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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石磊约定的同学聚会在当地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纯手工竹帘隔断出一个个独立的包间,走在清新怡人的竹帘内,隐约可以听到外面流水流经石子的哗哗声,颇有种山林竹屋听水声的韵味。

这次聚会的有石磊当年的几个要好同学,比如当年那个对苏叶很是看不惯的阎君,还有就是杨琪琪那个宿舍的女生们,比如董倩徐盼盼孟雨婷等。

几年不见,徐盼盼发福了,如今满脸红光,说是要嫁给一个富二代。她见到苏叶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未婚夫纯属暴发户一个,他家里是做建筑承包的。”

而董倩则是一直痴痴地望着石磊,其痴情之状多年不改。至于孟玉婷呢,依然高挑时尚。听说她去年就巴上了某国有银行的一个主任,那个主任是个秃顶,四十多岁一直没有孩子。如今孟玉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给这个主任怀上一个孩子,当下后这个主任大喜,说是要离婚娶她。孟玉婷的肚子如今刚刚鼓起来,她看着苏叶的眼神依然带着敌意,不过到底没有了当年的尖锐。

阎君坐在一旁,他非常明白自己的朋友组织这次聚会的真正目的。其实不用看其他,就看看今天来的人就知道了。这哪里是聚会,分明是石磊为了能够再次光明正大地见到苏叶找借口呢。

事实上从苏叶进来后,石磊的目光几乎不曾移开,只看得一旁的董倩眼神黯淡。

苏叶也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坦然笑着应对这些曾经或者友好或者敌对的同学,从容自若优雅淡定。不过感受着石磊那火辣辣的期盼目光,她的心里泛出一股难言的滋味。

这个聚会就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气氛中进行着,等散场的时候,有眼色的各自找理由溜了。只有孟玉婷笑望着石磊说:“董倩和你顺利,你把她送回家吧?”

孟玉婷问出这个时,董倩低着头黯然不语。

石磊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阎君就热络地问:“我记得董倩在东三环住?我距离那边最近,不知道可有这个机会为美女效劳?”

董倩幽怨地笑了下,故意看着石磊说:“还是不麻烦你了,大家都忙着呢。”

阎君却很是热情:“怎么会麻烦呢,有美女同车,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徐盼盼看不过去,直接说:“董倩你就让阎君送你回去吧,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这时阎君又在一旁邀请,董倩推不过,绝望地看了石磊一眼,最后还是上了阎君的车。

很快大家都各自上了自己的车,或者打到了合适的出租车迅速离开,饭店外只剩下了石磊和苏叶。

苏叶轻叹了口气,这个安排太过刻意,对于她这种已婚人士来说,这无疑是莫大的不地道。她对凝视着自己的石磊说:“石磊,时间不早了,我也先走了。”

路灯映照下,石磊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她愣了下,自己转身去停车场取车了。

谁知从停车场出来后,发现石磊竟然挡在自己车前,一动都不动,两眼直盯着车内的自己看。

苏叶觉得好笑,停下车放下车窗,笑着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石磊目光闪过一丝亮光,嘴唇动了动,笑着说:“我没有车,身上也没带钱,你送我回家吧。”

苏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说:“我才不信呢,你既然有钱请大家吃饭,怎么就没钱打车回去了。”

石磊目光诚恳:“我真得什么都没带,不信你来看。”说着他把手放入大衣口袋中摸,从手势看里面确实空空。

苏叶没想到石磊竟然会耍赖,不过鉴于这个人刚请她吃了饭,她自然不好拒绝,只好请他上车。

石磊听到苏叶允许自己上车,眸子里浮现笑意,赶紧打开车门到了副驾驶座的位置。

苏叶眸子里闪过笑意,今天刚看到石磊的时候,她觉得眼前这个已经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石磊了。可是他溜上自己车子的动作,赫然让她想起很久前他在自己面前青春洒脱的样子。

石磊目光落到了苏叶唇边的笑意上:“看来你过得不错。”

苏叶一听这个,顿时收敛起了笑意,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想起很久前的一件事。”

石磊感兴趣地动了动眉毛:“什么事?说来听听?”

