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不是学不乖，而是还不够害怕而已。
第二天她睡了个自然醒，可即便是这样，时针也才指到六。她躺在床上揉着眼睛，打算等身体彻底苏醒之后再起来。
只是不等她如愿，“咣咣咣”的敲门声就传遍小屋。
林霏心里一颤，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却又生怕是自作多情。所以原本飞快地动作，在走了两步后，又慢了下来。
外头的敲门声还在继续，配合着“砰砰砰”的心跳声。
“谁啊？”她站在门边轻声发问。
那头简单的一个“我”字，让她瞬间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鼻头发酸，眼眶染红。
“啪”的一声拧开保险，门才稍稍错了个缝儿，外头的人就把门给拽开了。
林霏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满脸倦色却眸光发亮的男人，眼泪夺眶而出。
霍衍很生气，这怒火从在泰国接到张医生的电话起，一直持续到现在。
这会儿看着她眼泪婆娑，哭得一颤一颤的可怜模样，他眉头皱得更紧。
“你哭什么？”霍衍语气不佳，强忍着要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
林霏摇着头看他，眼泪持续滑落。
“你为什么总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他照旧拧着眉。
林霏忽闪着眼睛，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霍衍伸手去掐她的脸蛋，却在碰到她消瘦的面颊时，不自觉地改成了轻抚。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发觉自己根本对她凶不起来，只能无奈地叹着气，一把将人紧紧地捞进怀里。
林霏哭得更狠，整个人哽咽难语。
霍衍摸着她的后脑勺，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脸颊以及泪水。
“哭什么，现在知道害怕了？”他低声说她，心里也不安稳。
林霏反搂着他的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霍衍仰天长叹彻底认输，长腿一跨带着人进了房门。接着双手捧住她的脸蛋，照着她有些干裂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林霏努力地回应他，回应到嘴唇流血，头晕目眩。
久违的激情瞬间被燃爆，霍衍三两下就除掉了林霏的睡衣，抱着她趟进被窝后，也飞速地抛着自己身上的累赘。
两个人身贴着身，心贴着心，没有一个地方舍得离开彼此。
林霏攀着他的胳膊，看着他眼睛，感受着他的疯狂。霍衍被她笨拙的配合弄得心跳加速，兴奋至极。
火热的欢爱猛烈开幕，随着她一声难以自控的轻喊，一切都才刚刚苏醒。
翻天覆地的你侬我侬结束后，霍衍抱着林霏歇息。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他哑声问她。
林霏累得不想开口，用气声回道：“前几天。”
霍衍低头覆上她的唇，先是亲，后变成了咬。好好惩罚了她一会儿之后，他颇有几分无奈地说：“你跟我想得完全不一样。”
林霏仰着头，抱着他的腰看他。
霍衍伸出一只手滑向她的后背，下意识地触摸着，想了想后，改了说辞：“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一样。至少你在工作上头还是一贯的沉着冷静，专业干练。”
林霏等他继续。
霍衍却摸摸她的脸蛋，不说了。
林霏看了他一会儿后，垂眼沉思。
霍衍叹了口气，解释道：“你想要的和我给你的有不少偏差，同样的我理解的你和真正的你之间也有着很大的区别。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分手可不能算是其中的一种。尤其是在咱们俩还彼此喜欢的时候，这么做就是种愚蠢的做法。我不接受分手，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林霏注视他那双温柔的眼睛，心里一片柔软。她朝他轻轻地点了下头，眉眼间藏满了可人。
霍衍忍不住亲吻她的脸蛋，从额头直至脖颈。
“化验和手术的事儿我来安排，你听我的就是。这两天好好在家休息，身体第一。”
“……好。”
霍衍很少见她这么乖巧，忍不住感叹道：“你早这么听话多好。”
林霏瞪了他一眼，“我还不够听话？”
霍衍摇头，林霏不服。
两人相互看着，眼神由对峙变成了调情。接着情火再次被点燃，他一个侧身就又把她压在了身下。
小屋里弥漫起爱的味道，就像当初在那间大屋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谁也没有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霍衍第一次在林霏的私人空间内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当冲动和意乱情迷消失后，木质板床的硬度开始硌人，屋内的霉气也再次钻进鼻孔。
狭窄的洗手间站她一个人都嫌挤，更何况他这种身材的人了。
缩手缩脚地冲了个热水澡后，他领着她去吃早饭。
出了小区就是早市，卖菜的卖饭的，热热闹闹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霍衍虽然有些不适，但终究不是天上的神仙，所以他依然拉着林霏穿梭在人群中，边走边问她：“你平时早上都吃什么？”
