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爸爸的话，妈妈就不会死了；如果爸爸叫醒了妈妈一起去超市，妈妈就不会死了；如果不是爸爸为了图省事，妈妈就不会死了。妈妈刚去世的那些天，我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我恨爸爸，他害死了妈妈。可我又很爱爸爸，因为他很爱很爱我，妈妈刚去世那些夜晚，他每晚都流着泪把我抱在怀里哄我睡觉。我知道他很自责，他很想妈妈，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恨他……”
卓卿珊伸出手轻轻抚在安佑麟的脸上，把他的脸移向自己，“我从小就很听妈妈的话，我小时候淘气，把手指划破了。那时候，我好奇心强，总喜欢舔东西。妈妈怕我舔伤口，不容易愈合，就对我说：‘珊珊，伤口的味道是很苦的，还记得你偷喝妈妈中药的味道吗？比那还苦呢，千万不能舔啊！’于是，无论后来我跟人打架受伤，还是练拳擦伤拳头，我都没有舔过伤口。可是伤口真的是苦的吗？”
卓卿珊的手轻轻摸向安佑麟那穿过右眉毛的细微伤痕，她把脸靠近安佑麟的额头，舌尖落在了安佑麟的伤痕上。安佑麟感到眉毛上方一阵热痒。
卓卿珊抽了两下鼻子，她与安佑麟四目对视，尽量不让自己哭得太明显。
“一点也不苦，妈妈是骗人的。”
说完，卓卿珊便靠在了安佑麟的肩膀上，雨水打湿了她的侧脸，她感到头晕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意识模糊之际，卓卿珊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安佑麟把脸转向天窗，任由雨水直击面门。
“刚才……我在……到西京大学之前，你……有没……担心我……”或许是醉酒的缘故，卓卿珊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过她知道自己许久也没有听到安佑麟的回答。可她已经没有力气追问安佑麟了。你知道吗？你走之后，连蝴蝶都不再来了。
蝴蝶……
卓卿珊微微睁开了眼睛，她飘浮在了雪白的浓雾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她看到一只翅膀半透明，边缘带着些许橘黄色的蝴蝶正扇动着翅膀在她面前飞舞。
卓卿珊伸出手指想接住蝴蝶的时候，蝴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蝴蝶哪去了？蝴蝶！
卓卿珊睁开眼睛，周围依旧是一片白色，只是她并没有站在浓雾之中，而是躺在床垫上。卓卿珊脑袋有点疼，她想起昨晚喝酒的事情了，隐约记得离开小饭店之后安佑麟带她去醒酒。
蝴蝶？卓卿珊只记得她最后听到的事情跟蝴蝶有关，可是具体事情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卓卿珊急得捶了自己的腿一拳，疼得她直咧嘴巴，原本想向安佑麟打听五年前的维金广场案，可她竟然忘了这茬。
卓卿珊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她打量周围，发现这是一间只有一张床垫的白色卧室，门和窗帘也是白色的。
卓卿珊起身想离开床垫，她发现旁边的地板上放着一张餐盘，上面有一杯牛奶、一枚剥好壳的煮鸡蛋，还有几片全麦面包。卓卿珊先喝了一口牛奶，几口吃掉鸡蛋，然后咬着面包来到了房门前。
卓卿珊打开门，来到了直通客厅的走廊，她发现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都被罩上了一层白色的防尘布。卓卿珊快步来到了沙发旁，她轻轻用手抖了抖防尘布的边缘，潮湿的空气中竟然荡起了一股灰尘。看来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卓卿珊听到有击打声从通向客厅的另外一条走廊传来，她沿着声音朝走廊里的一扇门走去，来到白色的房门前，她悄声拉动门把手，将门开了一道缝隙。
房间宽敞，里面有一台跑步机和吊在顶棚支架上的沙袋。安佑麟正赤裸上身穿着短裤对着沙袋挥拳，他的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耳机播放着快节奏的音乐，音乐声之大令在门外的卓卿珊也能隐约听到。卓卿珊并没有想引起正在练拳的安佑麟的注意，她悄悄关好门回到了客厅。
卓卿珊来到厨房，这里干净整洁，整个厨房好像只有水池有用过的痕迹。接着她又到了书房，书房里摆着高大的书架—当然，这只是卓卿珊的猜想，因为那些高大、类似于书架形状的家具上都蒙着白色的防尘布。
卫生间里摆放着安佑麟的洗漱用具，卓卿珊下意识地拉开了镜子门，她发现里面只有几支包装好的针管针头。安佑麟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他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卓卿珊在洗漱池下面看到了垃圾桶，垃圾桶里并没有太多的杂物，里面除了一个空牙膏盒之外，就只有用过的针管和针头了，并没有发现注射药物。
卓卿珊担心安佑麟发现自己的举动，便带着困惑走出了卫生间。卓卿珊来到另外一个房间的门前，这个房间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卓卿珊打开了房门，房间里几乎空无一物。可是墙壁上却贴着数不清的照片，在墙壁的最中央，是死者赵宸和杨萍的照片。
以两位死者为中心，四周还贴着很多相关的照片—皇隐山大柏树，西京师范大学，冯晓杰，唐宁公馆，宏娱传媒……这些照片都由线段相互连接，在连接线旁还有安佑麟写的字。
卓卿珊的目光锁定在了皇隐山照片旁边的一条线段上，那条线段通向一个“？”，下面还写着两个字“男人”。而“？”的另外一个线段连接向死者赵宸的照片，在线段上同样有一个“？”。
卓卿珊朝后退了几步，让整个墙壁上的照片尽收眼底。可她根本就无法在这些照片和线段中理清思绪，她看着那个标记着“男人”两个字的“？”，推测这指代的正是那晚安佑麟和罗刚在皇隐山见到的男人。
卓卿珊揉了揉发晕的脑袋，想起了昨晚喝酒时与安佑麟的对话。安佑麟的确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存疑。
卓卿珊发现在杨萍右侧的墙壁上，照片比较稀疏，可她隐约认为并不是因为缺少相关线索那么简单，还有别的意思。卓卿珊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可能还会有受害者。”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浑身大汗的安佑麟换上了一件背心。“你真的认为还会有受害者？”“凶手有什么理由罢手呢？”安佑麟望着墙壁上的照片，“至少目前为止，咱们可没有线索证明唐宁公馆案就是凶手的最后一案。”
安佑麟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向人剧透一部电影的情节，这让卓卿珊心里有些不爽。
“你对凶手会再次作案的反应怎么这么冷淡啊，难道你不担心还会有人遇害吗？”
面对卓卿珊的不满，安佑麟依然用平淡的语气说：“我说自己多么担忧是哄人的。不想再出现受害者，那就想办法找到凶手。有句话可能你不爱听，出现的受害者越多，我们直接或间接得到的线索也就越多……”
“那咱们今天从何查起啊？”
安佑麟看了眼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我八点半还要监考。”原来安佑麟昨晚强调第二天有事要做是要去学校监考。“西京大学开始正式考试了吗？”
“还没呢，是选修课的考试。西京大学的选修课考试没有排在正式考试期间，所以我得去监考。”
“你要监考多久啊？监考之后呢？我们怎么查？”
“我说你急个什么劲啊？就不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吗？我下午就没事了，咱们先从《拉德斯基进行曲》开始入手，我相信这一定对凶手有特殊的含义！”
两人约定，下午两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