苏叶“噗”地笑了,目光扫了石磊一眼后继续直视前方:“我想起那个加长轿车和公共汽车的问题。”

石磊一愣,但很快想起几年前苏叶提到加长轿车时自己的反应,他嘿嘿笑了几声说:“我那时候就是个土包子。”

说完他自己补充了句:“现在也是混饭吃的土包子一个,苏大小姐不能这样笑话我啊!”

苏叶看他这么说,忍不住又笑了,几年不见原本觉得很生疏,谁知如今的石磊不但没有变的事故,反而比以前多了几分乐趣。

两个人就在这说笑间重新熟稔起来,偏偏这晚苏叶根本不想回家,便说要带着石磊去附近的河边散步,石磊自然欣然应允,说是要舍命陪君子。

比起当年的青涩,两个人都成熟了许多,谈话间有意避开当年的那番闹剧不提。苏叶问起如今石磊的情况,石磊据实以告,说自己父亲在国外公司发展得很好,让自己过去。不过自己还是想留在国内将自己的公司做大,他想独立开创出一番事业。

明月高悬,河水静静流淌,石磊说起当初创业时的艰难,他坐在石凳上,叹了一口气说:“有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都恨不得大哭一场。不过那时候总是想,我是男人,要坚强,不能就这么认输,所以也就坚持下来了。”

苏叶的眼中泛热,这个曾经的男孩子成长为如今真正的男人,显然是经历了许多挫折的。其实假如不是自己,他应该能够走一条更为平顺的路吧?

石磊已经不再说话了,耳边所能听到的是水声哗啦,以及偶尔草丛中传来的蛐蛐叫声。

很久之后,苏叶幽幽地叹息一声:“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也许现在……”

石磊笑了下,望着苏叶目光坚定地说:“我一点都不后悔,我现在很好。”

他转过目光,仰视着天上那轮明月,笑着说道:“你知道吗,我爸爸现在对我很满意,他觉得我长大了懂事了。当然了,我对自己的现状也很满意。每天睁开眼睛我都要问自己,到底距离自己的目标有多远,望着那长长的一段距离,我浑身就充满了干劲。”

苏叶微诧异,转过头去问他:“你的目标是什么?”

石磊笑望着苏叶,眸子里的光芒竟然比天上的月亮还有璀璨,他含笑望着她,坚定地说:“是你。”

苏叶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石磊所说的话,以至于开车时精神都有些恍惚。回到家后,陈妈还在等着她问她是否需要吃晚饭,苏叶摇了摇头,径自上楼去了。

进入房间里面一片黑暗,苏叶就着从窗户射进来的一点微光打开灯,却差点被吓到,原来杜衡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烟雾袅袅,他坐在那里犹如一尊石像般。

苏叶并不喜欢烟味,她当下就皱了皱眉:“原来你还会吸烟。”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杜衡将烟头在烟灰缸上蹭了蹭,低笑了声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苏叶没有说话,冷着脸走到窗边打开空气净化器。

杜衡见状,便将燃了一半的烟掐灭扔在了烟灰缸里,然后起身。

苏叶轻轻挑眉:“你要做什么?”

杜衡停下脚步,回过头笑看了她一眼:“我如果再不把身上的味道洗去,恐怕我的妻子就要不让我上床了。”

苏叶觉得他的眸子里别有意味,脸上陡然一烫,小声嘟囔了一句便偏过头去了。

听着浴室的水声,苏叶等得无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目光无意间扫过沙发前的茶几,却发现上面有一个反放着的相片。

苏叶回想着自己打开灯时的情景,想来杜衡今晚一直对着这张照片看?

她低头盯着那照片,不由得猜测这上面又是什么?杜衡的母亲或者郑晕小时候?

