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欣语抬头看着万明诚,复杂的眼神里闪过难以言表的情绪,愤懑、伤心、犹疑、焦虑……等等,都交织纠结在一起。
万明诚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脸,试图从这复杂得无以复加的目光里读懂她的心事。
“我……该不该……告诉他?该不该让他来看看许悠然?”程欣语喃喃地说着,眼里闪过一抹忧伤,“毕竟,他……是她喜欢的人,或许……这……也是唤醒她的一个机会。”
“你是说罗砚成?”万明诚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欣语,眼神里带着一丝难言的心疼,“他来……也未必有用,先不用叫他过来吧。你想,他们毕竟认识的时间不长,从你告诉我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没有很深的交往,许悠然对他的声音又能有多深刻的印象呢?”
“她既然……既然喜欢他,那对他的声音……或许会有反应吧。”程欣语黯然说道。
“我看未必,”万明诚笑了笑,看着程欣语的眼睛,说道,“他的出现对于许悠然来说,应该构不成多深刻的刺激。再说,许悠然的父母坚决不愿意让罗砚成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也有他们的考虑,这一点上,你还是需要尊重他们的想法才好。”
“那当然,我不会直接把罗砚成叫过来,”程欣语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肯定是要提前征求许巍的意见。”
“欣语,先别急,再等等吧,”万明诚宽慰她道,“或许……许悠然很快就醒过来了。从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来看,许巍绝不愿意让罗砚成出现在这里,一是想尽力把他从女儿生活里隔开,二是不愿意因此而伤害你、让你难堪。”
“可是,为了能唤醒许悠然,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程欣语低声说道,“我想,许巍应该会同意把罗砚成叫过来尝试一下。”
“迫不得已的时候,再走这一步吧,”万明诚轻轻笑了笑,说道,“现在许悠然的情况良好,离苏醒应该不远了,许巍他们这两天也会做最大的努力,我想许悠然很快会醒的。”
“好吧,那……再说吧。”程欣语苦笑了一下,迈开脚步往心脏外科病房走去。
万明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眉心轻轻蹙了起来。他似乎想张口叫住她,可是,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吭声,迈开脚步跟了她。
突然,万明诚的手机响了起来。
万明诚掏出手机一看,神色突然紧张起来。
“喂,刘老师。”万明诚有些心虚地接通了电话。
“喂,是万小雯爸爸吧,你现在在省二院吗?”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大声的、急促的声音,连站在一旁的程欣语都听得清清楚楚,“万小雯今天突然肚子疼,而且吐得厉害,经过我们校医的检查,初步判断是急性阑尾炎。孩子哭,说要去爸爸的医院,我们现在准备送她省二院。”
“好的好的!我在门诊大楼前面等你们!”,万明诚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急忙大声说道,“谢谢你了刘老师!麻烦你路上照顾她!告诉她别害怕!”
“放心吧!她现在已经被扶上车了,我们马上出发,大概得二十多分钟能到吧。”电话里中年女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好,我现在就下去等着!”万明诚急促地说道。
等万明诚挂断了电话,程欣语连忙说道,“你别着急,这会儿是中午,门诊上没人,你去门诊大楼前面等着,等的时候联系一下外科的陈亦,我现在先去急诊看看这会儿谁在。”
两个人说着,飞快地下了楼,直奔门诊那边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万小雯被送进了省二院急诊科。
经过医生检查,高度怀疑阑尾穿孔,必须立即手术。万小雯随即被送进了手术室。
“欣语,你下午还有门诊,时间不早了,快去吧,”万明诚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程欣语说道,“我跟着进去,这里你就别操心了。”
“行,那我去门诊楼了,”程欣语抬手看了看表,又看了万明诚一眼,“你别紧张,有陈亦在呢,你看好雯雯就行。手术一结束就给我发个短信,说一下情况。”
“好,知道了,快去吧。”万明诚点了点头应道。
程欣语冲他摆了摆手,匆匆地离开了。
下午4点多的时候,程欣语的手机上收到了短信,“阑尾穿孔,清洗腹腔,手术顺利。”
程欣语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来万小雯的阑尾炎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拖到阑尾穿孔的地步才就医,这是多危险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手机短信的声音又响了一下,程欣语拿起一看,上面写着,“外科病房,33床。”
程欣语轻轻出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舒心的笑容。
这天下午,下了班之后,程欣语小跑着,直奔外科病房而去。
万小雯的病房里有两张床,33床是万小雯,34床是一个老太太。程欣语推门进去的时候,34床正围着三、四个人说话,而33床上,万明诚正坐在床边,拉着女儿的手,静静地看着还在昏睡的女儿。
“还在睡啊?”程欣语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刚醒了一会儿,说困,又睡了。”万明诚见她进来,站起身,笑了笑说道,“挺顺利的,不过陈亦说还是有些耽误了,如果再晚就真危险了。”
“这孩子怎么都耽误到阑尾穿孔了呢,前面肯定也是疼了,她从没跟你说嘛?”程欣语看了看万小雯,回头对万明诚说道。
“这么长时间,就元旦回来了一天,也没跟我说什么,”万明诚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现在跟我话很少,好像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说。”
“孩子大了,是不是都这样?”程欣语小声问了一句。
“也不是,”万明诚苦笑了一下,“我跟她妈妈离婚的事,还是对她影响很大,这孩子……就像变了一个人……”
“你别多想了,先想想怎么让她快点恢复起来吧,”程欣语宽慰他道,“你看这孩子,脸色太黄了。”
“是啊。”万明诚点了点头,心疼地看着女儿。
“今天晚上我在这儿,你到晚上就回去吧。”程欣语看了一眼万明诚,说道“你的脸色也不好,从昨天早上8点上班一直抗到现在了,晚上回去好好睡个觉吧。”
“不行不行!我在这儿!”万明诚坚决地说道,“怎么能让你在这儿待一晚上呢!”
