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林霏叹气，“约法三章的事儿，你忘了？”
冯健呵呵笑，“下回注意。”
林霏低头，心里有些无奈。
决定跟他试着相处才不到四天时间。他就已经开始天天买早饭，跟她排一样的班，晚上还必须送她回家。当初说好的尽量低调，在队里保持跟以前一样的状态，看来都是说说而已。昨天晚上更夸张，非陪着她一块儿去给白家栋送生日礼物。而且告诉她如果三十分钟不出来，他就进去。
这难道就是处对象？从限制人身自由开始？
“你不用这么小心，大家不说，其实谁不知道我喜欢你？”冯健不怎么在意这个，只觉得既然她答应跟自己相处了，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虽然她声明是试着相处，可在他看来，那就是成功一半儿的标志了。压抑了这么久的情感，一旦有了突破口，难免有些捏不准力道。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现在不努力对她好一点儿，怎么赢得最终的胜利！
林霏看着冯健那双带笑的大眼，一股无力感从心底升了起来。
“别想那么多了，吃饭要紧！”冯健冲她笑。
“我早饭吃得晚，这会儿不饿。你自己去吧。”林霏坐着不动。
冯健满脸不赞同，“不饿也得垫点儿才行，哪儿能说不吃就不吃？”
林霏看着他，突然觉得他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在不办案的时候非常不讨喜。她疲倦地从座位上起来，决定跟他去吃饭。不然耳朵绝对没办法清静。
两人前脚刚踏出办公室，出警电话突然响了。
绑架案发生，全队民警立即归队。人命关天的大事，任何儿女情长都得靠后。
不到一个小时，整个天海市刑侦支队的民警就齐聚队里。阵仗之大，闹得人心里发毛。到底是个什么大案，全体都出动了。
老刘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听信儿。见小王从里头出来，立刻上前套话。
“什么情况啊？”李局曾局，陈队刘队集体出动，跟报案人在办公室里头呆了半天了都。
小王看了眼里头，挪到一边小声说：“元都建材又出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
“他们市场部的一个副经理被绑了。”
“一个市场部的副经理，让咱们大头儿都出来了？”
“这我也不清楚，是他们那儿的负责人报的警。”
“确定是被绑架了？”
“这个……报案人非常确定。”
老刘心里纳闷，在确定没什么信息可套取之后，立刻小跑回组里。
噼里啪啦一通叙述之后，所有人更迷糊了。
林霏坐在角落里头，神色凝重，心理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会让元都负责人亲自来报案的，不会有多少人。而市场部的副经理一职，也让她很难不跟抽屉里那张名片作出联想。
那个单纯、直接，又浮夸的人，真的出事了？
领导们出了办公室，立刻组织人员成立专案组。冯健和林霏被列在内。
据监控录像显示，白家栋于今天上午十一点五十分，在东城的弯道处，被一辆银灰色面包车撞击车尾后，遭到车上下来的三名男子劫持。其司机就在现场，可惜无能为力，随后立即报警。
目前案发两小时，只掌握到嫌疑车辆的号码，其他一概不知。
案情分析结束后，陈队带着林霏去了办公室。
门打开，里面坐着的人看了过来。
“霍先生，小林就负责你这块儿的事儿。其余的情况她会跟你说清楚，我得指挥去。你放心，我们一定把白家栋完整的救回来！”陈明边进去边说。
霍衍起身，跟陈明握了握手。
“麻烦了。”
陈明摇头，“哪里，这是我们的职责。小林，这儿就交给你。”
“是，陈队。”
陈明随即快步离开，留下霍衍和林霏面对面站着。
“他得罪过什么人吗？”她直接问他。
霍衍摇头，“他虽然傻，可做事儿不蠢。老陈是我的司机，上午是我让他过去接那小子的。”
“你怀疑是冲你来的？”林霏拧眉。
霍衍“嗯”了一声，浑身笼罩着一圈寒气。
林霏心里也不好受，“那你得罪过什么人？”
“……我得罪的人多了。”霍衍淡淡地说完，用手爬了爬头发。
林霏这才发现他一向梳拢整齐的头发，乱了纹理。心里忍不住叹气，这排查起来就麻烦了。难怪陈队会让她来跟他这条线。除了跟白家栋的私交，也有这层原因。
“名单我已经列给你们陈队了。”霍衍垂眼看着她，说：“多费点儿心。这小子……挺喜欢你的。”
林霏抿唇，心里忽然有了种莫名其妙的内疚。看了他一眼之后，点点头。
“弯道那块儿的录像是你让人弄过来的？”
“嗯。”
“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跟你联络过吗？”
“没有。”霍衍说完看了她一眼。
林霏点点头，轻声说：“白家栋的手机被扔在弯道东侧的立交桥，陈队他们去了现场。嫌疑车辆有另一组人去进行追踪。还有一组专门负责查阅以往的案件，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好，那——”霍衍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后，走到窗户根儿按了接听键。
