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回来了。”周娮端着热气腾腾的春饼进来，看见褚姌一脸的喜气，不由奇怪：“是有什么好事情么？是不是和杜家的千金有关？”
褚姌不解的看着她：“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都不知道吗？陛下册封杜姐姐为皇后了，且当日就经姐姐接进宫行大礼。”
“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要恭喜皇后娘娘了。”周娮脸上的笑容看着挺不自然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她就默默的行礼预备退出去。
“等等。”褚姌总觉得她是有哪里奇怪：“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现在时候还早呢，你要是不舒服，我叫人去请郎中给你看看？”
“没事的，多谢小姐关心。”周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客套，没显出不高兴，但确实和之前完全不同。
“不对，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褚姌不放心的问：“到底是怎回事，你还是好好和我说吧。不然你心里不得劲儿，我也总是要胡思乱想的。”
“早起大小姐走后，夫人来过。”周娮低着头，有些为难的说：“其实上次吴王殿下送我回来的时候，夫人就让我十日之内查出府里那个给老爷通风报信的人是谁。还说若是我查不出来，就不能继续留在褚府。于是今日夫人又问起此事，奴婢如实的禀告夫人，这件事奴婢确实查不出，还顶撞了夫人……”
“那母亲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褚姌担心的不得了。“你也是的，母亲要你办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小姐别担心，夫人并没有为难我。”周娮倒吸了一口凉气：“奴婢对夫人说，既然要奴婢好好伺候大小姐，奴婢的精力就只够为大小姐准备佳肴小菜，根本就没工夫去管别的事情。其实奴婢当时心里也挺害怕的，怕夫人会更加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夫人并没有再责备奴婢了。只是让奴婢继续查清楚这件事。”
说到这里，周娮的唇角稍微卷翘又随即泯去。“大小姐，奴婢本来也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以免你心烦。可是若不说，下回夫人问起，奴婢也着实无言以对。毕竟奴婢连这褚府里的人都认不全，又怎么知道谁会瞒着夫人给老爷通风报信呢。”
“唉！”褚姌无奈的叹了口气：“褚府里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别说是你了，就是母亲亲自去查，要揪出哪个人也未必是容易事。所以你完全不必懊恼。这件事我把您想办法。”
一听这话，周娮连忙跪了下去：“我知道小姐是为我好，我也只是心里实在憋闷难受，才会把这些话说给小姐听。实在没有挑拨小姐和夫人的意思。倘若小姐真的在意奴婢，就请千万别插手这件事情吧。”
“为何？”褚姌赶紧扶着她起来，不明所以的问：“你为何不愿意我插手这事？”
“大小姐，夫人熟悉府中所有的人和事，尤其熟悉你。倘若这件事你插手去管，那夫人肯定知道是我没有能守住秘密，将事情对你和盘托出。到那个时候，无论能不能查到那个告密的人是谁，夫人都会更加怨恨我，生我的气，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的话也有道理。”褚姌心想，母亲的确很容易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她不喜欢周娮是事实。所以无论周娮做什么，她都会觉得这是不对。
看着周娮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暗淡下去，褚姌不免心疼。“不过你放心，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去找父亲，借机向他打探清楚这事，若是父亲能如实相告最好，若不能，那就再想别的办法，总归是府里的人，要想查清楚也并不是难事。我尽量让母亲觉不出异样来。”
“其实……”周娮低着头有些委屈的说：“我是不是错了。”
“什么？”褚姌微微一笑，想安抚她心里的委屈。“什么错了，你告诉我。”
“我是不是不该坚持来褚家？若是我不来，就不会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若是我不来，兴许日子就不一样了。”说到伤心处，周娮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怎么还哭起来了。”褚姌赶紧给她逝去泪水，温和的说：“其实这次，父亲在外头给你买了宅子，购置了田地。若你真的离开褚府，也不会无家可归，食不果腹了。但是周娮，我不建议你离开这里。再不容易，都已经留下了。我觉得你可以再忍耐些日子，待我设法为你找一户好人家。从前我总觉得母亲说这样的话，都是为了门户的荣耀。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只看陵阳姐姐这般幸福，便可知能与心仪之人执手此生，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所以，这也将是你最好的归宿。”
周娮很意外，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褚姌：“你是说，父亲……为我购置了宅子和良田？”
“是啊，这事父亲亲口承认了。”褚姌对她微微一笑：“所以即便你真的离开褚府，也有地方容身了。父亲没有自你幼时就照顾在册，但父亲想心里肯定是有你的。”
“嗯。”周娮破涕为笑，连连点头：“只要父亲心里有我，姐姐心里有我，有没有宅子和良田，根本就不重要。我当初也只是想这样陪伴在姐姐身边，不作他想。”
“那就好。”褚姌拉着她的手，轻轻附耳：“陵阳姐姐待我极好，我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皇后娘娘。往后想要替你择一位好夫婿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何况陵阳姐姐是知道你的身份的，来日寻个好机会，她禀明皇上，说不定即可绕过母亲，恢复你褚家女儿的名分。”
这些话，让周娮心潮澎湃。虽然她心里是怨恨褚姌和谢颐柔的，但此时此刻，她也有少许的感激之意。好歹褚姌并没有完全的狠下心不管她。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她都要咬牙坚持下去。只有她恢复了身份，才能真正是褚家的女儿。才能给可怜的娘一个交代。
