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饶了老奴吧。您饶了老奴吧！”沈婆子万万没有想到，大小姐竟然会有如此利落的手段，当即吓得腿都软了。
褚姌则相当平静的看着她，只淡淡道四个字：“咎由自取。”
“可不是么！”菀枝少不得在一旁添油加醋：“方才大小姐几次三番的说，让沈妈妈你择一样东西，就收拾包袱离开。是你自己不肯，非得让小姐拿出证据。再者说了，这里这么多双耳朵都听见了，大小姐方才就提醒你，一旦证据拿出来，你不可求饶，且也别想带走褚家的东西，难道你想反悔么？还能厚着脸皮向大小姐求饶？”
这番话呛得沈婆子无言以对，可是一想到要灰溜溜的离开褚府他就浑身难受。“大小姐，难道您就不年在老奴这些年尽心在您身边服侍么？”
“自然。”褚姌微微一笑，恢复了如常的脸色：“正因为我还念及沈妈妈的好，所以这件事情，只在褚府之内解决也就是了。你离开褚府的门，就一笔勾销，断然不会闹到衙门去。只是，与你沈妈妈有关的亲眷，是再也不可能踏进褚府半步。为着就是让你明白，本小姐也不是一味好愚弄的。”
“赶紧收拾东西吧。”菀枝白了她一眼：“折腾了这么大半天的，小姐也累了。可没有功夫和你磨蹭了。”
沈妈妈看着一向温厚的大小姐，转眼间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只觉得不寒而栗。其实她也早该想到这一层，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一定会有什么样的女儿。即便是大小姐之前处处都好，也并不见得惹急了她还能安然无恙。
“事已至此，既然大小姐这么说了，那老奴也无话可说。”她朝褚姌叩头三下，含着泪起来。“我自去收拾东西，大小姐放心，褚家的一饰一物我都不会拿走。”
“去吧。”褚姌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转身。
“大小姐，我去……”菀枝的意思就是盯着看看。
“不用，你去让人吩咐六头，赶紧收拾东西，和沈妈妈一道离开。”褚姌不想拖泥带水。今天既然首饰了沈妈妈，那就索性来个彻底干净。一并拔出其余在褚府里的人。
“知道了，大小姐。”菀枝点头转身时，沈妈妈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
被奴才们围在当中，啐的啐，瞪的瞪，瞧着也是怪可怜的。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褚姌望了一眼院子里，平淡道：“克扣你们的赏钱，本小姐自会悉数补上。不会叫你们白白吃这个亏。”
奴才们一听就高兴起来。连忙上前谢恩。
“只有一样。”褚姌凝眸道：“这揽月楼，毕竟还是本小姐的闺阁。虽说我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十来岁的丫头。可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的话若你们不听，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所以往后该怎么伺候，要怎能尽心，只看你们如何领悟。”
“奴才/婢谨遵大小姐吩咐，不敢违背。”底下的人齐齐应声。
这让沈婆子无比尴尬。
她默默的往外走，身后传来那些刺耳的声音。再抬起头，头顶上的天也压得那么低。在褚府伺候了这么多年，骤然离开，且一无所有不说，还背负着如此的骂名，还叫她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既如此，那也就只能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沈婆子再也没有犹豫，朝着面前的假山石一头就撞了上去。
“大小姐，你为何要苦苦相逼……”
“嘭”一声，并不算特别响。但足以让这边的人都听见。
“不好了。”菀枝才安排好人去揪着六头离开，就听见这样的动静。
“出什么事了？”褚姌觉出不对劲，连忙起身往那边看。
腿脚利落的小厮赶紧奔了过去，发觉沈婆子倒在假山石旁，已经撞碎了天灵，断了气。“不好了，不好了。”
菀枝拦住了他的去路：“好好说话，别惊着小姐。”
“沈婆子她……撞死在假山石边了。”那小厮一脸的惊恐。
褚姌顿时就愣住了，脚一软差点就跌坐在地。
幸亏是两个年长的婆子将她扶住。
“胡说什么，沈婆子那是畏罪自尽。”
“刘婆子说得对，可不就是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菀枝强打起精神来，佯装无畏的说：“小姐已经开恩，对她的所作所为不予追究。是她自己觉得没有脸面活下去，死了倒也干净。”
“菀枝，你胡说什么。”褚姌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竟没有半点血色。“是我非要坚持赶走她，她才会想不开，才会走这一步……”
