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刚到的那天,你妈打过电话,说她有点儿感冒了,就不过来了。”赵禾一看情形不太对,急忙打圆场道,“你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跟你说,不想让你操心。我想着就是个感冒,两天就好,不说就不说了。”
“妈?你也早就知道了?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呢?”程欣语冷了脸,嗔怪地说道。
罗砚成见程欣语对赵禾说话时的脸色和口气都不好,再加上自己刚才本来热心地想跟她一起回去,反倒被他诘问了一番,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一下更有些恼了。
“是咱妈再三叮嘱别跟你说,”他提高了声音说道,“那你让我们怎么办?要是当时跟你说了,老太太得怪我们不听她的话。这当时没告诉你,现在烧起来了,你又来怪我们不跟你说。那你说,我们到底是该跟你说,还是不该跟你说?”
丈夫一口一个“我们”,在程欣语听来格外的刺耳,这几个“我们”说过了之后,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罗家人站在了一条界限的两边。这种感觉异常的熟悉,也异常的让她愤懑。十年前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那时候柚柚还小,罗砚成的父母过来帮忙带孩子,一切的分歧,所有的矛盾,丈夫永远几无反顾地站在自己母亲的一边。她的对立面,永远是罗砚成和他的父母这一家三口。
想起这些,程欣语心里那种似曾相识的孤独和愤怒的感觉顷刻之间就回来了,她看了丈夫一眼,满眼的冰霜已经显而易见。
“好了,不说了,”罗俊飞看着这情形,眼看就又要掐起来了,连忙插进来说道,“欣语,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妈去,年纪大了,可不敢这么发高烧。”
“行,爸我走了。”程欣语说着,已经穿上了外套,提起了自己的包。
“妈妈,我跟你一起去吧。”柚柚站起来,看着妈妈问道。
“你好好吃饭吧,你去也帮不上忙。”程欣语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那还是让砚成跟着一起去吧,”罗俊飞看了一眼儿子,又转头看着儿媳妇,“万一需要去医院打针的话,两个人跟着,好照应些。”
“不用了。”程欣语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说道。
“行了,爸,吃饭!”罗砚成怒气冲冲地大声说道,“她是谁呀!她多能呀!她不需要别人帮忙!”
说着,他咕咚一下重新坐下,闷头吃起饭来。
“你少说两句!”赵禾心里头跟程欣语有些生气,又没法说什么,只能冲着儿子吼了一句,使劲在儿子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程欣语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罗砚成,什么话也没说,摔了门走了。
“神经病!赶紧滚蛋!”罗砚成把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破口大骂了一句。
“闭嘴!”罗俊飞突然冲着儿子大吼了一声,“吃饭!吃完了你过去看看!”
“不去!我去干什么!人家又不稀罕!”罗砚成大声说道,起身往客厅走去。
“又吵架,真烦人!”柚柚嘟囔了一句,起身回自己屋子去了,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不去不去,”赵禾恼怒地瞪了丈夫一眼,连声说道,“干啥让咱儿子上赶着过去?发个烧感个冒,又不是啥天大的事儿!你现在让他过去,两口子不是得接着吵架吗?”
“肯定是烧得厉害了才打的电话,砚成不过去看看不合适!”罗俊飞坚持说道。
这时罗砚成已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气哼哼地打开了电视,漫无目的地乱翻着频道。
“有啥不合适的?合适着呢!”赵禾一边乒乒乓乓地收拾着碗筷,一边恼火地说道,“这饭也没法吃了,气都气饱了。真是的!是她妈自己不让说,到头来还成了咱们的不是了,这还讲不讲理啊?”
