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婆娑毫不在意的话语中明白的表示出了她正在处理紧急状况,刚才她若来不及挡下他的剑,只需一闪身,这下死的人可就不是她了。
“啊?”申屠云一惊,才终于明白自己险些铸成大错。
“哼!”月婆娑冷哼一声,“铿”一声将宝剑回鞘,然后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这个人真真是讨厌,若不是为了让他见证自己终会治好战不羁的病,她早就一剑劈死他了!
她离开后,师素娘和申屠云靠近床边一看,战不羁的脸色虽然还是一样苍白着,但是眉间深锁的痛苦模样已经消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安静地熟睡着,不再为噩梦所扰。
再看棉被上那一滩黑血,应该是积累了很久的淤血,能够吐出来,表示他的病大致上算是好了,接下来应只要好好调养即可。
感谢上苍!
当下师素娘便差人换了条棉被,将那染了黑血的棉被放一把火烧了,希望那些伤痛再也不要缠上儿子。
不到戌时,一群人拥入了战不羁的房内。
由于月婆娑告诉说战不羁大约在戌时醒来,所以戌时不到,一众人等便都汇集到这里了。
师素娘等的是她的宝贝儿子,申屠云等的是他未来仕途上的坚实后盾,宁嫣然和成蹊等的是即将到来的自由,假如月婆娑肯大度的放过他们俩的话。
床上的战不羁始终沉浸在熟睡中,大伙儿屏气凝神地等了半个时辰,突然宁嫣然大叫了一声:“啊,快看,战公子的手指刚刚动了一下下!”
此话一出,大家都欢声雷动,欣喜之色全跃然于脸上。
不过月婆娑是唯一一个不露喜色的那一个,因为光是手指动有什么用?人还未清醒过来,一切就还是未知数,他们也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按照月婆娑此刻的心情就是,她既希望战不羁醒来,又不希望战不羁醒来,因为她这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不知道战不羁是不是因此就对宁嫣然死心而放手呢。
最后战不羁果然没有辜负众望,在手指连续动了几下后,眼皮也跟着颤动,仿佛在努力挣扎着要醒来一样,四周的人愈来愈兴奋,只差没在一旁摇旗呐喊了。
宁嫣然早已经双手合十,拼命地默念“阿弥陀佛”祈求佛祖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快快醒来吧!
好不容易在众人的期盼下,战不羁睁开眼睛眨了眨,但此刻他仍然十分虚弱。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屋子的人,大家全都看着他,不停地对着他说话,不过他只听到“嗡”的声音,弄不清大伙儿在问他什么,直到身旁有个始终不曾开口的人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他才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当然,此刻的宁嫣然因为满怀愧疚,又很难为情,已经偷偷躲到众人身后去了。
只见那个陌生人坐到他的床边,伸手为他把脉……瞬时一股熟悉的味道传入了他的鼻孔,那种味道……怎么像是在梦中品尝过一样,令他瞬间感到一阵悸动……他不自觉的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戴面具?着劲装?衣领高得几乎包住了整个脖子。这天气本来就不冷,何况是在他这样暖融融的房间里……这人真是奇怪了,定是想隐藏些什么吧?
趁着月婆娑低头探他的额温时,他故意伸手不小心扯开了她的衣领,从她那松开的衣领间窥见了她完美无暇而白皙的脖子。
那儿没有男子应有的喉结,平顺得令人想试试轻抚它的感觉,加上她身上传来的温润体香,更加证实了她是女子的身份。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便涌起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对异性从来没有过的,就算是宁嫣然与他一道拜大庙的时候也没有。
一想到宁嫣然,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昏迷中时一个人在他耳边冷冷说过的话……
“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你!”
这句话在当时的他听来就如同利剑穿心一般绝望,他一直认为只有娶妻成亲了他才能继承父亲留下来的掌门之位,他和她母亲一样,不希望父亲留下的事业落入旁人之手,就像心中一直觉得父亲还活着一样,他决不能放弃。
而恰巧宁嫣然就在这时出现了,而且恰好又是他喜欢的那款女子,于是就在母亲的一手安排下与他定亲了。
这些是不是都是一个“巧”字在作怪呢?现在他清醒了,心里明白父亲已经去了,没有再回来的可能了,他现在要承担的是战家的重任和荣耀,没有什么可以让其他人来分担的了,他必须独立,必须成熟。
也许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不应该有恨,不应该勉强那个不爱自己的人,毕竟喜欢并不代表是爱。
想通了,他这心里就亮堂了。
月婆娑镇静的探完战不羁的额温后,才徐徐地整好自己的衣领,只当是他无意中的错抓,毕竟是个病人嘛,作为一个大夫怎么可能与病人计较这无心之错呢?
