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魂猛地抬起头,醇凉问他:“怎么了?”
苏子幕:“听谛用龙译的冥玉传话,她让我们去醉仙楼。”看来苏子幕也听见了。预见转瞬即逝,听谛抓住了醇凉的救命稻草。苏子幕质问醉仙楼的雇佣:“你们把水都拿去酿酒了,是吧?”
蛙纹趴在地上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泉水沾染了优昙的佛性,听谛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找圣泉酿的酒,司魂,天无绝人之路啊!”苏子幕对他说。
司魂望向醇凉,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我们走!”
司魂与苏子幕画了几张还阳咒,四人离开大漠,赶往醉仙楼去了。
醉仙楼的名气当真响当当,几人一路听着别人的议论来到了醉仙楼。醉仙楼有十八层,不像个宴饮的酒楼,倒像是一座塔。刚到酒楼前,只听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在酒楼门口,仿佛有什么盛事,不一会儿楼顶的窗户开了,往下甩开一张巨大字幅,上书:天下第一酒。这时人群更加喧闹了起来。
好大的排场,司魂对醇凉说:“他们把顾庄置于何地了。”
醇凉笑笑,“顾庄用不着争这个。”
苏子幕过来打圆场,“他们只是天下第一酒,醇凉那是天上第一酒,谁上谁下自然分晓。”
“醉仙楼——看能把我醉成什么样儿。”司魂牵着醇凉从人群里挤了进去,苏子幕和龙城相视一笑,跟着他们进入酒楼。酒楼的一层摆了张大圆桌,上面摆放着十八个酒碗,人们围在圆桌四周议论纷纷,不知道酒楼把这些摆出来是何用意。“各位各位!”一掌柜模样的人对众来客喊道,“今乃我醉仙楼开张五年之日,所以特设此宴!这一楼呢有十八碗酒,二楼有十七碗,三楼十六碗……依此下去,最后一层楼只有一碗,每层的酒各不相同,越往上走,酒越金贵,尤其是那最后一层的酒,其酿酒之水取自月牙圣泉,人生难得一回尝,有幸喝到可谓是功德无量啊!但不知道在场各位有没有本事喝到那十八层,老夫在此先嘱咐各位量力而行,如若贪杯硬来,我醉仙楼的酒可是能要人性命的!话不多说,有人想前来一试吗?”
天下第一酒的吸引力固然大,然而想一层一层闯上去可没那么容易,仅第一层这十八碗酒就令人望而却步,所以人群窸窣了半天,没一个敢上前一步。
醇凉微微嗅了一下弥漫过来的酒味,并没说话,司魂打量了一圈人群,小声对她说:“等我把那十八层的解药给你拿到。”
“我有酒灵护体,还是我来吧。”醇凉说。
“你这是不信我的酒量,我倒要亲自杀杀他们的气焰。”
苏子幕听见两人的对话,插嘴说:“司魂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了,这算下来共有一百七十一碗酒,不是个小数目。”
醇凉:“还是我来稳妥些。”
“十八地狱我都下过,十八酒楼又算什么。”司魂说。
“你们俩别争了,”苏子幕说,“眼前既有美酒,又岂能独欢,不如我们同饮,敞开了大喝它一顿,也是在阳间的一件兴事!”
“好啊好啊!”龙城应和道。
“有你什么事,你又不会喝酒。”苏子幕说。
“没喝过不代表喝不得,天涯哥哥,你还没教过我喝酒呢!”
司魂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师傅不是什么都教的。”
龙城揉了揉脑瓜,转而拉醇凉帮忙:“醇姐姐,你快劝劝天涯哥哥!”醇凉嫣然一笑,受不得龙城眼巴巴地恳求,便替她跟司魂说:“你这师傅没把人的功夫教好,怎还好意思驳了人家的求教。”
司魂摇了摇头,指着龙城鼻子说道:“好个混账徒儿,只知道拿醇凉来降我,还有你——”他说醇凉,“一向护着她,纵容她大逆不道,罢了,今日我们就只顾高兴,不管其他。”总沉沦在生死的困苦里,也该卸下那么多的杂事一舒胸怀,往日与温琼几人在梨园中放肆欢饮的景象在司魂脑中鲜明了起来,眼前的酒宴既然现成,何乐而不为?
龙城欢呼雀跃。
“掌柜的。”司魂从人群中出来,“我们几个一起行吗?”
一直没有人吭声,难得出来四个人暖场,掌柜应允道:“可以是可以,只是这两位姑娘家也能喝酒吗?”
“她?”司魂看了醇凉一眼,“饮酒如饮水。”
“那几位就试试吧!”