林霏没跟过去，看他这种表情也知道不是绑匪的电话。
果然没多久就听见他喊着那头的人叫“小姑”。
林霏趁他打电话的空挡把技术组的人叫来锁定电话，任何连线都直接被监控。便于定位。
重新回去的时候，霍衍也已经结束通话了。
“我去帮着细查一下监控，你可以过来。”林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虽然不符合规矩，但紧急时刻她总不能一直跟这儿陪着他等电话吧。
霍衍点头，随即快步跟上。
二十名民警被调过来排查监控，林霏找了个位置坐下，霍衍坐到她旁边。
“嫌疑车辆追踪到哪儿了？”她问陈文翔。
“淮安路，朝东行驶。”
林霏点点头，立刻搜素路段，调出监控。画面清晰度不错，显示嫌疑车辆匀速向东行驶，路过任何路口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稳健、老道。再结合会上的那段绑架视频，很难相信这是初犯。
“周炳安的案子，是东城分局接的？”她问陈文翔。
“嗯，好像是。”
林霏缩小界面，立即调出周炳安被绑架撕票的案卷。同样是光天化日之下，同样是三人出没。不讲规矩，毫无人性，在收到赎金前，受害人就已经遇害了。案件发生一年多，至今未抓到嫌疑人。
她掏出手机拨给冯健，“周炳安那案子有人跟吗？”
“有，东城分局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分析案情。”
“应该是同一伙人。”
“嗯。……哎，记得吃饭。”
林霏皱眉，同样‘嗯’了一声挂断。这种时候了，还有闲心说这个。如果真是同一伙人，那白家栋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那帮人心狠手辣，直接就是奔着要命来的。周炳安的尸体至今都还没被找到。
“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一旁的霍衍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周炳安。
林霏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开不了口。
“撕票。”霍衍读着上头的文字，“所以这人已经没了。……同一伙儿人干的？”
“……我怀疑是。”林霏说不了谎。尤其是在他这么平静地询问她的时候，她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是。
霍衍点点头，“所以这帮人是既要钱又要命。”他淡淡地说完，眼睛里结了层冰。
林霏垂眼，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坐直身子，关掉案卷继续查看着监控录像。
她把画面转化模式，一帧一帧地看着。车窗贴着黑色防晒膜，驾驶位上的司机是个高大的年轻胖子。绑架视频中并没有出现过。副驾驶坐着的人带着顶鸭舌帽，故意遮挡着面部。从衣着上判断，就是出现在视频里的三名绑匪之中的一个。案发时，这个人始终背对着镜头，就连这会儿在车里，也没有漏出半点破绽。反侦察意识极强。
林霏把画面放大，放到极致，重点观察副驾驶位置上的人。
穿着普通，露出的下半边儿脸，也只看到是个薄嘴唇。画面继续推进，过了好久，这人朝后扭了一次头。脖子露出，破绽出来了！一条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的纹身，有点儿像龙。她把画面上下移动，顺着胳膊在手背处也发现一些黑团。按下清晰分辨之后，那团黑东西，渐渐露出些形状。虽然模糊，但看着却是一条尾巴的形状。
“司机真的什么都没看清楚？”她一边快速抽调出数据库，一边问着霍衍。
“没有。”霍衍心里有口浊气，怎么也出不来。这个老陈不但什么都没看清，现在连人都吓得进了医院。
林霏有些失望，手却没有丝毫怠慢，把基本相貌特征和纹身描述输入进去之后，等待系统给排查。
两分钟后，茫茫的数据中，蹦出三个搜索答案。
林霏按个查看，认真对比，最终把嫌疑人锁定在了一个叫王勇的人身上。
王勇本地人，年龄二十五岁，外号老三。未成年开始就多次进出监狱，七年前因抢劫罪被判入狱，两年前出来。
“是这个人？”霍衍的视线也集中在屏幕上头。
林霏按下打印键，回道：“重大嫌疑。你先坐，我找下刘队。”
霍衍怎么可能坐着，两步就跟上林霏小跑的步伐。
刘队正在跟东城分局的同志商讨案情，见林霏和霍衍进门，停下来看他们。
“这个人有重大嫌疑。王勇。”她把资料交给刘队。
刘队还没接过去，旁边的东城分局的张组长就开口了。