苏叶有那么一刻冲动地想翻过来照片一看究竟,不过她的脑中不断地浮现出几年前的情景。那时候对她呵护备至的杜衡竟然因为自己翻了一张照片而对自己横眉冷对。

她小声地哼了下,扭过头去想,她对杜衡的照片才没有兴趣呢。

正在这时,杜衡身上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健壮挺拔的身材因为只裹了一层白色浴巾而显得越发性感,肌理匀称的胸膛上尚且透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温热气息,而微湿的黑色短发带着些许的凌乱垂在饱满的额头前,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苏叶静静地注视着杜衡,以前的她还小并没有感觉,现在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其实杜衡这个人外表很有魅力。

杜衡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苏叶的目光,他径自走到苏叶面前,扫了眼苏叶茶几上的照片,再抬起眸时,眼中竟然含了淡淡的讽刺:“怎么,没拿起来看看?”

说着这话时,他弯下腰拿起了桌上的相片。

当他弯下腰时,还带着湿气的刚硬脸庞距离苏叶很近,苏叶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沐浴后的气息,也可以看到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淡漠和疏离甚至讽刺的神情。

杜衡拿起了那张照片,翻开,将它摆放在了苏叶面前。

苏叶忍不住望过去,一望之下,顿时呆住。

那是三年前的苏叶,长发飘扬眼神迷离,这样的她就被一个男孩子拢在怀中,两个人的嘴很接近,几乎就要触碰在一起。

那是三年前的游乐场,男孩子自然是石磊。

苏叶此时猛地抬起头,惊问道:“你竟然偷拍我,还留了这种照片!”

杜衡抬眸,深不见的的眼中带着莫测高深的意味:“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不然干嘛反应这里剧烈?”

苏叶再次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杜衡:“你跟踪我!你一直跟踪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这几年,她意味他已经放松了对自己的控制,却原来他竟然一直不放心?三年了,难不成他一直在监控着自己?

苏叶想到这种可能顿时不寒而栗,她双臂无助地搂住自己的双肩,脚下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杜衡,你太变态了,我不是你的禁脔,你没有资格对我这样!”

杜衡摇了摇头,淡然地否定了苏叶的猜测:“不,我没有跟踪你。”

苏叶却是不信的,她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厌弃:“你竟然还不承认,你知道我今天和石磊见面了,于是故意拿出这张照片来试探我吧?”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杜衡,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但是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你嘴上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是心里却一直不能放下,所以你才一直留着这张照片是吗?我真得搞不懂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杜衡面上泛起疲惫和痛苦之色,无奈地冷笑了声:“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他抬起头,嘴角带着淡淡的失落:“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事业上,你就从来没有相信过我。这几年你已经就要把我从公司里剔除了,你终于可以独立掌控你的父亲留下来的偌大财产了,以后不用交给我这个不值得信任的人了。”

他叹了口气说:“你现在翅膀硬了,以后可以慢慢地查你父亲车祸的真相了,当然也可以去找一个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再也不用害怕我会妨碍到你了。”

苏叶望着杜衡落寞的神色,她有一瞬间的心软,不过很快她就想到这几年来杜衡对自己从未放松过的控制,她心一狠,咬牙说道:

“你也不用说这样的话激我,我想要什么自己自然会去争取,和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如果你真得一直在跟踪着我,那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她提起自己的包包,一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陈妈此时正好从厨房出来,见到苏叶脸气得通红从楼上冲下来,吓得赶紧拉住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先生正在楼上等着你呢。”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叶甩开陈妈:“我没事,我要出去下。”

苏叶并没有开车出来,她一个人走在众多别墅群中,夜风吹着她的头发,她很快冷静下来。

这几年来,她一直努力地让自己脱离杜衡的控制,她想独立起来,不再依靠这个男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苏叶,她觉得自己或许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和自尊。可是今晚,她才羞恼地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那个男人看在眼里。

苏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走向哪里,她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的建筑开始稀少起来。

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颤,抬头看看四周,竟然都是不认识的路。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手机找起了通讯录上可以求助的名字。翻来翻去,竟然找不到几个此时此刻可以毫无顾虑去打扰的号码,最后她打了罗子沙的电话。

这几年罗子沙一直和她有联系,偶尔一起出来吃饭谈心,对她来说是大哥哥一般的存在。不过今晚拨打罗子沙电话时,她想起偶尔两个人吃饭时罗子沙对自己亲昵的动作,她忍不住满腹猜忌地想,也许这都被那个杜衡拍了下来,当做自己出轨的铁证呢!

