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那一头,罗砚成沉吟了一下,兴奋地说道“老魏,你说,如果说……这流言的起点在凌越他们那里,那么终点在哪儿?就是说,所有传言的最终指向,在哪儿?”
“终点?最终指向?”魏岭生皱了皱眉头,迟疑地问道,“你是说……悠然花店?”
“对呀!你刚才说绕到前面堵住的话提醒我了,咱们可以考虑在花店这里做些什么,平息传言。”罗砚成兴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明白了,砚成,”魏岭生的眼睛一亮,脸上浮起一个舒心的笑容,“让悠然和顾兰在花店里用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告诉来的那些人,他们听的传言,纯粹就是胡说的。”
“是啊,用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呢?写个声明之类的东西,贴门上吗?”罗砚成犹豫了一下说道。
“对对,在花店门口贴一张声明,这样行不?”魏岭生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样那些来看稀罕的人,一看就明白了。”
“让我再想想,要是直接贴在花店门外的话,是不是有点儿太高调了?”罗砚成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样反倒会让那些本来啥都不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我感觉,还是放在店里面比较好,你觉得呢?”
“可是我觉着,放在外面才影响更大,”魏岭生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样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个不靠谱的传言,我想本来可能很多人就不怎么相信,再看了这个,更觉得原来说的那些是无稽之谈了。”
“也是,放在外面影响更大一些,”罗砚成犹豫一下说道,“咱们再想想,这事儿可得斟酌好,别弄巧成拙再给悠然带来麻烦了。”
“对,咱俩都好好再想想。”魏岭生长出了口气,低声说道。
“明天,你再跟悠然说说吧,问问悠然的想法。”罗砚成轻声说道,“另外,就算写这么个声明,也得好好推敲一下到底怎么写。既不能写得义正辞严的,让人觉得事情特严重,又不能写得太轻描淡写了,让人根本不当回事儿。”
“对,这个不好琢磨,”魏岭生摇了摇头,为难地说道,“这东西得让人看着印象深刻,可文字又得轻松活泼一些,不好写呢。”
“老魏,你明天让悠然和她店里那个顾兰一起斟酌一下吧,”罗砚成轻轻笑了笑说道,“她俩年轻,想出来的文字,肯定比咱俩强。”
魏岭生的眼前浮现出了省二院重症监护室外那条空荡荡的走廊和许悠然沉睡中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他闭上了眼,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对,让她们琢磨一下,”魏岭生打起精神,笑了笑说道,“要是这么打出个声明来,那悠然花店的知名度肯定大大提高了,这样悠然的小店也会越来越红火。砚成,你这个主意真不错!”
“是不是个好主意,还真不一定,”罗砚成笑道,“咱们俩再想想啊,这办法到底可行不可行?还有,明天你记着赶紧给悠然说一下。”
“好……我……明天早上就跟她说。”魏岭生沉吟了一下低声答道。
“不对!还有一个问题!”罗砚成忽然提高了声音,“老魏,这个事儿本来不想让许悠然父母知道的,可是,要是这么弄个声明贴出去,那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到时候,悠然怎么跟他们解释呢?”
“是啊!这真是个问题呀!”魏岭生心里咯噔一下,焦虑地说道,“要是许巍两口子知道悠然的事情传出去了,那他们得急疯了。不行,还是不能让他们知道。”
“再想想吧,明天你跟悠然商量一下,”罗砚成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个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现在就看怎么能瞒住许巍了。”
“别急,总有办法,”魏岭生宽慰他道,“继续盘算盘算吧,总能想出个万全的办法的。”
这天晚上,罗砚成和魏岭生打完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在许悠然的家里,许巍夫妇卧室的灯还亮着。
刚刚给何清仪量完血压的许巍,一边收起血压计,一边眉头微蹙地看着妻子。
“高压多少?是不是比刚回来的时候还高啊?我头疼得厉害。”躺在床上的何清仪有气无力地问道。
“170了,是高,”许巍愁眉不展地看着妻子,轻声说道,“把上次大夫给开的那个硝苯地平片吃上吧,这个见效能快一些。”
“好,拿来吧。”何清仪拍了拍丈夫的手,看着他一脸焦灼,宽慰他道,“这个一吃就好了,你别担心,我血压比这还高的时候也有过,没事儿,吃上药一会儿就好。”
“你呀,是今天急得了,”许巍一边去拿药,一边说道,“你自己先宽宽心,你就想着悠然一定没事儿,明天她醒了你就能跟她说话了。多往好处想,心就宽了,血压也就下来了。”
“好。”何清仪应了一声,满脸的忧郁。
许巍拿了药和水杯过来,看着何清仪坐起来吃了药,又宽慰她道,“你别慌,你看程医生今天一再地把咱们往回撵,说明悠然真的没事儿。”
“明天,悠然能醒过来了吧?”何清仪没有躺回去,而是靠在床头,深深地看着丈夫,低声问道。
