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褚姌根本就没有睡意。
听见窗外的风猛烈的摇晃着树枝，那苍劲的声音就像是鞭子的拷打。弄得她整个人都不好。窒闷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凉意，身上的冷汗又****了一层干爽的衣裳。闭上眼睛，脑中却不断的闪现那血淋淋的画面。
褚姌猛的坐起来，光着脚下了床，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棂，看着院子里的一片漆黑，隐约能感觉到树影摇曳。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滚落。
这时候，下雨了。
褚姌不免激动起来，她光着脚，轻声推开房门，快步走到院子当中，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任凭雨水落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将郁闷溽热又难以舒缓的心火浇灭。
天刚蒙蒙亮，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叶的芬芳，空气清新的不像话。
菀枝早早就起了，洗漱完毕径直就去了小厨房。
刘婆子倒是殷勤，这会儿就已经领着丫婢们在小厨房忙开了。
“刘妈妈这么早？”
菀枝的这一声刘妈妈，真是甜到刘婆子的心坎里去了。她转过身，笑容满面：“哎呀，是菀枝姑娘啊。你怎么也起的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放心吧，有我老婆子在，给大小姐的早膳绝不会出错。”
菀枝心里头明白，这刘婆子是为了上位才会这般殷勤。却也不拆穿，笑盈盈的走过去，她道：“刘妈妈这话说的正是呢。我还没走进来，就闻到了香味。您这手艺可一点都不赖。”
“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当过两三年厨娘。这些年在这后面打下手，也知道咱们大小姐的口味。你放心，这早膳大小姐一准儿喜欢。”
“我瞧瞧都做了什么。”菀枝笑着扫了一眼。
刘婆子忙殷勤的介绍：“这是山药枸杞糯米粥，里面放了一半的粳米，吃起来黏糯更香些，却不会只是糯米那般不好消化。这是脆腌黄瓜，稍微搁了点醋，开胃爽口，吃下去舒坦。想着大小姐可能胃口不好，还搭配了才腌好的咸鸭蛋，那蛋黄可都冒油了，最适合这时候用。这几道，也是老婆子家乡的小菜，素日鲜少做过，但都清爽宜人，不油腻。”
菀枝点头，又道：“可准备了什么糕点？”
“有有有！”刘婆子一脸喜色：“姑娘放心就是，糕点面点的正在锅上蒸着呢。小笼包、二面馍馍，豆沙卷、牛乳酥高应有尽有。对了，还有大小姐喜欢吃的柳叶蒸饺。”
“太好了。”菀枝禁不住欢喜：“大小姐也有些日子没吃过蒸饺了呢。我这就去伺候大小姐梳洗。等下让人来唤妈妈送早膳过去。”
“好嘞。”刘妈妈笑了笑，见菀枝要走，连忙快走两步，将她拉到一旁说话。“姑娘也知道，咱们这揽月楼正缺个管事的婆子，论资历也本事，想来也不会再有旁人适合了，你能不能替我老婆子在大小姐面前多多美言……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绝不会有之前那种事情。”
“好。”菀枝一口就答应下来。“刘妈妈放心就是，小姐那就包在我身上。”
“那好哇，我就先谢谢姑娘了。”刘妈妈笑的合不拢嘴。“等会儿伺候了小姐用膳，你也过来吃点，我叫人给你留着。”
“多谢妈妈了。”菀枝轻轻一笑，转身才离开。其实谁当着后院的管事，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在小姐身边伺候，这些人也刁难不到她什么。只是眼下揽月楼刚出事情，万事都得小心为上。后院就必须得有个能撑起事情的人顶上来。刘妈妈既然有这份担当，也有这份本事，那何必再多此一举，另换旁人费事呢。
这么想着，她就走到了小姐的庭院里。还未及开口，顿时就蒙了。
“啊，小姐，您怎么睡在这里？这是怎么了？”菀枝吓得不轻，只因为褚姌就那么倒在冰凉的的上，身上湿漉漉的不说，她周围还有好多积水。“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手指刚触及大小姐的身子，菀枝顿时就颤抖起来：“怎么这么烫啊？大小姐，您醒醒啊？这可怎么办？”
她虽然慌张，却也不敢大声喊人过来。生怕奴才们在聚齐在这里，看见大小姐如此狼狈的样子。可是凭她一个人，根本就扶不起人来，这样焦心的时候，如果有人能来帮一帮她，该有多好。
“怎么了这是？”刘婆子原本是想来听听动静，看看菀枝会不会真的跟大小姐说她的好话。哪知道这一过来，竟然看见这事。