“豆浆油条，或者煎饼。”
霍衍点点头，“以后少吃油条，不健康。”
林霏指了指旁边的油条摊，笑得十分可爱。
霍衍顺着看了过去，在看见“健康油条”这四个字之后也笑了出来。
“健康也少吃。”他揉揉她的脑袋。
林霏仰头看着他，心情愉悦。
两人慢慢悠悠逛了半条街，最终决定喝两碗豆腐脑了事。
平民早餐铺通常都有三个共同点：卫生一般，出锅极快，服务没有。霍衍在这种呼来喝去，地面泛油的环境中，品尝着那碗塑料袋加一次性纸盒组盛起来的豆腐脑。
味道怎么样他印象不深，却被坐在对面的这位丝毫不受周遭环境影响，一勺一勺淡定喝脑儿的姑娘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也就是这么一个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当中，他一眼就看中了她。
是因为那份沉静，那份越在纷乱中就越明显的淡定跟从容。像是什么都不是问题，不管我会不会知不知道，我就是不会慌乱的镇定。
父亲的元都腹背受敌，自己的事业也困难重重。整天处在这种水深火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环境中，偶尔间看到这么一股清流，瞬间就进了心底。
说到底我们究竟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呢？没人说得清，因为它是种感觉，是种直到你遇见她或他之后才能明白是什么的感觉。
这种东西超越长相，外表，性感与否。就必须是她，就必须是她那个劲儿，一举手一投足怎么都对味。任谁来替代都不行。
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出来她内心真实想法的原因吧。因为她表现的过于镇定，以至于他误以为她乐在其中，身心荡漾。
静静地看她喝完这碗豆腐脑后，两人牵着手走出早餐铺。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她笑了。
霍衍扬了下眉，不打算告诉她。
林霏也不在意，低头看了眼彼此交握着的双手，有些想向幸福屈服的冲动。
回到小屋后，霍衍穿戴整齐就要立刻赶往机场飞泰国了。高思婕还在那头等着他，突然回来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可没脸再多做停留。
临别的时候霍衍环顾了一下小屋，对她说：“这屋暖气不好，你先到我那儿住。等下午化验结果出来之后，我打给你。”
“我打给张医生也一样，别耽误你的正事儿。”林霏开口。
霍衍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之后轻声说：“你对我来说就是正事儿。”
林霏仰望着他，心里满满的。那种刚开始跟他在一起时候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我最快明天晚上回来，家里密码你知道，缺什么让阿姨去买，你就负责好好休息就行。”霍衍一一交代着她，细心温柔。
林霏点点头，慢慢地接受了他全部的好意。
霍衍满意之极，最后又上下看了她一会儿后，两人拥吻告别。
越接近幸福的时候，就越怕意外。虽然和好如初的喜悦在心里满满当当的，但也绝对代替不了对身体的担忧。来到他的住处后，她努力静心。
终于在晚上的时候，等来了他的电话。
“怎么样？”她轻声问他。
霍衍按了按疲惫的眼眶，开口道：“没事儿，良性的。张医生过两天安排你手术。”
林霏点着头，有些疑惑，“那她有说为什么再发的这么快吗？”
霍衍顿了顿，“还不都是你不良的生活习惯造成的。”
林霏哑口，自知理亏。
那头沉默了两秒，突然叹了口气，“林霏……”
“嗯？”
“还有件事儿你得注意。”
“什么？”
霍衍烦躁地拨了拨头发，把实情告诉了她：“你遗传了你母亲的BRCA2基因，乳腺癌和卵巢癌的发病几率都不低。”
林霏对自己的基因不好早有认知，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他：“那我该注意点儿什么？良好的生活习惯加科学饮食？”
霍衍“嗯”了一声，没告诉她这基因会直接影响她的生育功能，再严重点儿就是生命安全。
“小霏。”
“嗯。”
“千万别当儿戏，行吗？”他闷声开口，神情无比得严肃认真。
林霏心里一震，为他声音里的担忧感到难过。她点着头，像发誓似的告诉他：“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
霍衍也听出了语气中的坚定，低低地吐出了一个“好”字。
手术是林霏拜托林超签的字。
她不想劳师动众。告诉家里之后，势必又要一阵担忧和操劳。虽然她的身体存在有很多隐患，但纤维腺瘤是个小手术，跟上次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非要家属签字，她真的谁也不想告诉。
照旧是早晨第一台手术，过程也相当顺利。等回到病房输完液，又确认没什么不良反应之后，她把林超撵去上班了。留他在这儿俩人面对面的干瞪眼也没意思，还不如让他赚钱养家去。
病房里什么都不缺。霍衍虽然人在泰国，但还是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吃过晚饭后，林霏有些困了。睡得迷迷糊糊期间，感觉脸颊有些痒。她下意识地挠了挠，却被人抓住了手指。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了过来，她微微睁开眼睛，果然见他正一脸温柔地吻着自己。
“你来了……”她含着笑打量他。
霍衍“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脸颊后，又轻啄了唇畔一下。
“怎么样？”