“当然,肯定能,明天悠然就醒了。”许巍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肯定地说道。
“嗯,她一定会醒的,”何清仪点了点头,看着丈夫,眼里泛起了泪光,“我知道你说的话……不算数,可是,我就想听你这么说一句。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了。”
“我知道,你从年轻的时候起就这样,”许巍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腿,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了笑说道,“你自己心里慌了的时候,就要粘着问我,从我这里听一个你最想听的答案,然后就心安了。”
何清仪笑了笑,垂下了眼帘。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你看看,刚说让你宽心呢,怎么又哭了?”许巍伸手抹去妻子脸上的泪,轻声说道,“悠然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你听我的,没错。”
“嗯,好!”何清仪抬起泪眼看着丈夫,使劲点了点头。
“都半夜了,睡吧,”许巍又拍了拍妻子说道,“明天咱们早上起来,吃完饭就去医院,问问悠然昨天夜里的情况。明天下午探视的时间,咱们就能见到她了。”
“好,睡吧,”何清仪低声说着,忽然又抬起头看着许巍,“你说,今天中午跟他们一起吃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觉得就是罗砚成。”许巍肯定地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他在电话里极力否认吗?而且老魏也说不是了。”何清仪看着丈夫,满脸的疑虑,“你想过没,如果真不是罗砚成,那……会是谁呢?老魏今天好像不愿意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看,他不是不愿意说,是没法说,因为那个人就是罗砚成。”许巍有些愤愤地说道。
“对了,你把悠然手机拿来,”何清仪没精打采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抹亮光,“我想……如果罗砚成跟悠然还一直保持着联系的话,悠然手机里,一定会有通话记录,或是微信的记录吧。”
“对对对,怎么把这个忘了!”许巍说着,眼前一亮,立刻起身去了客厅。
何清仪坐直了身子,急切地等着丈夫把女儿的手机拿过来,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这位焦虑不安的母亲,此时此刻心里莫名地慌乱起来,她忽然预感到,女儿的手机上,一定有跟罗砚成的通话痕迹。
然而,许巍和何清仪都想错了,许悠然的手机上,没有跟罗砚成通过话的迹象,通话记录、微信、短信里都没有任何的一丝痕迹,甚至于手机通讯录里都没有罗砚成的手机号。
“怎么?悠然……没有存过罗砚成的电话?”许巍把女儿的手机又重新翻看了一边之后,诧异地看着妻子,疑惑地问道。
“是不是……咱们一直误会罗砚成了?”何清仪也纳闷儿地说道,“也许……罗砚成真的……跟悠然并不是像咱们想象的那样两个人经常联系。”
“不知道,我也有点说不清,”许巍摇了摇头,皱起了没头说道,“这么看来,也许今天中午,去跟悠然吃饭的,真的不是罗砚成,真的是魏岭生说的,是那个做文具生意的人。”
“真的,或许咱们真是误会老魏和罗砚成了。”何清仪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老魏为什么不肯说那个人的名字,”许巍又连连摇着头说道,“这又没什么可保密的,可是你看他,我一再追问他都不肯说。”
“是啊,”何清仪也皱起了眉头,凝神看着丈夫的眼睛,突然问道,“你觉不觉得,老魏……像是……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人似得,总觉得他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老魏是让人有些看不透,”许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可是,公平地说,他对悠然,是真心的好。以前我以为,他仅仅是出于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才会关心悠然,后来,我能感觉得到,他对悠然也是真用了心的。他的悠然的感情应该是非常的深厚和复杂吧。”
“是,老魏这个人,其实……挺可怜的。”何清仪轻轻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
“不说了,咱们睡吧,时间也太晚了,”许巍又叹息了一声,看着妻子说道,“来吧,老办法,我给你挠挠头,你头疼得就轻一些了。”
熄了灯,许巍半靠在床头,侧过身子用手当梳子给妻子挠着头顶。这是每一次何清仪因血压高而头疼的时候,许巍帮着她缓解头疼的办法。
过了一会儿,何清仪终于沉沉地睡去。而黑暗中的许巍全无睡意,他轻轻为妻子掖好了被子之后,自己翻身躺好,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愣。
“女儿,你明天一定要醒过来。”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此刻的许巍,一点儿也不知道,明天,明天的明天,等待着他的,等待着他的悠然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