“快，刘妈妈，别声张，先和我一道扶了大小姐进房。”看见刘妈妈的一瞬间，菀枝的眼睛都亮了。“快呀妈妈，您赶紧帮我一下。”
“好，来，当心点。”刘婆子这一扶，也不禁皱眉：“大小姐这是淋了雨，发了高热。等下得去请个郎中才可。”
“好。”菀枝心里特别难受，都怪自己太疏忽了。昨晚上就不该回房，乖乖守在门外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害怕。“刘妈妈，这话可不要对旁人讲。”
“放心吧姑娘，老婆子明白。”刘妈妈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旁人散大小姐的威风。她要做的，是比那沈婆子更精明。好好替大小姐办事，才能在这褚府里安然度日。
菀枝找了个脚程快的小厮，急急忙忙出府去请了郎中。自己照顾着小姐走不开，又叫了个丫头去栖霞楼禀告夫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谢颐柔就赶了过来。
“好好的，怎么会发了高热？”谢颐柔一脸的不痛快：“你们是怎能伺候的？”
“夫人恕罪。”菀枝连忙跪下认错：“都是奴婢不好。本来昨晚奴婢是陪着大小姐的。可大小姐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许奴婢在旁伺候。所以奴婢就回房了。昨晚上又下了雨，奴婢心想大小姐一定能睡个好觉，哪里知道早起发现大小姐躺在院子里，像是淋了一夜的雨……”
谢颐柔心疼的不行，眉头皱的厉害：“还不赶紧去拧帕子给小姐换一个敷额头。”
“是，夫人。”菀枝连忙起身，去拧了几个干净的帕子，递了过来。
谢颐柔取下褚姌额头上那个已经发热的，递给芙蕖。又从菀枝受伤接过才拧好的，叠好了放在女儿的额上。“你这丫头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从前从不留心这样的事情，可如今倒好，为了一个野种，偏是要和母亲作对。也怪母亲无能，经没查出她当日救你有什么玄机，才会让你这般信她。怕就怕非得要来日吃了亏，你才能懂母亲这番苦心。”
说到这里，谢颐柔眼泛泪光，无奈的叹了口气。
“郎中怎么还没到？”
“回夫人的话，奴婢一发觉小姐不对劲，就马上让人去请了郎中。兴许是太早的缘故，可能医馆还没开门。”菀枝低着头，不敢看夫人的脸。
“姌儿的脾气，我这当娘的还能不知道么。她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想来这件事情，会是她许久的梦魇，你们这些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更要尽心一些。”谢颐柔的语气，透着关爱，竟然没有苛责之意。
菀枝瞬间就跪了下去，含着泪道：“都是奴婢不好，没能好好伺候小姐。请夫人放心，奴婢往后一定会加倍尽心的伺候好小姐，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谢颐柔又给褚姌换了一块帕子，才侧首问菀枝：“姌儿是不是非要将那个野种接回褚府不可？”
这话让菀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怔在那里，没敢出声。
“罢了，你不说也罢。”谢颐柔并未有太多的异样，只道：“菀枝，你虽然自幼和小姐一起长大，却比小姐眼明心亮一些。对那个野种，难道你就没能看出半点痕迹么？她绝不是想象中那样不简单。”
“夫人恕罪……”菀枝低着头缓缓的说：“奴婢的确有注意周娮，可是周娮在揽月楼里一直伺候的都很勤快。有些事，小姐还没有吩咐，她就已经做好了。素日也不曾偷懒懈怠，夫人不允的事情，她一概不曾做过。更没有显出什么别的居心。哪怕是对待奴婢和这里伺候的奴才，她也都恳切勤谨，奴婢……奴婢当真没发觉有什么不妥。”
“哼。”谢颐柔冷哼了一声，随之长长叹气。“和她那个不要脸的娘简直一模一样。当年，若非如此，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夫人。”芙蕖少不得在旁轻轻提醒。
“总之本夫人不会让那个野种再踏进褚府半步。”谢颐柔正经了脸色，道：“你只管好好照顾小姐便是。”
“是，夫人。”菀枝低下头，有些犹豫不决。
“有什么话就说。”谢颐柔看得出她的犹豫。
“夫人恕罪，凭奴婢对小姐的了结，猜想小姐必然会不达目的不罢休。待小姐病好，肯定是还会想着将周娮接回来……”
“由着她来想吧。”谢颐柔面无表情的说：“只要她有这办法能让我改变主意，我便成全了她。”
这个女儿，是该好好历练历练了。
心思太单纯，做事太冲动，容易受骗，又容易被人利用。这样的性子，来日离开褚府，怎么能安身立命？
谢颐柔看着女儿柔弱的面庞，满满的疼惜与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