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点儿……睡不着，就随便翻着看看，”罗砚成不大自然地笑了笑，看着妻子说道，“刚才看看这里边的老照片，还是挺感慨的。就这么一眨眼，青春不再，竟然就老了。”
“奇怪了，”程欣语微微眯起了眼睛，歪着头打量着丈夫，又轻轻摇了摇脑袋说道，“你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这还真是不可思议。”
“哦……你不是都回屋半天了，怎么还没睡着？”罗砚成没有接妻子的话茬，话锋一转问起了别的话题。
“我……也是睡不着，想着起来看看柚柚蹬被子了没有，发现你还在书房。”程欣语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累了一晚上了，怎么还睡不着呢？”罗砚成站起身，低声问道。
“哦……可能……可能是因为大门的锁坏了，锁不上门，睡觉心里不踏实。”程欣语随口编了个理由。
“切！有我在你怕什么，”罗砚成说着，把相册放回书柜，转回身走到程欣语身边，“你回去睡吧，我今天晚上就睡客厅沙发上，给咱守着门，这下行了吧？再说那个插销我看了，插上之后外面打不开，你就放心睡吧。”
“插销既然好着，就别睡沙发了，回你屋里睡去吧。”程欣语说着，转身往柚柚的房间走去。
两分钟以后，程欣语从女儿的房间走了出来。冲着正在检查大门的罗砚成说道，“赶紧睡吧，十二点半都过了。”
“好，”罗砚成回头看着她说道，“插销没问题，放心睡吧。”
程欣语没有再说话，转身回了卧室。
看着卧室的门又一次在眼前关上了，罗砚成愣了愣，转身回到了自己屋里，犹豫了片刻之后，想了想已经有些松动的门锁，他还是抱着被褥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整整一夜，罗砚成睡得并不踏实，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可是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路雪轻和许悠然的影子交替着出现在眼前，时隐时现，挥之不去。
天快亮的时候，他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刚刚在雨声的催眠下模糊了一会儿，程欣语和柚柚屋子里的闹钟，就一先一后地响了起来，罗砚成一翻身坐了起来。
吃过早饭，程欣语和柚柚走了以后，罗砚成重新捂着被子躺下。困，头昏，但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躺到９点多的时候，头晕脑涨的罗砚成坐了起来。打电话约了修锁的师傅之后，他又拨通了秘书陈曦的电话。
“陈曦，我今天上午有点儿事，”电话接通后，罗砚成利落地吩咐道，“上午１０点的例会，你通知他们推迟到下午３点。”
“好的，董事长。”陈曦轻声答道，声音有些许的异样。
“你……在公司？”罗砚成皱了皱眉，问道，“你那边电话里吵吵嚷嚷的什么声音？”
“哦……我……在公司呢，”陈曦迟疑了一下说道，“走廊上……有人吵架了。”
“大清早刚上班，谁在公司里吵架？”罗砚成有些恼火地问道。
“是……是……”陈曦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到底是谁？”罗砚成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撒泼似的又吵又闹的像什么样子？”
“是……是您……您的那个大嫂。”陈曦低声说道。
“什么？她？她吵什么？跟谁？”罗砚成一时气急，恼怒地问道。
“跟她们保洁组的组长卢姐，听着像是因为打扫卫生的事吧。”电话那头的陈曦说道。
“真是不像话，你过去跟她们说，说她们吵得我在电话里都听到了，让她们马上给我停下！”罗砚成紧皱着眉头，大声说道，“早上刚上班就吵架，干什么这是！”说罢恼火地挂断了电话。
跟罗砚成通完电话的陈曦，一路小跑着赶到了正面红耳赤地争吵的两个人跟前。
“两位大姐，别吵了，”她大声地说道，“刚才董事长在电话里都听见你们吵架了，他挺生气的，让你们马上停下来。这是上班时间，不要在公司里这样吵闹。”
“哟！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李芳菲眉毛一挑，翻了一眼陈曦，高声地说道，“你还倒是嘴快，上赶着告状去了是吧？”
陈曦一下子脸憋得通红，急忙解释道，“李姐，你看你误会了，我不是去告……”
“少在这儿装蒜了！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告的？不是你告状，砚成怎么能在电话里听见我吵架？”李芳菲大声打断了陈曦的话，把手里握着的拖把杆猛地扔到了地上，“我告诉你们，这是我兄弟的公司，我想怎么吵就怎么吵，你们别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尤其是你！”她说罢，瞪着陈曦又撇了撇嘴，说道，“你还敢告我的状？整天装得那个狐媚子样，跟在我兄弟脚前脚后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儿让人恶心的心思！”
