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钱。」凯齐洛夫人尖叫道。
她的个头仅仅只到哈雷的胸口，声音尖锐又嘹亮，褐色的老年斑像是霉菌般长满她的脸与手，双腮也因为衰老而松垮，一说话就颠簸乱颤。这让哈雷不禁联想到公鸡嘴下吊着的那两片肉。
「瓦波伤到哪了，严重吗？」娜喵思明白这个问题是多此一举，如果不严重，凯齐洛夫人不会找上门来，晓泽也不会被关进牢里。她问，是抱着侥幸心理的，希望事情不会太糟糕。
提到自己孙子的名字，凯齐洛夫人一下子悲从心来，双眼泛起泪花，「真是作孽啊，我的乖孙子将来可是要当大纹咒师的，可好好的右手就被你家的小畜生打断了啊。我跟你说，我孙子的胳膊要是接不上，我也不活了。老东尼死了，怎么就留下了你们姐弟两个祸害！」
老太太越嚎越来劲，一边抹眼泪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娜喵思。
只是骨折吗？那还好。
娜喵思不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您想要多少钱。」
「我那个宝贝孙子将来是要当大纹咒师的，你说他的手有多金贵，你家根本就赔不起。」凯齐洛夫人把眼泪抹干净，用拐杖对店里的摆设指指点点，「就是把这些全卖了，都赔不起。」
「您瞧，我今天刚领了报酬，我愿意出一枚金刀，您看看……」娜喵思有些肉痛，在金靴子找医师老松鼠治疗骨折，从接骨到药材以及后期疗养大概只用十个银环。她一下子拿出十倍，一是作为补偿，二是希望凯齐洛夫人作为受害者家属能对黄袍子说些好话，让晓泽尽快出狱。
「呸！」凯齐洛夫人啐道，「你们全家还有没有一丝教养，你把老太婆当做叫花子打发！」
「可……老松鼠医师的那里只用……」
「你给我打住！」凯齐洛夫人尖叫，「我那个宝贝孙子将来可是要当大人物的，可不能有什么后遗症，肯定看的是全城最好的医生、吃最好的药！」
「那您说一个数。」娜喵思说。
「本来该要你们一百枚金刀，但看在早死的老东尼的份上，再加上也知道你掏不出这么多钱，我发了善心，只收你七十枚金刀。」凯齐洛夫人说。
这简直就是敲诈！五十枚金刀都足以赔一条命了。
娜喵思不免有些生气。她赚的钱不仅要交房租，还要交晓泽的学费。
「您看，能不能稍微少一点。」娜喵思恳求。
「少一个铜子都不行，哼哼，否则你就等着你们家小畜生牢底坐穿！」凯齐洛夫人用拐杖把地板跺地乓乓响。
「晓泽不是小畜生。他有名字。」娜喵思说。
「嗯？」凯齐洛夫人挑起一根眉毛，「我说他是，他就是！」
娜喵思不想跟她争辩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晓泽出来，房租只好继续拖着，她手上有四十三枚新领的报酬，再加上自己原有的两枚金刀的积蓄，总共有四十五枚，还差二十五枚，她看向了哈雷。
「借给我金刀，下次任务我一领到报酬就连本带息还给你。」
「不借。」哈雷说。
「这是救命钱！」娜喵思本以为一起做过任务，虽然算不上好朋友，可多少也该有些交情。她没想到哈雷会拒绝地如此坚决，「我把我的纹咒火铳抵押给你，借给我。」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不用这么多钱就能解决问题。」哈雷说，「区区骨折，就把你弟抓了进去，看来黄袍子也是收了好处的。」
「你是哪来的。」凯齐洛夫人眼神上下挪动，从头到脚打量着哈雷，「你们姐弟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弟弟是动手打人的小畜生，而姐姐则开始往家里领野男人。」
「晓泽不是小畜生。」娜喵思再度反驳，这一次带出了一丝火气。
「你难道还要对我这个老太婆动粗？」凯齐洛夫人大叫，「你敢动我一下，我就让你和你弟弟一起坐牢！」
娜喵思还想解释，但被哈雷打断。
「你弟弟不是还被关着吗，现在你不去救他？」
「当然要去。」
「那你还跟她废什么话。」哈雷直接走出了武器铺。
「哼，没有受害者家属的谅解，城市警卫队是不会放人的。」凯齐洛夫人威胁道。
「黄袍子怎么办事，我比你清楚。」哈雷说。