想到这里,苏叶又多了一分愤恨,对于杜衡和郑晕的过往她从来都是默不作声,可是杜衡嘴巴里说原谅自己,却实际心里根本一直介怀吧,所以才会在这么一个晚上对着自己和石磊亲吻的照片发呆。

罗子沙的电话接通了,他焦急地“喂”了好几声,可是苏叶却忽然没有了倾诉的古欠望,只是含糊地说了句:“罗哥哥,没事,我打错了。”说完她迅速挂上了电话。

就在她挂上电话后,她抬头看了看四处,不远处有小树林,有奇怪的山石。这个晚上并没有月亮,周围的一切都黑乎乎的,地上奇形怪状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怕。

苏叶起身,她打算自己重新走回家。为了赌一时之气而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实在并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就在她刚要迈步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有奇怪的动静。她被惊得头皮发毛,一眼望过去,那边的树木仿佛在动,不过并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真的有人在。

她壮起胆子学着杜衡平时威吓的声音厉声问:“谁在哪里?”

她略显娇嫩的声音在黑暗的夜空中回荡,可是周围没有回音,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苏叶心里发毛,她慌忙起身就要往回走,可是由于走得过急,她一脚踩在一小块石头上,然后身子猛地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苏叶感到脚踝一阵剧痛,蹲下身子查看时,果然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是崴到了。

苏叶跌坐在那里,两手抱着透出阵阵钻心剧痛的脚踝,低头茫然地望着不远处不知名的地方,整个人犹如融化在黑夜中一尊优美而忧郁的雕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悦耳悠扬的铃声突然回荡起来,打破了此刻的凝滞。苏叶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是石磊的来电。她犹豫了下,按了接听键。

“苏叶。”不同于一般人拨通电话的问候,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仿佛他们原本就一直在聊天。

苏叶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勉强笑了下,轻轻地回道:“石磊。”

石磊淡淡地应了声,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中。

此时周围原本狰狞的夜色突然不再恐怖了,苏叶甚至听到了周围婉转幽暗的虫鸣声。石磊显然也听到了,他打破了沉静,凝眉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苏叶看了看四周,轻轻地说:“我好像迷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石磊顿时皱起了眉:“迷路?”

苏叶也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可笑,她微抿起唇笑着解释说:“在我家附近迷路了,而且还伤到了脚。”

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仿佛一个等待白马王子前来解救的娇弱公主。其实虽然迷路了,但手机在手,她只要轻轻一个电话,找警察找保安甚至是找杜衡找陈妈,哪个都是很简单的事。可是如今她傻坐在这里半响,竟然一直没有去拨通任何人的电话。

石磊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苏叶和杜衡的家所在之处是在半山腰,所谓的豪门别墅,但其实这周围荒芜不见人烟,平时出个门连个公交车出租车都没有的地方,怪不得苏叶会迷路。

他手中握着电话,看了看外面幽暗的天色,想着时候已经不早了,这时候苏叶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面,偏偏脚又受了伤,这显然是很危险的。想到这里,他眸子里染上了怒气,语气中也不觉带了愠色:“你们家的杜先生呢?他怎么照顾你的?”

苏叶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说:“他不知道。”

石磊一愣之后,果断地说:“你先不要乱动,我马上过去。”说完拿着手机拎起车钥匙直接往外奔去。

经过客厅时,石家妈妈看到自己儿子急匆匆地往外走,忙要拉住问:“这么晚了,你这么着急出去做什么?你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等下就要吃饭了。”

石磊却是根本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只是对母亲扔下一句:“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了。”

石家妈妈还要说什么,却已经没有了儿子的踪迹。她慢慢地坐下来,回想着儿子刚才那一心往外谁也拉不回来的架势,心里隐隐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自从遭受到苏叶事件的打击后,她的儿子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样的神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上,石磊几次闯红灯超速行驶,引来路人频频侧目,但万幸的是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关键路段并没有交警,这个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记录在案罚款罚分。