“行啦,小声点儿吧!”罗俊飞压低生声音,同时用手指了指柚柚的屋门,“你就少嘟囔两句,砚成不去就不去吧,一会儿让他给他老丈人打个电话问问。”
“你看把她厉害的!真是的!”赵禾小声咕哝了一声,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罗砚成从沙发上站起来,进了厨房。
“我来吧。”他从母亲手里接过洗碗布,长长地呼出心头憋闷着的一口气,低声说道。
赵禾试图从儿子手里再拿过洗碗布来,被儿子挡了回来。
“我来吧,你去给欣语他爸打个电话问问,”赵禾说道,“你就说你本来要去,欣语非不让你去。这话得说清楚,免得她们家再挑你的理儿。”
“等会儿吧,我先把碗洗了。”罗砚成一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一边说道,“好了,妈,你也别生气了,她就是那个臭德行。你这会儿跟我爸看电视去吧。”
“砚成,你……跟欣语……这几个月到底处得怎么样啊?”赵禾站在儿子身后,小声问道。
“好着呢,好的很。”罗砚成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什么好?我看着不对劲儿,”赵禾凑到儿子身边,低声说道,“这几天,我看你们俩基本没什么话。”
“行啦,赵老太太,别操那么多闲心了,”罗砚成回过头,看着母亲,笑了笑说道,“我们俩还是少说点儿话好,你看我俩话最多的时候,就是吵架的时候了。”
“唉……”赵禾深深地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过到底还是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出了厨房,往自己卧房走去。
赵禾进了房间的时候,罗俊飞正在床边坐着,见她进来,示意她把屋门关上。赵禾纳闷儿地看了老伴儿一眼,回身关上了门。
“这俩人真不对经儿,你看出来了没?”罗俊飞压低了声音,问道。
“怎么看不出来,”赵禾撇了撇嘴说道,“那欣语成天脸吊着,两个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吵架。”
“看样子,芳菲说的没错,”罗俊飞叹息了一声说道,“没准儿这几个月,俩人真是各睡各屋了。”
“反正有柚柚拴着他们,”赵禾压低声音说道,“别看着孩子不大,脾气可不小,真是你们老罗家的种,有这厉害丫头看着他们,他们也就得老老实实过日子。”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罗俊飞心神不宁地站了起来。
“砚成洗完了没有?洗完让他打个电话过去,”他一边起身往屋外走,一边说道,“要我说,他还是应该直接过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罗砚成推门走了进来。
“干啥呢?还关着门干啥?”他笑着问道。
“砚成,赶紧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欣语她妈咋样了。”罗俊飞连忙说道。
“哦,行。”罗砚成迟疑了一下,转身出去拿自己的手机。
他迟疑了一下,拨通了程书玉的电话。
“爸,我妈现在怎么样了?”电话一接通,罗砚成急忙问道。
“欣语回来以后拿听诊器给你妈听了听,说是肺炎,”电话里传来程书玉清晰的声音,“我们这会儿在路上,去省二院,欣语说这两天用的药不对。”
“肺炎?这几天感冒引起来的?这么快就成肺炎了?”罗砚成惊诧地问道,
“是,大意了,早点儿去看就好了。”电话那一头,程书玉焦虑地说道。
“早一点儿告诉我就好了,就没这事儿了!”电话里传来程欣语隐约的声音。
罗砚成心里一阵恼火,不过还是急忙压下自己的情绪说道,“爸,那我这会儿直接去省二院,我去找你们。”
“不用,砚成,你在家吧,”程书玉大声说道,“没事儿,打上针就好了,也不用这么多人都守到这儿。”
罗砚成正要说什么,在一旁听着电话的赵禾一把拿过了手机。
“亲家,我在砚成身边听着呢,”赵禾大声说道,“欣语她妈这会儿还烧的厉害不?本来砚成就要跟欣语一起过去的,欣语说啥也不让,弄得砚成也不知道该咋办好了。”
“不要紧不要紧,不用让砚成过来,”程书玉笑道,“我们已经到医院门口了,先不说了,你们放心,没事儿。”
“那行,那你们赶紧去看看吧。”赵禾连忙说道。
挂断了电话,罗俊飞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怎么我听着成了肺炎了?”
“是,肯定是没压住,”罗砚成叹了口气说道,“拖了这几天,成了肺炎了。这一下程欣语更有的话说了,更得怪我没早告诉她。”
“那是她自己妈不让跟她说,她怪谁呀怪!”赵禾不满地嘟囔道,“再说,谁知道一个感冒能拖成这样,还不是她们自己耽误了。”
“行了,别说了,砚成还是过去一趟吧。”罗俊飞看着儿子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今天晚上要是不过去的话,确实是不大好,还是去看看吧。”
“行,我还是去看看吧。”罗砚成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
正在这时,门口的鞋柜上,一阵手机铃声传了过来。
“呦,这是欣语的手机吧?忘了拿了。”赵禾往门口看了看说道。
“正好,我给她带过去吧。”罗砚成说着,往门口走去,伸手拿过了程欣语的手机。
然而,就在他拿起手机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骤变,整个人一下子都好像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