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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平冲在最前面,他一脚踹开了导播室的大门。
里面的人都惊慌地站了起来。
唐茜跟在后面。她刚从绝境里挣脱出来,说老实话,腿有点虚,不过心里很激动:励平的手枪,程琳手里的“双枪”,总有一款适合你们吧。她几步冲到操作台前面。“这个要怎么搞?”她大声喊。
“什么怎么搞?”其中一个人问。
“怎么把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她在虚弱和兴奋之间切换得太剧烈,一下子有点喘不上气来。
程琳代替她把话说下去。
“我要把这里面录好的东西,”她扬了扬手里的“枪版”手机,“通过你们的直播信号播出去。”
“不会是****反政府的吧?”那个人战战兢兢地说。
唐茜乐了:“一看你就是人类。”
“怎么弄?”
“……已经不行了。”另外一个人说,他指了指操作台前的一排显示屏。
所有的画面这时候都已经变成了黑白条纹。
“直播信号已经从外面被切断了。”程琳说。“他们已经有反应了,预料到了我们要这么做。”
这时候,励平听到了声音。他几步抢到导播室门口。
“有人在往这儿过来。”他喊。“很多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人还是虫子。”
“他们要包围我们。我们必须要在被他们抓住之前把信息传出去,要不然……”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悲观的眼神。要不然,他们发现的东西可能会就此湮没无闻了。
唐茜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我们上楼!”她说。
“上楼?”
程琳不了解情况。但励平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楼上就是虫子和同类进行交流的信号塔。我们直接从那里把信号发出去——”
“给他们致命一击!走!”
他们冲出导播室。
这时候,人影憧憧,朝这边拥了过来。励平朝天花板开了一枪。枪声对人群稍有震慑。趁这个工夫,三个人抢入楼梯间。励平断后,用角落里的一根扫把闩住了门。
三个人跑上8楼。
展开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大厅。程琳不由得“哇”了一下,说:“这么大啊!”
“那个房间在后面。”
唐茜领着他们跑。
他们跑得太急了。远处那道犹如金库一样的大铁门像是在朝他们压上来。
“那个门要密码。”她跟励平说。“那天你拍下来了,对吗?”
那天晚上,励平只是远远拍下了夏异和骆尘进房间时候的画面。幸运的是,当时他们恰好在夏异的右手边。
“我不知道行不行。”
励平第一个跑到铁门跟前。同时,他也已经从手机上调出那天晚上的视频了。他仔细观察视频里夏异开门时候手上的动作。
这个时候,在他们背后,电梯的门和他们跑上来的楼梯间的门几乎同时打开,黑压压的人群涌了进来。
程琳停下步子,转过身。她看不清楚后面的,至少前面那些人里,很多穿着统一的制服,都是娱宙公司的员工。
她举起“双枪”。
“你们给我站住!”
没有人站住。人群仿佛接受到了神秘的指令一样,很自然地把自己填入看不见的模块里去,一个接着一个,排列得方方正正,好似刀砍斧剁过一般。“咵咵咵”,他们发出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朝三人压了上来。
唐茜急得不住声地催促励平:“行了没有?他们上来了。行了没有?”
励平被她紧张的情绪感染了,接连试了好几组数字,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琳按了手机上的播放键。通过前置的喇叭,摇滚金曲大串烧再次轰响了起来。这一次登场的是黑豹的《无地自容》:
人潮人海中 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 是你是我
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咵咵咵”……
不再相信 相信什么道理
人们已是如此冷漠
不再回忆 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咵咵……咵咵咵……咵……咵咵……”
脚步声开始乱。
但还是在逼近,逼近……
程琳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黑豹不够给力啊。”她换了一首。
唐朝的《国际歌》。
嘶哑的、充满力量的嗓音立刻飚了起来。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
程琳看到,前面几排人的肢体动作变得古怪起来,手脚像是失了调,走起路来歪歪斜斜。唐朝无所顾忌的歌声显然要比黑豹更带劲一些。它们似乎干扰到了那些“东西”对原本不属于它们的身体的控制。
唐茜把两手的拳头都挥起来:“好棒!能不能再猛一点,干死他们!”
程琳从兜里掏出一个喇叭,丢给唐茜。
“加上你的,威力会更大!”