“小姐今日出府一定累坏了。”周娮的脸上满是喜悦。“我却还这样不懂事，拉着你说话费精神。让你担心。”
“傻丫头，你是我妹妹。担心你是应该的。”褚姌笑容亲和：“我也很乐意为你费精神。你呀，也别胡思乱想了。往后厨房里的事情也不要去做。你呢，就跟我一样，习字读书，闲暇时弹琴绘画，做些针织女红即可。毕竟你也是褚家的女儿，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周娮摇了摇头，就点了点头：“就听姐姐的。”
“这就对了。”褚姌抚摸着她光洁的脸颊：“明早我去库房里找一把古琴给你用。你放心，即便母亲觉察到也不怕。我就说缺一个陪我练琴的人。总之揽月楼里的事情，我会谨慎的管好，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谁若是待你不好，你只管告诉我。这一回，绝由不得她们张狂。”
周娮伏在褚姌的肩头，紧紧的拥着她：“有生以来，姐姐是除了娘之外，待我最好的人了。”
她眼眸一紧，语气却温柔：“姐姐放心，来日不管周娮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忘记姐姐今日待我的好。我一定会……好好的报答姐姐的。”
“傻丫头，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褚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脊：“我们是好姐妹。说来也是奇怪，府里还有那么多个妹妹。可我最喜欢和你说话。可能这就是咱能姐妹之间的缘分吧，”
“那姐姐就好好歇着。我去把熬好的燕窝银耳羹端来。”周娮笑的格外甜美。“天太热了，给姐姐润润喉。”
“好。”褚姌觉得格外轻松，看见周娮的心情变好了，她也不免舒坦了许多。
这时候，菀枝走了进来，压低嗓音道：“小姐，你不知道，今天府里因为皇后娘娘的事情给外热闹。每个人都趁老爷、夫人和您不在而偷懒。说说笑笑的过了一整日。偏是周娮，一直躲在厨房里不出来，这一整日，她竟然做了够整个揽月楼吃的春饼……奴婢瞧着她那个样子，似乎很不开心似的。”
“怪不得呢。”褚姌就觉得奇怪么，怎么陵阳姐姐成了皇后这事情，阖府上下皆知，就只有周娮恍若不觉。原来她是赌气把自己关起来不看不听。“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已经和她说好了，也安慰了她。往后你也对她好一些，她这些年，吃了太多苦了。”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待她。”菀枝笑着点头。“不过最让奴婢意外的，还是皇后娘娘的事。”
“是啊。”褚姌也觉得意外：“姐姐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成了皇后娘娘呢，骤然听来，还当是玩笑呢。可这个时候，姐姐应该已经在宫里行过了大礼，是名副其实的皇后娘娘了。这可真好，陛下又是姐姐心里喜欢的那个人。”
“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菀枝这么一听，也不禁高兴。“都说杜小姐是有福气的，果然如此。”
“你还不知道呢吧！”褚姌激动不行：“姐姐的牙齿，一夜之间都长出来了。整齐，洁白，她那么一笑，简直要醉倒整个皇城了。你别说，咱们这位陛下可真的很有眼光。”
“那么今天小姐可见到陛下了？”菀枝好奇的问。“陛下容貌如何？”
“你这丫头，还挺多事的。”褚姌点了点她的额头：“陛下我倒是不曾见，只在宫里见过两位公主。倒也是奇怪呢，我前后进宫的次数也不少，竟然都没怎么见过陛下。有那么一两回，也是远远的瞧见陛下的身影，被许多宫人簇拥着，看不清容貌。不过能让姐姐瞧上，必然是翩翩君子。”
“只盼着咱们小姐命中的贵人也能早点出现。若是个俊俏的翩翩君子，那也是极好的。”菀枝一脸的憧憬。
“瞧你这样子，竟然比我还期待呢。反正你也长我几岁，不如我禀告母亲，先把你给嫁出去如何？”褚姌笑着拿她打趣。
“哎呀，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呢！您欺负奴婢！”菀枝噘嘴：“你真是太坏了。”
“嘘！”褚姌忽然脸色一沉，整个人好像换了副样子。
看见她这样，菀枝也不禁紧张起来：“是有什么事？”
“你替我放出风去，就说我一定要把藏在揽月楼的内应给找出来。无论是什么人，敢在我这里撒野都由不得她好看。”褚姌绷着脸，表情格外严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菀枝一头雾水：“揽月楼里难道还有夫人的人吗？”
“并不是为了母亲的事情，这次是为了周娮。”褚姌心想，还是得帮一帮周娮的。于是又道：“你只管记住一句话，告诉他们，我绝饶不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小人。”
菀枝点了点头，可是心里还惶恐不安：“这些事要是再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小姐不是又徒惹是非么？”
“你放心吧，母亲不会在意的。”褚姌说话费了些精神，又替陵阳姐姐高兴过头了，只觉得有些困，眼皮很沉。“我累了。”
“那好，小姐还是先睡一下吧。”菀枝看见摆放在桌上的食物还没动，不免担心：“小姐要不要先用一些？这么空着肚子睡觉只怕伤胃呢。”
“不用了。我高兴过头，也没什么胃口。”褚姌伸了个懒腰，对菀枝道：“要你传出去的话，一刻也别耽搁。最好明天一早就能弄得揽月楼上下不宁，人人自危。我倒是要看看，谁会在这个时候憋不住出手。”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菀枝转身将食物都撤了，才吩咐小丫婢们关上了房门。
周娮这时候转身回来，见菀枝把食物都送了出来，不免奇怪：“是我做的春饼不好，小姐不喜欢么？”
“并不是。”菀枝笑着说：“小姐很久没有这儿高兴了，兴许是高兴的厉害，累着了。这时候说要小睡一会儿。”
“哦，那好。”周娮没再多说什么，端着银耳羹默默的转身，待菀枝走了，她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厢房。“多好的燕窝银耳啊，你想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这么好的东西，我从前连见都没见过。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是你的？”
她皱着眉头，一勺一勺往自己嘴里送：“我的好姐姐，老天也未免太过于厚待你。所以，也是时候了，把你的统统都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