中间石磊几次和苏叶通电话,而相比较急切地前去英雄救美的石磊,苏叶倒是淡然得很,反正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坐得腿都麻木了。

石磊很快到了苏叶的家附近,根据苏叶的形容,在这附近寻找,同时还和苏叶通着电话:“你听到汽车的声音,马上告诉我。”

苏叶这时候也来了精神,她一手撑着地勉强站起来,让自己靠在一棵树下,同时点头说:“好的,我知道。”她停顿了下才又提醒说:“我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你快一点。”

石磊更觉得事情紧急,连忙点头说:“我明白,你放心。”

石磊开车在这附近转了几圈后,心是越来越沉,这周围实在荒芜,而且有山有树,万一这其中有个坏人隐藏着,苏叶可就真危险了。

就在他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的时候,突然听到苏叶那边惊喜地说:“石磊,我在这里!”

他听到声音,猛地侧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孤树下,苏叶一手扶着树一手向自己挥手。

坐在温暖舒适的真皮座椅上,苏叶的腿脚渐渐恢复了知觉,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冷。

轻轻拉拢了下披在身上的石磊的外套,她偏头看了眼旁边的石磊。

石磊目视前方,双唇一丝不苟地抿着,看起来很是严肃。

苏叶眼珠轻轻转了下:“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条路她还是认识的,是下山的路。此地应该距离她和杜衡的家已经很远了。

石磊转过头,皱着眉问:“你现在想去哪里?”

石磊也不是傻子,苏叶孤身一人出现在家附近的荒山里,想也知道她必然是和杜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不过对于这件事石磊实在对杜衡非常不满,他认为无论怎么样,杜衡也应该照顾好苏叶,而不是将她一个人扔在荒山野林之中!

苏叶听到石磊的问话,沉默了片刻,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

石磊偏头看了眼苏叶,从这话里他当然顿时明白了苏叶的意思,她现在显然并不想回家的。

“那我带你找个住处吧。”石磊这样试探着说。

苏叶乖巧地点头:“这样也好。”

这一晚,石磊顺利地将苏叶带到了一家宾馆,将她安置妥当。当然中间还出现了点小问题,入住时是需要身份证的,而苏叶由于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带,后来无奈之下石磊用了自己的身份证进行登记,入住人只能写的是苏叶和石磊两个人。

而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寝食难安,当他黑着脸终于决定打一个电话时,才发现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听着那个毫无感情的冷漠提示声,他脸色越来越沉重。

这一夜,他带了人在这附近找了一夜,不过毫无所获。

第二天凌晨时分,他终于颤抖着手拨通了报警电话。

也许是折腾了这么久太过疲惫的缘故,苏叶在舒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后,睡得美梦香甜。

只是可怜了两个男人。

一个是石磊,他小心地守在苏叶身旁,连手脚往哪里摆都不知道。

另一个自然是杜衡。杜衡由开始的担心,疑惑,到后来的渐渐沉不住气,最后几乎要崩溃了。

开始他报案,警局的一个年轻小民警竟然说什么四十八小时不见后才算失踪才能立案,让他四十八小时后再重新报案。杜衡脸色不好地挂上电话,还惹来小民警的嘀咕声。

可是没过多久,小民警彻底后悔了,他发现这个人惊动了他们的局长,然后几乎所有的人员都被调动起来,就为了寻找那个什么失踪的一个小姑娘。

一群人开始排查录像以及过往车辆,还有城里大小的宾馆。

天亮时分,在杜衡脸色铁青地消灭完一整盒的烟时,总算警局的人打电话传来苏叶的消息。

然后这个消息让陪着杜衡的警察局局长大人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小心地看着杜衡,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衡的夫人,竟然和另一个男人开房了。

已经,已经,已经睡了一夜。

好心的警察局长小心翼翼地望着杜衡,他生怕这个担心妻子担心了一夜的人可怜人一时中风脑溢血或者高血压突发晕倒在地。他必须做好急救准备。

可是杜衡却很淡定的样子,他将手中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起身,出门,门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当杜衡打开宾馆房间的门时,石磊愣住了,他忙起身,想解释什么,可是看着床上安睡的苏叶,他说不出口。

该说点什么,说你的妻子睡得正好,你轻声点,不要打扰她?