唐茜同步了程琳的歌单,就算用光流量也要把这些歌都下载到手机里。现在,她的手机里也同时放送着《国际歌》。她们现在有三把“枪”了。
果然,在三把“枪”的火力压制下,她们能够影响到的大厅区域变得更广,强度也更高。之前还在勉强接近他们的人群,队形终于散乱了,冲在最前面的“人”纷纷倒了下去,摔得像一滩软泥。
他们在地上爬着,翻滚着,抓着自己的头和脸——在程琳和唐茜的眼睛里,他们变成了一只一只的虫子。
唐茜手舞足蹈:“从来就没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人群停止了动作。
程琳和唐茜要高兴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件事。他们不再进逼上来,而是后退到了《国际歌》的音波攻击范围之外,然后,毫无征兆地变得静止了。就像这些人突然之间都宕机了,变成了没有生命的假人。
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些人在几秒钟以前还是欢蹦乱跳的,就感觉到瘆人。
大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国际歌》的歌声在回环往复。
唐茜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终于,她憋不住了。
“怎么回事?我们赢了?”
程琳也不知道。不过,她摇了摇头:感觉不像。
“再等等。”
“励平,你现在有时间试了,别着急,慢慢来。”
唐茜的话刚说完,她们就看见大厅尽头的那几部电梯一起开始动。
先是降下。
然后,一层一层地升了上来。
唐茜和程琳对望一眼。她们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但是,能猜到不会是好的东西。
电梯停住,门打开。
从几个门里出来的同样是黑压压的人。
但是,这些人跟之前与他们对峙的娱宙公司的员工们——至少从制服和佩戴的员工卡上看是这样——并不一样。他们穿着样式相近的黑衣服,每个人脸上都白得像戴了能剧面具,要么就是扑了过量的粉,五官僵硬而扭曲。
程琳感到了一阵寒意。她很自然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开车经过娱宙大楼前的广场……
那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广场舞大军!
就是他们!
仿佛是被对方的威势吓阻了似地,《国际歌》的歌声恰好在这个时候停了。大厅里出现了一段——几秒钟——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
然后,他们开始起舞。
像虫子一样挥舞他们的手和脚。
同时,层层叠叠地逼了上来。
程琳连忙重启了《国际歌》。
“舞阵”踩着他们独特而诡异的步点,一步,一步……他们越过了依旧在地上滚爬的那些人——在上一波迫近里,这可是他们的“死线”,他们强撑到那里(距离唐茜她们十几步的距离),肢体就彻底脱离了控制,变成了一堆在地上蠕动的肉壳。
程琳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换了一首歌:T.Rex的《20th century boy》。不过,T.Rex的魅力和《国际歌》似乎只是在伯仲之间,广场舞的阵型并没有明显的滞涩散乱,还是一点一点迫近来了。
她们只得退了几步,重新和对方拉开距离。
唐茜回头问励平:“你这边行了吗?”
励平在密码盘上也正忙乎得满头大汗。“我排除了一半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但是他们压上来了。”程琳说。她连换了好几首歌,都不见有明显的起色。
唐茜忽然“哦”了一声。
作为一名舞者,她隐约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之前,她非常明显地能感觉到来自这些歌曲的杀伤力,尤其是当对方进入到音波最强攻击范围的时候,乐曲的节奏取代了对方此前的行动节奏,就像双方进行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控制战,最后,《国际歌》彻底摧毁了对方对武器——那些人类的身体——的控制能力。然而这一次,激昂的歌声遭到了顽强的抵抗。
这抵抗是来自于——
舞步。
整齐而又诡异的舞步。
舞步里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节奏。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就是这怪诞的节奏把他们捆在一起,变成了连环马和组合金刚,消解了来自乐曲的一波又一波进攻。
隔着广场舞阵,唐茜看到了夏异。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闭着眼睛,脸上露出很专注又很沉溺的表情,两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如同两根触角一样地挥舞着。
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就像他是这场表演的指挥家。
唐茜油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夏异曾经对骆尘说过的那番话;还有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只要你能把它的精髓——精髓!表现出来,那么无论唱还是跳,都是一样的。”
她现在知道夏异在做什么了。
她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跳前一步,站到了程琳的前面。
“你干什么?”
