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城墙?”程欣语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爸你这是什么思维啊?这一跳怎么跳城墙上去了?”
“你爸这脑袋瓜儿里,不知道又想到哪儿去了。”林珊嗔怪地看着老伴儿,“正说欣语的事儿呢,你这又拐到哪儿去了!”
“西安的城墙,很特别,”程书玉笑了笑,看了老伴儿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落在女儿脸上,继续说道,“你注意过没有?城墙的四个拐角,西南城角是圆的,其它几个城角都是方的。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嗯,还真是的,西南城角好像真是圆的,”程欣语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说道,“平时很少往那边跑,所以还真没太注意这个。”
“中国的古建筑,讲究的就是对称,”程书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笑了笑说道,“可是西安的古城墙,居然出现这样一个不对称的圆角,这应该在古代建筑中属于非常罕见的情况。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我还真不知道,”程欣语笑道,“爸,你一个搞理工的,怎么对古建筑还有研究啊?”
“关于这个西南城角为什么是圆的,有不少的说法,”程书玉没有接女儿的话茬,而是继续说道,“其中有一个说法,是这样的,据说古时候,人们都认为西南方向不利,所以就把西南城角修建成圆角,这样就化解了来自西南方的戾气。”
“爸,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程欣语愣了愣,忽然看着父亲笑了。
“我女儿,就是聪明,”程书玉竖起大拇指笑道,“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遇到不利情况的时候,比如说有矛盾的时候,未必非得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要化不利于无形。一个圆形的城角,能让人悟出一个大道理啊。”
“爸,我看你快成个哲学家了。”程欣语笑道。
“什么哲学家,”林珊瞥了丈夫一眼,也笑道,“你爸就是莫名其妙的想法多。”
“欣语,”程书玉看着女儿,认真地说道,“爸爸就希望你,能学会这个化解不利的本事。遇到问题,吵架是最低级的办法,用最大的耐心去沟通,用聪明的心思去化解,这才是最好的方式。”
“别净说些大道理,”林珊看着丈夫,嗔怪地说道,“光说这些没用,你倒是说说,那……这次欣语该怎么办?”
“怎么没用呢?”程书玉白了老太太一眼,“这是思想方法的问题,心里怎么想的,就直接关系到你会怎么处理事情啊。”
“行了,妈,”程欣语笑道,“我明白我爸啥意思,这次的事嘛,该怎么做,我自己知道了,这具体的就不用我爸教了。”
“嗯,不愧是我女儿,一点就透。”程书玉乐滋滋地说道。
“你这是表扬女儿呢,还是表扬你自己呢?”林珊笑道,“真能自吹自擂。”
“这还用问,我爸这明明就是表扬他自己嘛,”程欣语笑道,“看来我是应该在家里多住住,跟这么聪明的老头多学学。”
“可别,还要多住?”程书玉笑道,“明天一早就赶紧回去吧。”
“又催我!”程欣语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的一想到要回到那个闹哄哄的家就烦,明天下午吧,吃过晚饭再回。”
“嗯,好吧,”程书玉沉吟了一下,笑道,“跟聪明老头多待待,你也能变得更聪明。”
“你还真是,”林珊看着老伴儿,笑道,“说你胖你还就喘上了。”
看着眼前说笑中的老爸老妈,程欣语的脸上泛起一个快活的笑容,而心里,却悄悄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知道,父亲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罗砚成,有着特殊的感情,在他的心里,他是那么坚定地相信罗砚成的为人,他也是那么迫切地期望,女儿和罗砚成能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老父亲为什么苦口婆心地说这些,程欣语是再明白不过的。只是,她表现出的豁然开朗、欣然接受的模样,不过是为了安慰一下父亲的苦心罢了。心里的那最真实的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跟罗砚成之间,已经不需要化解什么矛盾了,有没有矛盾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她已经不在意了。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和矛盾哪怕堆积如山,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只要做一对儿好演员,在尚未成年的女儿面前演好夫妻的角色就行了。
等到女儿上了大学,也就算成年了,他们也就可以一拍两散,各奔东西。程欣语想到这里,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再过六年,不,五年半多一点儿,这场虎头蛇尾的婚姻就可以结束了。
“我有点儿饿了,”程欣语站起身来,径直往厨房走去,“晚上吃饭光顾着说话了,没吃几口,家里有啥吃的没有?”