“李姐！你……你怎么这么说话？！”陈曦冷不丁地听见李芳菲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来，气得手都有些哆嗦，眼泪也随即流了下来。
“你在这胡说什么！”刚才跟李芳菲吵架的保洁组长卢佳气得瞪大了眼睛，大声喊到，“人家一个小姑娘，你怎么信口雌黄的乱说呢？”
“就是，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呐！”
“人家还是个没结婚的姑娘，怎么这么说人家！”
“真是的！这话说得也太不像话了！”
围观的人们纷纷替陈曦打抱不平起来。
“小姑娘？我看是个老姑娘吧？”李芳菲嘴角扬起一个冷笑，讥讽地看着陈曦，尖刻地说道，“一把子年纪嫁不出去，就成天盯着我们家砚成，我可跟你说，砚成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你！”陈曦又惊又怒，气得浑身打着哆嗦，想辩白却又完全说不出话来。她抹了一把眼泪，一转身拨开人群往自己的办公室跑去，刚跑两步就迎头撞在了正赶过来的总经理汪少鹏的身上。
汪少鹏扶住了被撞得一个趔趄的陈曦，没说话，只拍了拍她的肩。围观的一堆人都肃静了下来，自动地闪出一条路，汪少鹏径直走到了李芳菲的面前。
而陈曦稍稍站稳之后，流着泪匆匆离开了。
“大家都赶紧散了吧，工作时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汪少鹏声音不高，却阴沉无比，“难道大家要等到董事长过来，看见这个场面，才心满意足吗？”说罢，他看定了李芳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李姐，你是董事长的嫂子，说话就更得注意！你要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直接影响的，不仅仅是陈曦的声誉，还有董事长的声誉！”
“就说两句话有什么要紧的。”李芳菲轻声嘟囔了一句，弯腰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拖把杆，“她们欺负人，我还不能说两句了。凭什么总是说我打扫得不干净！凭什么总找我的茬？”
“你们今天在这吵架，给公司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知道吗？有问题可以好好说，一上班在公司里大吵大闹，满口污言秽语，像什么样子？！”汪少鹏看着李芳菲说着，转头又吆喝着众人，“行了行了，都赶紧工作了，散了吧。”
围观的一堆人，哄得一下散开了。
“你俩有什么问题？”汪少鹏看了看站在原地没动的卢佳和李芳菲，怒气冲冲地说道，“如果你们自己可以解决，那现在就先去工作。如果你们自己解决不了，现在就到我办公室来说清楚。”
说罢，他不等两人回话，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卢佳和李芳菲互相狠狠地瞪了一眼，拿起自己的保洁工具，各自离开了。
还在家里的罗砚成全然不知道公司里的这一出闹剧，他打完电话没过多长时间，修锁的师傅就上门了。
换好了门口锁之后，已经１０点多了。
罗砚成看了看表，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起身出了门。
天阴得厉害，但雨已经基本停了。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果然，又一场秋雨过后，气温再一次大幅度地下降了。
罗砚成的车缓缓开出了小区的大门，开着车窗的他，在瑟瑟秋风里，打了个冷战。他关严了车窗，加快了车速，向着西京科技大学的方向驶去。
今天，他一定要去看一个人，去看一个朝思暮想却又不敢太过接近的人。
从昨天深夜再一次看过那本相册的时候起，他就被心里涌起的那份深深的想念包围了。许悠然也好，路雪轻也好，无论她是谁，他今天一定要再去看看她，冲破内心的一切桎梏也要去看看她。
她出院已经好多天了，这些天，他不敢去看她，不敢给她打电话，他只能通过魏岭生来了解她的情况。他对她的想念，蚀心啮骨般的疼。他只能用忙忙碌碌来冲淡心里的那一份没着没落的痛苦想念。
然而，她的影子，填满了他每一天的每一个思维的缝隙，只要他手头的事情停下来，只要他的思维空闲下来，她和那些与她有关的一切前尘和今世，就会立刻从他心底里纷至沓来。
每当想起她的时候，他都纠结万分、痛苦不堪。她是他神魂相牵的雪轻，他对她的想念无可抑制地在心头奔涌不止。她又是与他毫无瓜葛的许悠然，他只该远远看着她，绝不能干扰她的生活。
罗砚成不知道，他究竟该怎么办？
车拐上学府路的时候，离花店就已经不远了。大约是类似于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吧，罗砚成的心忽然有些紧张起来，离花店越近反倒越放慢了车速。他觉得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已经有些出汗了。
忽然，路边的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罗砚成的心里，不由得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