唐茜用自己的舞姿做了回答。她轻轻巧巧地连做了三个空翻,紧接着一个漂亮的Freeze,把自己横在了程琳和广场舞阵之间。
“你小心。”程琳喊。唐茜离对面太近了,她真怕她被他们纠缠住。
出乎程琳意料的是,广场舞阵反而退了一步。
这时候程琳手机里放送的是林子祥的《男儿当自强》。唐茜对这首歌虽然很熟悉,但从来没有想过用它当做舞蹈的配乐,但这时候容不得她多想。将军令的唢呐一起,她身上仿佛就通了电。
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 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 眼光万里长
她循着音乐的直感,紧紧抓住每一个音符,身体以腰为中心,带动臀部和双腿,随着音乐的律动摇摆,同时双臂自然舒展开来,在头顶上方挥甩——用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放大着音乐的力量。
拿这首歌当街舞伴奏,黄飞鸿应该都没想过,她暗地笑了一下。
起初,程琳很替唐茜担心了一会儿。她深怕她会陷入广场舞阵的“重围”里去,那样就麻烦了。但事实却是,唐茜所到之处,舞阵就忙不迭地退却,仿佛散射的音乐在她身上形成了一个能量场,而这正是对方避之唯恐不及的。而且,在强劲音乐节奏的带动下,唐茜的舞动范围很大,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广场舞阵受其影响,变得散乱起来,仿佛唐茜的劲歌热舞消解了联系在他们之间看不见的结一样——其中一个人脚底下拌蒜,从队伍当中摔了出来。
他像个没头苍蝇似地,朝唐茜的方向踉跄过来。突然间他定住了——那时候他距离唐茜也就是一臂远——然后,他本来脸上僵硬如同面具的五官瞬间扭曲,就像这劲歌热舞里藏着他经受不起的硫酸或者神经性毒气,本来他可以躲在某个看不见的防护罩下面,然而现在他被从里面抛出来了,他身上的所有防御机能都被这劲歌热舞解了锁。唐茜距离他那么近,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当夏异变身成虫子的时候,她在他脸上见到过犹如大串黑葡萄似的眼睛),跟着,他就像突然瘫痪了似地倒在地上。
唐茜看见,有透明微白、仿佛蛋清一样的东西,从他的五官里流了出来。
仿佛有看不见的令旗一挥,广场舞阵急退。
大厅中央顿时空出来一大块。
唐茜停了舞蹈,手撑着膝盖喘息了一会儿,走回到程琳这边。
“下次我要更带劲的。”她说。
“下次?”
“他们会再攻上来的。”汗从她的额头上滴下来。她满不在乎地擦了一把,揽了揽程琳的肩膀。
“谢谢你当我的DJ。”
在夏异的指挥下,广场舞阵调整了阵型。
原先,它是一个标准的方阵,现在,重新整顿列队以后,前队沿中线裂开,后队长驱直进,踩着“虫”步——这是唐茜刚刚给他们取的名字——来到她的正前方,一个Freeze(是的,他们也有),然后,手里齐刷刷地展开大粉的折扇!扇边还缀着红色的流苏!
纵然是敌我相搏,看到此情此景,唐茜和程琳都不禁为之绝倒。
“要尬舞是吧,那就来吧。”
团扇上下翻飞,队伍这次并没有急着推进,而是从中间清晰切分开为两个团,左边方阵挥扇起舞的时候,右边静止不动。而当轮到右边起舞,左边就将动作定格。
就像是车轮战。
唐茜舞动得更加卖力。她连做了两个大风车。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裳。
“刷!”折扇开合的声音比之前居然近了不少。
唐茜恍惚了一下。她抹了下汗水,诧异地回头看了一下程琳。恰好程琳也正看向她。两个人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手机里的《男儿当自强》依然在轰响,唐茜的舞姿也依然充满力量,然而,这一次,对方轻轻松松就推进到了“死线”,而且,唐茜和程琳的头部都有了刺痛感。
这是来自对方能量的攻击。
“我需要能量。”她对程琳喊。“给我更有能量的。”
程琳直接找了一首节奏感很强的电子舞曲,Space的《just blue》。
前奏起来的那一下,唐茜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不是吧,《动物世界》啊!”
“你也暴露年龄了!”程琳慢慢把旋钮再往大调。
唐茜“嗯”地低喝了一声。这个时候广场舞阵已经趁机迫得很近了。唐茜脑海里闪现出狮子和猎豹在非洲大草原奔跑的图景,她让身体的所有关节都放松,寻找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感觉。她慢慢弯曲膝盖,向前倒下去!同时让大脑里的神经在清晰地控制着腰部。
在倒地的那一瞬间,唐茜借着那股落地时手掌与地面的接触迅速起身,做了一个优美的旋转,然后再次放松身体,让身体进入到仿佛随风摇摆荡的境界。随着脚尖的转动,唐茜猛地左膝一弯,朝地面跪下去,然后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借助那个触点用腰部力量将身子提起,继续下一次的旋转。连着做了三、四个旋转,再次将对方的阵型打乱,逼退。
终于,身后传来励平的声音:
“行了!”