“有呢有呢,”林珊紧跟着女儿后面进了厨房,“晚上我跟你爸吃的葱油饼,还剩不少,对了,还有点儿小米稀饭,给你热热吃吧。”
这天晚上,三口人聊天聊到很晚才睡。眼看着到了晚上11点了,要不是林珊一个劲催着,谈兴正浓的程书玉父女俩还不肯散场呢。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程欣语陪着父母,三个人去了早市,逛了快一个小时,买了不少的菜。中午三个人包的饺子,吃完午饭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到了晚上,程欣语把中午剩下的饺子,做成酸汤水饺,三口人又美美吃了一顿。
这个周末,可以说,程欣语过得还算舒心。自从出嫁之后,尤其是有了女儿之后,还很少能一个人回来,在家里住上两天陪陪父母。这个周末,住在自己出嫁之前的屋子里,享受着父母的心疼和宠爱,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待字闺中人未嫁的少女时代。
程书玉和林珊这两天也是满心欢喜的,尽管也为女儿的婚姻和小家庭犯愁。但是自从宝贝女儿出嫁,老两口很久没有机会能和女儿这么亲近的相处了。曾经的三口之家,似乎随着女儿的出嫁生子而不复存在了。女儿有了自己的三口之家,有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了自己最核心的小家庭。
而这个周末,程书玉和林珊觉得,自己当年那个三口之家又重新团聚了。老两口心里的温暖、快乐和满足,几乎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了。
三个人似乎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整天说的都是那些很多年之前的久远往事,谁也不提及当下的事情。
直到晚上吃过晚饭,程欣语收拾完厨房,跟父母坐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程书玉看着女儿,笑了笑,轻声说道,“丫头啊,也该回去了。”
“是,也不早了,回吧。”林珊也看着女儿说道,眼神里尽是心疼和不舍。
“反正你们不把我催走是不甘心呐!”程欣语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笑道。
“记着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回去不要跟砚成争执什么,”程书玉不放心地叮嘱道,“别遇事儿就先吵架,要动脑子,记着啊。”
“行,聪明的老程头儿,你的法子我都记住啦。”程欣语笑道,“那我就回了,过两天再过来看你们。”
“好了,回吧,”林珊拍着女儿,笑了笑,“就是记着,凡事自己别太生气了,生气太伤人了。”
“放心吧,我都知道。”程欣语边起身过去拿自己的包,边笑道,“我走了,你俩踏踏实实地歇着吧,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你们早点儿睡。”
程欣语离开父母家的时候,心情还算可以,只是一路开着车,越往前开情绪越低落,离自己的家越近,心情就越沉郁起来。一直到了站在自己家门前的时候,程欣语只觉得身心俱疲,似乎连掏钥匙和挤出一个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打开了房门的程欣语,却一下子愣住了。
家里没有人,屋里的灯全黑着。显然一家人都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程欣语心里一紧,刚经历过柚柚丢失的事情,她此刻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想到是不是柚柚有什么事了,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柚柚有什么事,罗砚成一定会先给她打电话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进了屋,打开客厅的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或许是一家人出去吃饭去了。婆婆赵禾的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下楼吃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事情。她正想着,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再接着,罗砚成就出现在门口。
“哦……你回来了。”罗砚成看见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看她,也不再说什么,更不解释他们去哪儿了。
程欣语感觉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些小火苗腾腾地冒起来。不过,想起父亲叮嘱过的话,她还是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跟陆续进门的一家人,都勉强地打了招呼。
“妈妈,对不起啊,”柚柚跑到程欣语身边,“我昨天……就是……忽然不想去。”
“行了,不说了,”程欣语看了看女儿一脸为难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赶紧洗手去吧。就是,以后记着,有话当我面儿早点儿说,别等事到临头再打电话。”
程欣语的话,让罗砚成听着很是恼火,他瞪了妻子一眼,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女儿,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欣语啊,你……吃饭了没有?”赵禾看着儿子脸色,怕他又生事儿,急忙笑着岔开话题“我们今天晚上没做饭,在外面吃了。”
“我们今天进山玩儿去了,”李芳菲笑着插进来说道,“砚成带着柚柚,还有我们两口子去的,下午回来晚了,接了我叔和婶子在外面饭馆里吃的。”
“哦,挺好。”程欣语说着,冷冷地看了丈夫一眼。她心里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一定是丈夫拿进山玩儿来说服女儿,让她不要跟自己出去。
赵禾看着程欣语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下来,恼怒地瞪了李芳菲一眼,急忙又岔开话题,“欣语,你今天也带那孩子玩儿了一天,累了吧?你是……吃了饭把她送回学校了?”
“哦,我昨天晚上就把她送回去了。”程欣语淡淡地说道。
“昨天晚上就回去了?”罗骏飞纳闷儿地问道,“不是说你带着过个周末吗?”
“她说要复习功课,周末不来了。”程欣语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样也好,大家都安心了。”
“那……那你咋没……回来呀?”赵禾愣了一下,问道。
“是呀,咋不回来呢?”李芳菲全然不顾赵禾的白眼,又笑道,“怎么也该给砚成打个电话说一下呀。”
程欣语看了一眼李芳菲,极度的厌烦陡然充斥得满心里都是。
“我回我妈那儿去了,那清静。”程欣语冷冷地说道,刻意加重了‘清静’两个字的语气。
“程欣语!你啥意思?!”罗砚成听见妻子这么说,一下子恼了,也顾不得刚给女儿许下的不吵架的诺言,突然大声说道,“你今天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啥意思?有话明说!”
程欣语心里的火也腾腾地冒起来,越冒越猛,越冒越按捺不住。
她转过身来瞪着罗砚成,然而,还不等她说话,她的手机在包里先响了起来。
程欣语一边走过去拿出手机,一边冷冷地看了丈夫一眼。
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许悠然。
程欣语心里一愣,这么晚许悠然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是……不舒服了吗?
她蹙了蹙眉,接通了电话,而电话里传来的陌生男人的声音,让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