至于房中的其他人,眼里只有战不羁一人,哪里还顾得上月婆娑衣领下有啥,成蹊主仆叫她月姑娘,可她说话和衣服着又不像,大家也不知道她那怪怪的声音是故意装出来的,就只当她是个不男不女的怪人罢了。
本领高强的人不都是怪人吗?怪人还能以正常男女的性别来区分吗?谁还在乎她是男还是女呢?
“不羁儿,你觉得怎样?”师素娘上来握住了他的手。
战不羁回过神来,视线自月婆娑身上移至他母亲身上,点了点头,道:“娘,让你担心了。”
“不,我儿醒了就好!”师素娘欣喜得差点落下泪来……蒙老天垂怜,没有夺去她的独子。
“娘,这位是……”战不羁看着月婆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大夫。”在师素娘回答之前,月婆娑已简明扼要的表明了身份。
她冷淡的语气里像是有多么的不屑,充满了施舍的感觉,同时高傲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看着看着,战不羁忽然对她有股熟悉感,觉得仿佛曾经见过她,但就是记不得在哪见过。
而且他还看出了她瞪着他的眼睛像在骂人:“看什么看,哼!”她不悦的情绪全然自眼中传出,他完全能够解读出来。
“不羁,你怎么了?”师素娘不解儿子为何盯着月婆娑看,还看得出神。
战不羁虚弱地摇摇头之后,又感到疲倦了,眼皮像有千斤重,拼命地想合上。
“他要休息了。”就在大伙儿又准备要惊呼之前,月婆娑已然先发出声来,省下一堆解释的麻烦。
战不羁的眼只剩下一道缝了,可她的声音仍传入他的耳中,就像一阵暖暖的风吹进了他的心底。
她的声音要比一般女子略微低沉一点,威严一点,冷漠一点,虽不是黄莺出谷,却自有一股醉人的气息,融合着似曾相识的温馨感,如同催眠曲一般伴他如梦,让他安心入睡……
梦中,还是那条熟悉的山林,他和父亲行在一起……突然父亲不见了,他的伤势很重……在那座破庙里,昏昏沉沉的他被人扛着如腾云驾雾般送到了家门口……那人依稀就是……
戴面具,着劲装,衣领高得几乎包住了整个脖子。
原来是她!
果真是她!
两次救下自己命来的人都是她!
……
“什么?”宁嫣然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
月婆娑在战家后院的大庭院里处理一大堆草药,对着已经数日睡眠不足、眼眶黑得如同熊猫一般的她来个个不理不睬。
“你开什么玩笑?他还是个病人耶!”宁嫣然激动地在她身后又叫又跳。
这要她如何相信?月婆娑竟然叫她每天卯时太阳刚出来就带战不羁到院中来晒两个时辰,下午未时还必须去树上吸收日月精华?
而且,不但战不羁要上树,她这个陪伴人也得上树!
没弄错吧?他们是人,不是妖精,干嘛要来这一套?该不会是这个月婆娑疯了吧?
还必须上树去吸收日月精华,难怪她名号叫“月婆娑”,难不成就是这样每天吸收了日月精华才变成这样到男不女的?
她不是怕累着,也不是不会爬树,主要是……主要是她没有面目去面对战不羁啊!她说过她不想嫁给他的,偏偏这个月婆娑硬是要她时刻陪着他,这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那个申屠云不是可以做这一切吗?
还有战不羁的母亲师素娘不是也可以吗?
还有,还有战府里的很多很多的仆从,为什么偏偏是我?宁嫣然气愤愤地想。
“因为你是战不羁的未婚妻啊,所以你的陪伴是别人无法替代的。”月婆娑的理由也是十分的充分。
“这事可以让我来做,宁姑娘又不会武功,她哪里爬得上树去。”申屠云试图出来拯救宁嫣然。
不过月婆娑却说:“你确定你是战不羁的未婚妻?你确定你能代替战不羁心中的娘子地位?”
一句话便将申屠云堵得哑口无言。
这时成蹊站出来了,道:“我来陪着宁嫣然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