”何清仪嗔怪地说道,轻轻扶着他的头。
“要不……就是报复,但是认错人了。”保卫科的小伙子说道,“可惜咱们家属院只有大门口有一个监控,下午六、七点那会儿,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你又根本没看见打你的人,没有办法通过监控找到他。”
“嗯,认错人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许巍叹了口气说道,“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也是太冤了。好在只是打了我的头,要是给我一刀,那我不是白白把命搭上了。”
“快别胡说了,听得人瘆得慌。”何清仪冲丈夫使劲摆了摆手说道。
“咱们等一会儿还是去看看监控,”小赵若有所思地说道,“在袭击你之后的那几分钟内,走出家属院大门的人,其中应该有那个人,你好好回忆一下,他大致是个什么身形,一会儿在监控里找一找。”
就在许巍等人对于晚上遭到的袭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在离家属院不远的那条商业街上,樊记便利店的里,樊江龙正在给一个顾客结账。石头匆匆走了过来,闪身进到了店里。樊江龙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头结账,并没有说话。
等买东西的顾客走了之后,石头紧张地凑了过来。
“怎么样?得手了?”樊江龙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
“得手了,我用的转头,砸的不轻,”石头紧张地说道,“不过,我按大哥说的,没下狠手,前额拍了一转,虽然头破血流,但是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没让人看见吧?”樊江龙又低声问道。
“没,他们楼前面那个小花园,到了晚上黑的很,”石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就在家属院里面等着他,看见他进来了,我赶在他前面守在花园里等他,那儿黑,好下手,也好脱身。”
“嗯,还算聪明。”樊江龙满意地笑道。
“大哥,我还是有点儿紧张,好长时间不干这样的事情了。”石头心有余悸地说道。
“没出息,屁大点儿的事儿,也值得你紧张?”樊江龙瞪了石头一眼,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石头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行了,你回来我就走了,”樊江龙得意地笑了笑,“今天我要去试试手气,我还就不信了,我樊江龙就没有点儿好运气?”
“大哥,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反正今天来买东西的人也不多。”石头试探着问道。
“你就别去了,上次不是说过了嘛,”樊江龙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说道,“你这个人心理素质太差,赢一点儿就喜形于色,输一点儿就愁眉苦脸。带着你去,太影响我情绪,没准儿你不去,我手气还好点儿。”
石头点头称是,没敢再多说什么。
樊江龙边说着,边往门口走去。突然他又停了下来,转身走了回来。
“我的给老魏打个电话,”他得意地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寒冷的光,“今天给他的教训,不让他知道那哪成啊!”
他说着,走到后边角落里坐了下来,拨通了魏岭生的电话。
“喂,是……大哥啊。”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魏岭生有些紧张的声音。
“老魏,你紧张什么?”樊江龙笑了起来,“放心,我暂时不会再问你要钱了。”
“没,没有紧张啊。”魏岭生连忙辩解道。
“不过,有个事儿得告诉你,”樊江龙阴沉地一笑,“恐怕你的真的紧张一下了。”
“什么事儿?大哥?这么了?”魏岭生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我告诉过你,跟我耍心眼儿,是要付出代价的,”樊江龙冷笑道,“今天许悠然她爸因为你的过失,出了点儿血,你记着,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什么?你把他怎么样了?大哥!你……你今天干什么了?”电话里,魏岭生惊恐地叫了起来。
“我能干什么,让他头破血流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事儿。”樊江龙平静地笑了笑,说道。
“大哥,为什么还要这样?”魏岭生几乎是用愤怒的声音吼道,“我把钱已经全部转给你了,而且你昨天答应过我,不跟我计较,这个事儿就算过去了,为什么今天还要这样?!”
“老魏,”樊江龙沉默了片刻,低沉而平静地说道,“我警告你,你再敢吼一声,我保证,让许悠然为你的没有礼貌付出点儿代价。”
“对不起,大哥,我刚才是有点儿着急,对不起!对不起!”电话那一头,魏岭生连连道歉。
“这还差不多,这还像个说话的样子,”樊江龙冷冷地说道,“我昨天是说我不计较了,但是我没说我今天也不计较,怎么?我反悔一下,不许吗?不给你一个教训,你哪儿来的记性呢?”
“大哥,我记住了!真的记住了!”电话里,魏岭生一连声地恳求道,“我绝对不会再跟你耍心眼儿了!大哥,求你了!别再伤害他们!”
“老魏,你这话说的不对,”樊江龙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能说是我伤害他们呢?是你在伤害他们,是你耍小聪明才伤害的他们。如果你想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就给我记好了,以后老老实实做人。”顿了顿,他又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不是做人,是做狗。你给我记住了!这一辈子,你是我樊江龙脚下的一条狗!如果你忘了这一点,我就不会再向今天这么客气了!”
“大哥,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再犯了!”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之后,魏岭生连忙保证着。
“我刚才让你记住的是什么?给我大声的重复一遍。”樊江龙提高了声音说道。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几秒钟之后,魏岭生微微发颤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记住了,我这辈子,是……是大哥脚下的……一条狗。”
“记住了就好。”樊江龙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一头的魏岭生,在电话挂断之后,愤怒地大吼了一声,一拳砸在了餐桌上,以至于盛着方便面的纸碗都跟着桌子颤动了一下。他急促地喘息着,眉头紧紧地蹙成一团,脸因为异常的愤恨而涨得通红。
几分钟之后,盛怒之下难以自持的魏岭生,腾地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下摸出一把锋利而小巧的匕首掖在了腰间。
带着满眼寒冷的杀气,魏岭生摔门而出,一路小跑着下了楼,冲出了楼门,迅速地溶进了黑沉沉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