“我怎么不能?今天晚上我在这儿最合适!”程欣语嗔怪地看着万明诚,“你在这儿也不方便,雯雯已经大姑娘了。”停了停,她又接着说道,“行了,你别跟我客气了,至少今天晚上我得在这儿,等明天雯雯开始下地,能去厕所了,你在这儿照顾她也不迟啊。”
“不行,还是我在这儿,”万明诚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回去了我也不放心呐。”
“交给我你还不放心?”程欣语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看你在这儿才让人不放心,你已经连着熬了两个白天一个晚上了,今天晚上接着熬?你还熬得住吗?你自己都困得东倒西歪了,怎么照顾孩子?”
万明诚刚要张嘴说什么,被程欣语抢先开口打断了,“快说同意!不然,我跟你急啊!”
万明诚看她瞪圆了眼盯着自己,不禁笑了起来。
“好,听你的,”他低声说道,“咱俩轮流出去从吃饭,然后我到晚上病房关门的时候走,行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程欣语满意地笑了。
“她还得尽早下床,不然会引起肠粘连的,”万明诚看着女儿,心疼地说道,“最迟明天早上,她必须要下地了。她会很疼的,我的小丫头这回可是受罪了。”
“是呀,小家伙这回可是吃了个大亏。”程欣语点头说道。
“时间不早了,那你先去吃饭吧。”万明诚看着程欣语,催促她道。
“行,那我先去,”程欣语莞尔一笑,又看了一眼万小雯,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先回科里一趟,看一下许悠然的情况,然后去吃饭,很快就回来了。”
“你别赶时间,慢慢的,别急。”万明诚对着利落地转身离开的程欣语大声叮嘱道。
程欣语走进许悠然病房的时候,病房里正放着儿歌。许巍夫妇背对着房门,坐在床边看着女儿。
“云儿飘,星儿耀耀,海早息了风潮,
声儿静,夜儿悄悄,爱奏乐的虫,
爱唱歌的鸟,爱说话的人,都一起睡着了,
待我细细地观瞧,趁此夜深人静时,散下些快乐的材料……”
“悠然怎么样啊?”程欣语大声问道。
许巍夫妇听见声音,忙不迭地站了起来。何清仪伸手把许悠然枕边的手机拿了过来,把音乐关了。
“程欣语,你还没有回去啊,”许巍轻声说道,“悠然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我跟她妈妈下午跟她说了一下午了,从小时候的事,一直说到长大,她没有反应。”
“是啊,”何清仪轻声叹了口气,“这不,这会儿给她放放儿歌,这首歌,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听的,一直到长大,还是喜欢。”
“嗯,是很好听,”程欣语微微笑了笑,“你们也别着急,根据各项检查的数据,她现在情况挺好的,放心,她会慢慢的开始有反应的。”
“好,有程医生这句话,我就觉得心里又有希望了。”许巍点了点头说道。
正在这时,程欣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急忙冲许巍夫妇示意了一下,便匆匆退出了许悠然的病房。
“喂,砚成,”她接通了电话,“我正想着一会儿给你打电话说一下,刚好你打过来了。”
“说一下?什么事儿啊?”罗砚成急促的声音传了过啦,“算了,别管啥事儿,你赶紧先回来吧啊,柚柚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