“王勇？这家伙曾经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不过当时案发的时候他在外地，所以我们把他的嫌疑暂时排除了！真是这孙子？！”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跟他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林霏回答。
刘队看了看资料，又用内线让人把画面切过来，扭头对张组长说：“你仔细看看。”
张组长皱着眉头，细细地分辨着。不到半分钟，忽然猛地抬头，语气肯定地说：“就是王勇！就是他！”
“好！立即调查王勇的所有人际关系！”刘队吩咐组员行动，并对陈队通报了案情。
整屋子人开始忙碌，林霏用余光看见霍衍走了出去。
她有些疑惑，跟着开了门。他正朝窗户那边走着，手里还在讲着电话。
“……就是这个人……不能有意外，等我消息……”
林霏追过来的时候，只听了个结尾。等对上霍衍的眼睛，疑惑更深了。那种狠她见过太多了。
“你想干什么？”她低声问他。
霍衍垂眼瞅着她，神情冷漠。
林霏忍不住蹙起眉心，“你要相信我们。”
“我习惯做两手准备。”他收回视线，看向窗户外头。语调极其平静，林霏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想过后果吗？”她开始有些烦躁。
霍衍扬了下眉，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他会没事儿的。千万不要——”林霏劝诫的话没机会说完，霍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他跟林霏对看了一眼后接通。
“是霍衍，霍先生吗？”男性，本地口音。
林霏靠了过去，贴着他的手机听音。
“我是。”霍衍弯了弯腰，把手机往她那儿拿了拿。
“白先生说您那儿有钱，拿一部分来给兄弟们花花怎么样？”
林霏点点头，大步朝监控室走去，用眼神示意他跟过来。
“白家栋人呢？”霍衍边答，边跟在林霏后头。
“他好得很，能蹦能跳，厉害着呢。哥们儿这儿还被他挠伤了一个！”
“让他听电话，口说无凭。”霍衍进了监控室，用眼神跟刘队打着信号。
刘队拿纸写着“拖延时间，确保人质安全。”
霍衍点了下头。
那边开口：“来，你弟弟。”接着里头传来白家栋的声音，“哥，我没事儿。你给他钱。”
白家栋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状态一点儿不像平常的他。
别人诧异，霍衍却明白这小子只有在怕极了的时候，才会变得特别安静。他强忍着怒气，低声回道：“你放心，都交给我处理。”
“怎么样？有凭证了吧？”那头接着掌握电话。
刘队又写道：继续拖延。
霍衍问那头：“说吧，要多少？”
“哈哈哈哈，不愧是大老板！就是比一般人有魄力！”
“多少？”
“先来个五百万吧，要现金。地点和时间我另行通知你。还有，别耍什么花样，我最烦这个！”
霍衍看向刘队。
刘队摇头，示意他接着拖延。
霍衍对那头说：“好，我去准备钱。不过这么多现金需要点儿时间。让我再问他说几句话。”
“哈哈哈哈，霍先生啊，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拖延时间没用的，我掐着点儿呢。你老老实实等我电话，不然这姓白的小子可就没命咯！”
通话就此切断，所有人暂时松了口气，起码白家栋现在还活着，案件也定了性。
“只查到大致位置，就在二组通报的监控沿线，淮安路东侧的平安大道。陈队已经出发了。”一个民警边操控着电脑，边迅速汇报。
刘队点点头，转身对霍衍说：“放心，一定抓住这孙子！”
霍衍道了声谢，扭头开始打电话让助理联系银行。
“录音放一下。”林霏对操控台的同事说。
刚才的对话，她需要再听一遍。
“背景音放大。”
所有人都细细地听着。短短的通话时间，在快结束的时候，里头出现拖拉机驶过的声音。
“去掉拖拉机的音频。”
操作员按下筛选键，很快又安静了许多。
“继续放大。”
林霏聚精会神地听着，脑袋里出现着整个平安大道周围的地图。
“等等！”她眼睛一亮，“倒回去一点。”
操作员照做。
又反复听了两遍之后，大家都明白了。
“高铁！”
东城区平安大道与顺平路交叉口的地方有火车线路。至少现在能把具体位置往北偏移一点了。能听见火车的声音，就一定是在顺平路上。
联络员立即通知抓捕小组，其余人开始整合现有线索。
没过半个小时，另一组人有所收获。王勇的表弟大胖被捕，人已经被压过来了。
刘队和一个副手开始审讯，林霏跟霍衍留在原地透过监控查看。
大胖心理防线差，没几句就交代了。他声称只有那辆银色面包车是他弄过来的，假牌照还是王勇自己套上去的。其余的一概不知。王勇为这事儿还欠了他两万块钱。
虽然大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最后还是从他嘴里把王勇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搞了个彻底。爹妈，出身背景，性格习惯，住过哪些地方，平时活动范围，有几个女朋友，喜欢吃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