杜衡并没有看石磊一眼,他径自走到床前,轻轻地抚摸了下苏叶的脸颊,柔声说道:“小懒猫,我们回家吧。”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苏叶朦胧中醒来,她做了一个好梦,梦到杜衡陪着少女时的她在草丛散步,两个人好开心啊。

此时睁开眼睛,望着温柔的杜衡,她一时竟然忘记了昨夜的事情,伸手抱住杜衡的脖子。

杜衡用身体挡住了石磊的身影,顺势将苏叶抱起,然后走出了房间。

留下尚未反应过来的石磊,怔怔地望着两个人的背影,站在那里发呆。

而这边苏叶被抱上车后,也渐渐清醒过来,她回忆起昨晚,猛地一惊,看向一旁的杜衡:“石磊呢?石磊在那里?你把石磊怎么样了?”

为什么她醒过来后就没见过石磊呢?

杜衡毫无表情地扭头看了苏叶一眼:“你醒过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语气非常阴冷。

苏叶心里越发担心,不过这几年的历练倒是让她慢慢镇定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下来,轻声解释说:“我崴了脚,他救了我,然后——”

杜衡却打断她的话,挑眉道:“然后你们就上床睡了一夜?”

苏叶脸顿时红了,怒瞪着杜衡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真够粗鲁的,这可不像往日的杜衡!

杜衡却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咬牙切齿地说:“我怎么说话了?如今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妻子陪着别的男人睡了一夜,难道我连说一句都不成吗?”一边说着,手下一边用力。

苏叶脚踝原本就受了伤,如今被他这样一握,更加疼起来,两腿用力想挣脱他,可是却弄得自己更加疼。

她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拼命踢着杜衡喊道:“你放开我,杜衡!你弄疼我了!”

可是杜衡却像疯了一样根本没听到她的话,手下越发攥得紧了,这让苏叶更加挣扎得厉害。

而就在这挣扎之中,另一辆车就好像是喝醉了酒般,失去控制地冲过来。杜衡一时之间根本不及躲闪。刹车刺耳的声音响起,两车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苏叶眼前一黑,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觉得浑身仿佛被什么冲撞,就晕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前,只仿佛隐约觉得自己被搂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怀抱坚强有力,充满了安全,就仿佛小时候的夜晚一样。

当苏叶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都是白色的。

照顾着她的是陈妈,陈妈的眼圈都是红的。

她见苏叶醒来,忙凑上前问:“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苏叶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这是怎么了?”

陈妈顿时眼泪掉下来,哭着说:“你和先生遇到了车祸,不过还好,你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皮肉伤。”

苏叶皱眉回忆起车祸前的情景,忙拉住陈妈问:“他呢,他怎么样了?”

陈妈低头看着苏叶紧抓住自己的手,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说:“先生没什么事,已经出去处理公司的事了。”

苏叶松了一口气,放开陈妈的手,重新躺回到床上,无精打采地望着天花板。

他看来真得是没有任何事情呢,已经可以出差了……

陈妈端详着苏叶,捕捉到她眉间的失落,安慰她说:“小姐,先生临走前很担心你,他吩咐说……”

陈妈话都没说完,苏叶自己笑了下,落寞地说:“陈妈,没事的,我习惯了。”

第二天,很多人过来看望苏叶,有之前参加同学聚会的杨琪琪董倩,而石磊也跟着来了。

大家带来了鲜花和水果,她们见苏叶看起来真得并无大碍,也都放心了,渐渐大家就说笑起来。

石磊在一旁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大家。

后来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也都告辞走了,病房里只剩下石磊。

石磊上前,犹豫了下问道:“他,他为难你了吗?”