负责维护金靴子街道治安的是城市警卫队第十七营，那里离武器铺隔着三个街道，并不远。
「我们走得急，店门都没有关。」娜喵思担心店里的东西失窃。
「那个老太婆会帮你看店的。」哈雷说。
「你怎么知道她会那么做？」娜喵思好奇，刚才凯齐洛夫人的模样简直就像要吃了她。
「周围街坊都知道她跑到武器铺里大吵大闹，也都看到我们先一步离开了铺子。如果真有东西丢了，你说大家会觉得贼是谁？」
两个人都是战能者，没用多少时间就走到了城市警卫队第十七营，四名黄袍子拦下了两人，尤其是哈雷背后的黑狱，让他们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剑柄之上。
黄袍子中有人认识娜喵思，看来她平时也没少跟他们打交道。
「我想见一下队长大人。」娜喵思说。
「你可以，」一个管事模样的黄袍子一指哈雷，「但他不行。」
不行？
曾经那件煤黑色的斗篷让哈雷很少听到这个字眼，但如今他的身份只是一个佣兵。
好在，有些事情「煤黑色」能做到，「金色」也可以代替。
哈雷伸出右手，那个管事模样的黄袍子心照不宣地也伸出右手。
两人一握手，一枚坚硬的金色就滑进黄袍子的手心。
「真懂事，进去吧，但要把武器留在外面。」他笑着说。
哈雷把黑狱取下来，倚在墙边，「不要碰它，它有点沉。」
两个人见到了队长，那是一个留着两撇上翘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大腹便便，头顶正中光秃秃的，之下却有头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秃子给脑袋套上了一圈「草裙」。
「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弟弟真的该好好管教一下了。」队长认识娜喵思。
「您说的对，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育他。」娜喵思赔笑。
「他这一次恐怕要在牢里多呆些日子了。」队长用左手的食指拇指捻着胡子的一角，把它搓地更加的尖锐。「他可是把人的胳膊打断了。」
「可只是骨折而已，不该严重到被关进牢里啊。」娜喵思说。
「嗯？你这是怀疑我的公正？」队长抬眼看娜喵思。
「不。」哈雷说，「她的意思是，他的弟弟应该已经在牢中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你是谁？」队长说。
「她的合作伙伴。」哈雷不动声色地用右手在桌子上一抹，留下一排共十枚金刀。
「你这是干什么？想贿赂我？」队长不满。
「当然不是。只是跟您变个戏法。」哈雷说，「我当然不会贿赂像您这么公正的人，但我觉得您最近会有好运气，比方说在自己的座椅下面，意外发现十枚金刀。」
「你这个小伙子，有点意思。」队长眉眼带笑，「本来嘛，只是小孩子打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凯齐洛老夫人整天来这里喊着严惩，我们不得不稍微给她一个交待。我想就像娜喵思说的，估计那小子应该已经反省了。」
这个大肚子男人用力敲了敲桌子，「来人，把晓泽·东尼带上来。」
很快，一个消瘦的男孩被两个黄袍子领了进来，那个孩子多大？大概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你呀！真是不争气！」娜喵思气地上前不停打着自己的弟弟。
「我没错！」那小子说。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别再给你姐姐惹麻烦了，就当可怜可怜她吧。把他的手铐脚铐解开。」队长说。
那小子涨红了脸，像是想争辩什么，但被姐姐硬拉了出去。
大门口，三个黄袍子被黑狱压在身下，呼吸困难地快要喘不过气。黑狱枪锋枪尾两端，各有两个黄袍子在吃力地抬着。
哈雷走过去，单手把自己的长枪抄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不要碰它，它有点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