唐茜和程琳一齐回头——大门在她们身后徐徐移开。
2
“你们进去,我留在这里。”唐茜说。她继续舞动,汗如雨下。
程琳没空多说什么,她把喇叭留在原地,对准了虫子的方阵。然后,她跟着励平进入房间。
主墙上挂着一幅计算机控制的巨型屏幕地图。一大片工作区域里,有几十台类似于雷达控制设备的信号交换机在不停闪烁着。房间深处有一个信号控制台,上面布满了非常繁复的按键和拉杆。按键上大部分地方都没有任何人类的文字,只是贴上了不同的动作示意图。
看到这些图案,程琳的第一反应是厌恶,然后生出种毛骨悚然般的感觉。
“他们就是通过这里来发送信息的。”励平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这些按键,一时不敢乱动。
“这些可能就是他们的文字。”
励平不小心误触到一个绿色短杆,杆体自动向下滑动,其他部分按键相应亮了三次。忽然一阵剧烈的脑部疼痛袭来。
唐茜在外面大喊:“喂,你们做了什么事。他们忽然又都站起来啦!”
程琳立刻把绿杆推了回去,杆体很滑,她用力压了一会儿才把它固定住。
疼痛顷刻间消失了,他们俩都擦了擦额头的汗。
励平忽然说“等等,你记住刚才有多少个灯是亮的吗?”
程琳沉吟几秒钟:“大致能记住。”
励平兴奋起来:“既然这个指令意味着加强信号的发布,我们总算有一个判断的方向。”
程琳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而这些动作之间的关联和对应,是可以整理出一个基本逻辑的。”
励平朝门外担心的望望:“时间,只是时间……”
程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埋头开始看起来:“都到现在了,怎么也要试试看。”
唐茜的眼妆已经花了,她的汗顺着下巴不停地低落。
她把外套甩在一边,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背心了。仿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向她发出抗议,要求她立刻停下来。
“真可惜,我跳的最好的一场舞,居然观众是你们这群虫子!假如以后再也跳不了了,你们真不配欣赏我的这场谢幕。”她低声嘟囔着。
几个门源源不断地涌来新的虫子,他们不再尝试别的进攻方法,只是用最小幅度的舞蹈动作来推进,每当有一些虫子支撑不住瘫倒,就会有其他虫子顶替上来。
在双方的能量对抗中,唐茜的消耗就越来越大了。
终于,她的左脚无法支撑又一个旋转,一个趔趄,向后摔倒。
她向身后看去,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
她努力站起来,但是脚下一滑,又结结实实坐倒在地上。屁股生疼。
她真想就这样躺下,好好睡一觉。但她明白,励平和程琳还在里面努力寻找着反击的方式,这不是任由她一个人耍性子的时刻。这跟她从“闪魅”中被踢出来的那个时候,几乎天差地别。
“妈的,我是在为了拯救地球而守住这道门啊!没想到我这辈子也能做一件这么中二的事情!”
汗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她伸手擦了一把,站了起来。
虫子们在迫近——
拼了吧!
突然,另外的旋律骤然响起!
是从虫子们的大后方。
方阵顿时乱了起来。
音乐越来越近,像刀锋一样把他们切开。几个身影在中间出现。
是薇薇安他们!
唐茜腾地就跳了起来,强忍着脚部疼痛,看见薇薇安和思慕两个人推着之前在舞台上出现过的那两部超市手推车,车里坐着秦甫和连晓苏,他们一人一把电吉他悬在腰间,两个人正用力在合奏!
连晓苏大喊:“我们收到你的短信了。”
推车到了近前,两部车各自做了一个漂移,秦甫和连晓苏一跃下车。
薇薇安笑着说:“我们抢了乐器和装备,喏!不然怎么会这么晚才到。”
思慕喊住他们:“先别聊天好嘛,这些怪东西又站起来了。”
他们扭头过去,被冲击到歪七扭八的方阵重新合并,再次排成一个序列,一排排地横向来回移动,看着人眼睛有些发晕。
唐茜叹了口气:“别的我没空解释,反正我们的音乐和舞蹈可以让他们崩溃。摇滚,是最好的杀虫剂。记住这点就行了。”
“那还等什么,点歌啊!”
三个女生以品字型站位面对敌人,两个男人在两侧,开始了这场一决胜负的live。
3
“我明白了!”程琳兴奋地一锤控制台:“我明白控制台是怎么操作的了!原来他们的逻辑比我们简单得多,说起来就跟十进制和二进制的区别一样!”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我们的歌通过这里放出去!”