“大小姐。并不是如此，”刘婆子心里明镜似的，沈婆子这一走，揽月楼正缺一个会做事的婆子。所以她就得盯上这个位置，好好替小姐做事。“是她咎由自取，自己想不开。其实大小姐您已经宽恕了她，那么多银子都不准备追究了。她若是干干净净的离开褚府，想来是仍然能够好好过日子去的。可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又怎么过的回从前的苦日子，这一时恐惧，就自己把自己给逼死了，和大小姐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说是不是！”
“可不是么！这分明就是沈婆子自己想不开。”
“就是的，大小姐最仁慈，没有将她送去官府砍头，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刘婆子说得对，就是这么个道理。“
”分明大小姐已经多次劝她自己离开，是她贪图褚府的荣华，不愿意走，才会如此，和大小姐无关。“
奴才们一言一语的，说的褚姌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从来就没想过要逼死沈婆子，更没想过这件事会走到这一步。
“菀枝，你扶我去看看。”
“大小姐，这有什么好看的。”菀枝自然不肯。“叫两个小厮抬下去再说。这件事，您就不要过问了。奴婢会处理好的。”
“不行。”褚姌连连摇头：“兴许还有救呢，我得去看看。”
说完她挣脱了刘婆子的手，慌忙的就往假山石那边去。
“大小姐。”菀枝连忙追了上去：“您就听奴婢的劝吧。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您就……”
“啊……”褚姌惊叫了一声，看见沈婆子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瞪的又圆又大，不满了血丝，那样子狰狞而恐怖，像是含着数不尽的怨恨。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褚姌吓得不轻，禁不住的颤抖。
“大小姐，您就别担心了，这里奴婢会处理好的。”刘婆子却显得沉稳多了。“菀枝姑娘，你先扶大小姐回房去歇着吧。你们两个把尸体抬走。其余的人都散了吧。”
“大小姐，咱们回房吧。”菀枝喊了个丫头，一左一右的和她一道扶了褚姌回房。“你去沏一杯热茶，放点珍珠粉给大小姐压压惊。”
“是。”小丫头连忙退了下去。
门关上了，褚姌的眼泪才流出来。“菀枝，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逼死沈妈妈的意思。我只是想让她离开褚府。我不喜欢母亲安插自己的人在我身边。我只是想揽月楼里的事情，我自己能说的算。”
“大小姐，您别担心，这只是个意外而已。是沈婆子她自己想不开罢了。没有了褚府这个揽银子的好活，她会担心她自己生活不下去。所以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和大小姐您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菀枝连忙宽慰：“再说了，几遍不是您揪住这件事，倘若传到夫人的耳朵里，这沈婆子的下场也不会好。说不定扭送去官府，就砍了头，连个全尸也捞不着。”
“可是，我若不是为了和母亲作对，也不会拿沈婆子开刀。她仍然能好好的料理揽月楼的事。菀枝，你没看见那血淋淋的一幕么？你不害怕么？”
“奴婢不怕。”菀枝咬着牙点一点头：“小姐，这世上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况本来就不是您的错，有什么可怕的。反而是任由旁人摆布，却无力抵抗才可怕。就好比那周娮姑娘不就是么，让人捆着绑着就送出去成亲了。如若不是有谢少爷发现了这件事。恐怕现在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哭着闹着也只能在人家为妇了。若是周娮心气儿再高一些，一时想不开……那血淋淋的可就是她了。”
褚姌点头，也想着能这么说服自己。“我是为了周娮能留在父亲身边，才会出此下策。我也不希望她的命运就这么被母亲操控。可是……”
“小姐，您方才没有在众人面前落泪，这很好。”菀枝握着她的手，缓缓道：“您必须要这样立威，往后才能镇得住这揽月楼里的牛鬼蛇神。否则，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住，又怎么能替周娮博一个好前程？眼下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沈婆子是自己选的路，没有必要让小姐您为她担待。”
话音刚落，小丫头就端了热茶进来。
菀枝冲她点一点头：“你先下去吧。”
“是。”
待人走后，菀枝才低声道：“小姐与其在这里想改变不了的事。倒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要怎样，才能顺利的接周娮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