“挺好的。”她说着坐了起来。
霍衍靠过去搂住她的腰，两人并排坐在病床上依偎着。
“几点了？”
“十点半。”
“吃饭了吗？”她握住他的手，问他。
霍衍点了下头，“飞机上吃了点儿。你饿不饿？”
“我不饿，我怕你没吃好。”
霍衍笑着拨了拨她的头发，动作极其温柔，眼神更是从进门后就没离开过她。虽然前天晚上得知化验结果的时候，他就想从泰国飞回来，可到底不能再这么做了。这会儿看着她，碰着她，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林霏抚上他的脸，语调轻柔，“别这么看着我。”好像她快不行了似的。她不想看他难过。
霍衍安静地回视她，不言语。
林霏把手滑到他的眉宇间，轻轻碰着，“明天就能出院，我真没事儿。以后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别担心。”
霍衍点头，握住她的手轻吻着，忽然有些不明白之前为什么要由着她闹分手，而且还跟她置气。如果他没有去找她的话，那今天又会是个什么局面？想着更觉得后悔，不由得又温柔了几分。
“嫁给我吧。”他低头看着她，眼睛亮得摄人。
林霏原本正垂眼看着他亲吻自己手背，忽然耳朵里进了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就像傻了似的，呆呆地看向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反映。
霍衍摸着她的脸蛋，低声开口道：“这么吃惊？”
林霏渐渐地回神，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你……干嘛突然说这个？”
霍衍叹了口气，深沉地盯着她的眼睛，坦白地告诉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儿，不愿意等了。”
林霏看了他半晌，收回视线垂眼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同情我。我不过是遗传基因不太好，又不是要死了。你干嘛这副样子呢？”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话。”霍衍不喜欢她提这种字眼。
林霏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霍衍抚平她皱起来的眉头，有些无奈，“我可不会因为同情就跟一个人结婚。你真感觉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
林霏眼露挣扎，内心矛盾，“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自己之前也说要试着同居，慢慢儿相处才能知道彼此到底适不适合的。忘了？”
霍衍摇头，“我没忘，所以我才说想明白了一些事儿。”
“……什么事儿？”
“非要我说明是吗？”霍衍扬眉低笑。
林霏不吭声，只是盯着他看。
霍衍拍拍她的脑袋，垂首告诉她：“因为我发现除了你之外，还没有人让我这么觉得自己蠢过。明明已经喜欢你到连风度都没了的地步，却还笨得跟你置气，而且连分手这种事儿也答应了。你说蠢不蠢？”生气，受伤，会有这种反应绝对不会是因为喜欢的不够。活了三十多年，情绪管理一向进行的不错，可就算是这样儿也还是会因为她说了几句话就失态的话，原因再明朗不过了。
林霏静静地看着他，心头一阵纷乱。
霍衍见她不说话，有些疑惑：“……你不想嫁给我？”
林霏顿了顿，缓缓地摇了摇头。
霍衍满意地笑开了颜，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畔，边亲边低声说：“说过要好好爱护你的，给我个机会。”
林霏仰头看着他，各种情绪盈满心口。
“我……没什么自信。”她轻声低喃。
“为什么？”他亲昵地问。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别人的老婆。”
霍衍笑着把她重新搂进怀里，从额头往下亲着，“我不是别人，你不用想那么多。”
林霏握住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仰头看他，总觉得他今天的眼神跟以前不同。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霍衍俯视着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每回她用这种类似于打量嫌犯的眼光看他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她可爱至极。
“干嘛不吭声，真有？”林霏扬眉，神经蹦了起来。
霍衍沉默了两秒，还是告诉了她：“BRCA2基因对生育和性命都存在一定的危险。”
林霏僵硬地看着他，半晌后虚声问：“什么意思，不能怀孕吗？还是什么？你说具体点儿。”
霍衍抚摸着她的脸，心里发闷，“不影响怀孕，但是怀孕后各种激素水平会不稳定。再加上基因上的缺陷，比较容易长瘤。”
林霏认真地听着，缓缓地点了点头。心里一时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头有些懵，口有些干。
霍衍看着难受，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安慰道：“没事儿，咱们一起面对。”
林霏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你知道这个还要跟我结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