“这些的符号,我排除了大部分,现在只有三个选择。”程琳兴奋地说。“你看这三个按钮,哪个像发射。”
励平循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三个按钮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上。
“这个吧。”励平选了最下端的那个。
“好,我们就来赌一下。”程琳把一部备用手机对着控制台上的话筒。“来!选首歌。”
励平想了想。“还是用《请相信》吧。”
程琳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这是把她救下来的歌。”
“那好,那就看它能不能救下全人类吧。”程琳在手机上,选定了这首歌。
秦甫和连晓苏弹着吉他。他们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
唐茜、薇薇安和思慕,三个人同步地舞动着,就像她们为了这一刻,曾经排练过很久一样……
励平拿着枪,慢慢向门口走去。如果这次失败了,他会回到她身边去,和她一起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
胡冠群沉睡着。睡梦中,他的身体不时地微微抽搐着,好像被困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噩梦里……
程琳把食指放在它上面。虫子图案似乎在对她发出嗤嗤的笑声。
“去你妈的。”今天说了好多脏话,她非常开心。
按下按钮。
不是一切呼唤都没有回响!
这句歌词,响彻在城市上空。
尾声
在去医院的的路上,程琳买了一小盆五彩的石竹花,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她喜欢,就买了。所谓含义都是后来人闲得没事强行赋予它的,甚至没有一束花是在为人类而绽放。人只是太容易在自己构建的符号的迷宫里迷失了。
那一天之后,整个社会看起来还像之前那样充满了各种喧闹和嘈杂,在不同地方纷纷出现有人突然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在住院多日后逐渐恢复神智的报道(被隐瞒的部分是:这些人的五官曾经流出过蛋清色的液体,那些是被植入虫子的残骸)。
娱宙公司的高层集体失踪,部分留下来的外聘员工面面相觑,盘算着大楼、设备这些有形资产如何变卖。许多合作商在门口拉出横幅,喊着“还钱!还钱!”
丁宗树回到家里,发现昏迷的蒲之英,他抱着妻子悲痛得不能自已。在一旁劝说的同事不明白的是,他在出院的时候,已经看过了那些由浦之英替他发声的新闻。
新星潮停止播出。年轻人很快移情,纷纷转向另一款叫做“金彩出击”的明星竞技节目,他们穿着彩色的服装,带着****演员去各种小吃摊上吃寻找关键道具,找到则有真实的黄金奖品。
有人默默建了一个账号,上传了所有能收集到的,骆尘的演出片段。
程琳最担心的一件事是,那天他们从成堆的虫子残骸中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夏异的踪迹。按照唐茜的说法,薇薇安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夏异已经消失了。
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基地,别的同类。
别的计划……
唐茜紧了紧身上各处速降装备,对励平皱了皱鼻子。
“这次我绝不用你扶着我!一口气落地。”
励平耸耸肩,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下一步速降了下去。
“喂,别跑!”
他们在学院最高的一栋楼上,风很大,但唐茜坚持要比一次。励平心里转的念头是:他想拉她回广州和他一起搞自己的小舞团,也许她会觉得风格不合适,也许她不想离开这个城市呢。
没关系,他们的路还有很长。
程琳推开病房门,胡冠群正靠在支起30度角的病床上,哼着《Hey,Jude》的旋律。窗边支着画架,一幅新的画即将完成。
他病床上只躺了一天,就按捺不住要作画。程琳只好从家里把器具都搬过来,从画里,程琳知道他又是之前的那个丈夫了。他的热情和他的固执也都回来了。
就着阳光,程琳仔细地端详着这一幅画:画里面有一棵树,树底下站着很多人,这些人不再是密密麻麻有秩序地站在一起。而是慵懒地散开着,各人有各人的消遣。她清晰地看到了高举着两只手机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本来想放下, 又隐约觉得太阳有一些不对劲,她仔细朝那个金黄色圆盘里看去,赫然看见了一只乌鸦!
她安慰自己,没事的,太阳里本来就有一只乌鸦。但是……
病房的一侧,摆着几幅胡冠群前两天完成的画作。她翻出一幅:画的是病房窗外的景色。在楼宇之间,她看到了隐约的轮廓……
乌鸦。
他的脑子里藏着什么醒不过来的梦吗?
程琳不安地看向胡冠群,冠群也正看向她,嘴里依然继续哼着歌。
那首歌的调子,听起来似乎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