苏叶抬起眼皮看了石磊下:“没有。”

石磊点头:“那就好。”

两个人对望了许久,苏叶觉得有些口渴,便要喊护工,这时石磊忙替苏叶倒水。

后来陈妈来了,她看看石磊,目光里颇有些反感。石磊感觉到了,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当陈妈进来的时候,苏叶感到气氛有点凝重,她一时想不出为什么,问陈妈她又不会说,也只好自己闷头瞎想些心事。

就这么着过了几天,苏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也要出院了,可是杜衡还是没有出现。

这下子苏叶不淡定了,她觉得事情不对劲。

杜衡虽然和自己一直有种种问题,可是他一向是最关心自己的人,怎么自己出院,他连出现都没有呢?

苏叶开始有了各种担心,她想起自己晕倒前那个温暖的怀抱,心便往下沉,想到最不好的可能,她再也坐不住了。

拿起电话,对杜衡进行了电话轰炸,可是杜衡的手机始终关机。

那个永远为她保留的手机,竟然关着机!

苏叶如坐针毡,她觉得陈妈一定是知道的,抓着陈妈逼问,可是陈妈却说杜衡一切安好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是苏叶自己瞎想的。

苏叶回到家,食不知味,最后终于拿起手机给杜衡继续发短信打电话。

可是一切短信手电话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心里忽然有一种惶恐,一种将要失去杜衡的惶恐。

忽然之间,好害怕好孤单,而上一次这种感觉袭来,还是知道父母亲去世的消息的时候。

苏叶在辗转难眠中过度过了几天,这几天石磊也和苏叶联系过,言谈间的意思她是懂的,可是她却毫无心思。

在很深的夜里,苏叶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那是留下了她和杜衡很多次欢爱的大床,她开始回忆曾经的曾经。

对于自己来说,杜衡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幼时,他是一个她喜欢的大哥哥。那时候父亲欣赏他,自己有时候还会偷偷地在楼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假如不是后来的巨变,其实他也许就是她的白马王子。可是少女的梦被打碎得那么快,父母的离世,她在这个世界上一下子变得那么孤零零的。

她望着这个被泪水打湿的世界,发现她唯一的倚靠竟然是杜衡了。

她信任过他倚靠过他,可是最后她又开始怀疑他。

床笫之欢的时候,她曾经怀疑自己应该是爱他的,可是又觉得爱不是这样的,爱不是因为被禁锢而不得不的爱情,而应该是一种自由的选择。

现在呢,现在他好像忽然之间收起了他原本的所有的强势,一下子撤离了。在她将自己全部武装起来准备对抗这个男人时,他忽然撤离了。

没有了他的夜晚,竟然是这么冷;没有了他的大床,原来竟是怎么大。

可是在这孤独的时候,她又想起自己曾经对他的怀疑。咬紧了牙,她使劲地问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在一夜又一夜的难眠中,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确认杜衡是安全的完好的,好好和他谈谈,然后……然后她还是要继续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于是某一天的早上,苏叶忽然开始绝食了。

她非常强势地要求见杜衡,她是对陈妈这么说的:“如果看不到他,我就不吃饭,你可以这样告诉他。”

陈妈很是为难和心疼:“小姐,我真得联系不到先生啊!”

苏叶自然是不信,她对着陈妈一个甜笑:“陈妈,只要你想联系,一定可以的。”

苏叶心里是有这个笃定的,她知道无论怎么样,杜衡都不可能放任自己不管,最基本的眼线和卧底还是要有的。

陈妈苦笑摇头:“小姐,你这说得就不对了,陈妈真得没法联系先生。”

苏叶却不听了,她拿了一张报纸,学着往日杜衡的样子在那里看起来。当看着陈妈欲言又止无奈地走进厨房的时候,她竟然有种奇妙的胜利感。

以前杜衡淡定地坐在这里看报纸然后从眼缝里看着自己沮丧的样子,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

她赶紧甩了甩脑袋,她自己也发现了,自从脑子中有了杜衡也许就此消失了的奇怪想法后,她想什么都会联想到杜衡。这个,难道就叫做失去的才知道珍惜?

呸呸呸,不对的,她和杜衡之间的关系,谈得上什么珍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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