四人走到桌子边各自端起碗酒,互视一眼之后,酒碗相碰,四人仰头将酒饮尽。
酒虽远不及当年味道,贵在身边有人相伴、有人碰杯举盏,司魂最先撂下空酒碗,不自觉望向另外三人——醇凉正在用袖子擦嘴边的残酒,面不改色;龙城被酒辣得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咳了起来,但眼神里满是稀奇欢喜;苏子幕拍了拍龙城的后背,不想再让她喝,于是两人又开始斗起嘴来。
时间仿佛变慢,整个世间都似乎没有了声音,这是暌违了多久的画面。直到醇凉发觉到了司魂的目光,两人视线交汇,碰撞出了些什么,司魂开始去拿第二碗酒,没等三人,自己先仰头喝了,醇凉看着他的举止,心里不禁有所动容。
各喝了两碗酒后,龙城的面色明显不太寻常,双眼迷离,脸颊绯红,看样是酒劲上头了。苏子幕再也不让龙城讨价还价,禁止她继续喝下去,龙城醉了之后更是一味地胡搅蛮缠,于是司魂开口说:“龙城,不许再喝了。”听到司魂发话,龙城不敢违逆,恰好她也犯起了困来。
醇凉:“你们俩接着喝,我来照顾她。”
“不不,”苏子幕说,“我的酒量可应付不来,还是留下你和司魂喝吧,把龙城交给我。”
略微权衡了之后,几人决定按苏子幕所说的来。如今桌面还剩十碗酒,司魂和醇凉一鼓作气,将其统统扫净,掌柜与在场的人为之惊奇,无不赞叹,解决了第一层,他们开始往上走去。龙城被苏子幕像抱孩子一样横抱起,到了第二层,苏子幕抱着龙城到窗边远远站着。
第二层的圆桌上摆了十七碗清酒,司魂与醇凉隔着桌子站在对面,身边围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都等着看他们这一男一女如何将这层的酒喝干。醇凉刚端起酒碗,司魂在喧闹下兴致大发,对她说:“不如我们两个比比。”
“比什么?”
“自然是酒量。”
醇凉微微一笑,“幼稚。”
司魂将酒端得高高的,像是激将法:“敢不敢?”
“在别的地方你难逢敌手,唯独这个,你是自不量力了。”说罢,她把酒碗与他撞上,两人变成了对手,谁都不肯承让。苏子幕也忍不住看起了热闹,连他都想知道两人的高低。
醇凉和司魂开始一碗碗交锋起来,苏子幕正看得饶有兴趣,蜷在他怀里的龙城忽然说起了醉话:“......苏子幕你有尾巴了不起啊……我也有……”说完,龙城把自己的尾巴露了出来,苏子幕倒吸一口凉气,趁还没人发现赶紧把她的尾巴藏了回去,怎料龙城又傻呵呵笑着说:“我还有角呢……”苏子幕再一看,龙城脑门上又变出了两个角,让他又气又笑,赶紧把角又给变没。
司魂与醇凉不分伯仲,桌上摞起的空酒碗越来越多。醇凉喝完第八碗酒,正要去拿那最后一碗,谁知司魂先她一步把酒抢走了,临了扔给她一个示威的表情,于是这一层司魂先占了上风,然而到了第四层的时候,醇凉又追平了。就这么一层一层喝上去,除了掌柜一直跟着四人,看热闹的宾客越来越少,剩余众人则愈发惊叹于两人的酒量。几番较量下,司魂和醇凉依旧难分高低。
十七层中,两人各自放下最后一个空酒碗,此时他们是平手,司魂说:“剩最后一层了。”他们似乎都忘了原本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只记得他与她到现在还未分胜负,那么最后一碗,则定输赢。
来到最后一层,偌大的圆桌中央只放着一碗酒,掌柜拍起手来:“二位真是好酒量啊,在下还是第一次遇上酒量如此之高的人!尤其这位姑娘,可真不一般啊!诚如二位所见,这便是我醉仙楼的镇楼之宝——天下第一酒了!”司魂把酒推向醇凉,“这碗你来吧。”难得他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
醇凉有酒灵护体,所以喝到现在仍面不改色,而司魂只是酒量好的缘故,所以虽然撑到了最后一层,脸上还是难免出现了醉色。醇凉对着他微微一笑,故意说:“让给我?那你可就输了。”
酒能催人狂,听见醇凉这样说,司魂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紧接着司魂睁开双眼,嘴角一侧弯起,端起那最后一碗酒走到醇凉面前。他的双眼迷离,上下的睫毛交织在一起,醇凉看不见他的眼神,也就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司魂终于开口:“那我们一人一半。”
未等醇凉反应过来,司魂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俯身吻上了醇凉。
这时恰巧龙城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瞥到了司魂吻醇凉的一幕,于是傻笑着说:“......天涯哥哥亲醇姐姐呢……我也会……”龙城抱着苏子幕的脖子,朝他的嘴瞬间亲了上去,苏子幕头脑顿时一片空白。亲完之后,龙城傻笑了几声就又睡着了,苏子幕懵了一会儿,随即看着熟睡的龙城笑了起来,像是捡了大便宜。
“傻丫头。”
醇凉感觉到嘴里被灌了东西,接着体内那种折磨了她许久的痛楚逐渐消失。
往昔顾庄老梨树下,也是这样一个他。
醇凉惶恐地推开了司魂,环视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轻声呵斥道:“你醉了。”
司魂发出酒癫般的笑声,“那就算我输了吧。”
谁叫他输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