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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弱肉强食,血池地狱

来到第十三层地狱,众人站在血池前,司魂放下醇凉交给龙城,向前迈近,只见池子里是满满的暗红且粘稠的污血,苏子幕和龙城一想到这血是要用来救醇凉的,不由得倒吸凉气。“这血池里满是污秽,怎么拿来救醇凉?”司魂问听谛。

“这要看大人你了。大人佛性极高,能不能洗净这里的罪孽,得看你的造化。”

司魂轻蔑道:“不就是一道地狱么,既尝过了刀山,今天我便再来试试这血池。”说完,司魂纵身跃入血池之中。

浸泡在深不可测的血池里,他只觉得浑身粘腻,所视之处皆是暗红,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而血池之外的龙城等人也不知晓他在里面的情形。司魂双手划动了几下,仍然只有血,难道血池地狱就像枉死地狱一样,只是让人陷入永恒的混沌之中?

天涯哥哥你怎么样了?龙城用阳玉传话,司魂回答她:没事。

见龙城似乎舒了一口气,苏子幕问:“他怎么样。”

“天涯哥哥说他没事。”龙城语气稍微轻松了些,“这里会有危险么?”

“不知道。”苏子幕紧绷着神经,“被丢进血池的亡魂,能逃出来投胎的寥寥无几,无人知晓这下面究竟是什么模样,连侥幸逃出的亡魂也都失去了印象,我们只知道这血池中的血,千百万年来,只增不减。”

龙城眉头一拧,“你方才怎么不早说!”

苏子幕摇摇头:“拦不得他啊。”

龙城跑到听谛面前,“听谛,天涯哥哥能出得来吗?”

听谛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出不来,还是不知道?少在这故弄玄虚了!”龙城在听谛面前大吵大闹,后者不为所动。苏子幕把她拉了过来,“算了,她不会说的。”

龙城泄了气,也没力气去做那个无用功了,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你的手怎么样了?”

苏子幕垂着手,温和地说:“小伤而已。”

“子牙剑威力非同小可,连天涯哥哥被伤到了都会留疤,你伸出来让我看看。”

苏子幕把手打开给她看,上面的伤口犹如一条断掌纹,割口很整齐,不知为何,龙城竟觉得那是一条漂亮的伤口,她从衣服上撕下个布条,包在苏子幕手上,“多亏你当时握住了子牙剑,否则天涯哥哥现在早已灰飞烟灭了。”

苏子幕笑笑,没有说话,转而又皱紧了眉头。

有什么东西猛然抓住了司魂的脚,他一回头,一张脸从血红中逐渐呈现出来,未等司魂做些什么,那亡魂的利齿就咬透了他的官靴,司魂龇了一下嘴,随即用法力把他打到了一边,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脸从四周的血墙里露出来,他们将司魂围起,像是发现了猎物。刹那间,七八个亡魂齐齐咬在司魂身上,司魂疼得吼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司魂忍住被蚕食的疼痛,闭上眼睛开始念咒,亡魂带着哀嚎声四散飞去,司魂稳住身子,瞥了一眼臂上的牙印,那不过是浑身伤口中的一个,再定睛一看,那些方才群攻他的亡魂此刻已经丢弃了他这块肉,则正在分食另一个亡魂。原来这些被血池黏住的逃不出去的亡魂,是靠着吃其他的亡魂而留存在世间的,想不到审判世间对错的冥界,竟还藏着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天下,这里的杀戮永无终日,所以血池里的血只增不减。

司魂闭上眼睛,开始超度他们,一串串梵文从血池里传出,越来越多的亡魂随之飘出了血池,苏子幕赶紧命鬼差把他们带去超生。亡魂飘满了整个十三层地狱上空,千百万年以来被关押在此的亡魂终于脱离了暗无天日,脱离了弱肉强食,亡魂的鸣唱响彻冥界每一个角落,引得黄泉路、奈何桥上的亡魂驻足倾听,令忘川河下不见天日的亡魂蠢蠢欲动,包括十三阎王在内,在场众人都被这副景象震撼到了。

血池里的亡魂成片飘离,司魂觉得曙光将现,嘴里没敢松懈。这时他的肩上传来不同寻常的剧痛,他不由自主地惨叫一声,直到肩上的禁锢离去,他捂着肩转过身,肩上已经露出了白骨。六鹜挂着邪笑,用舌头把从司魂肩上咬下的肉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笑道:“司魂大人,好久不见。”

司魂在肩上的穴位点了两下,稳住喘息说:“原来是你。”打量了下四周,虽然满眼只有血污,但能清晰地感受到魂气的消散,如今血池里,应该只有他和六鹜两个。“你本可以借我的超度离开这里,为何还要阻挠我?”

“我六鹜什么没见识过,生死之事于我而言又算哪个,投生也不过就是变成个一无是处的凡人,下场再惨点儿,可能连人道都入不得,现在恰巧有机会找大人报我的雷劈之仇,就算永世不得超生,贫道也解了气!”

“也得看看自己是几斤几两,我劝你不要自掘坟墓。”

“我六鹜,从来都是掘别人的墓——”六鹜边说边带着凶狠的面目攻向司魂,两人彼此只闻声音不见人。司魂捂着肩,没有动弹分毫,细细感应六骛的所在,直到六鹜快要冲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司魂将法力聚于掌心,一掌盖在六鹜的天灵盖上,六鹜发出长长的嚎叫声,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再有亡魂从池中释放出来,可是久久不见司魂的身影,龙城有点着急,跑到池子边不停地盯着池面,她用阳玉不断召应司魂,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这时池面出现了动静,一个“血人”从里面冒了出来,血浆缓缓流下,终于露出了满面血污的司魂。

龙城顿时笑了出来,“天涯哥哥!”

司魂用手势示意她不要靠近,然后闭上眼睛,两指立于眉心,随着他嘴上的念动,一个巨大的“卍”字覆盖住整个血池,金光乍现间,众人看见池中的血渐渐从暗红转变为鲜红色。司魂从血池里跳出来,抹了一把脸,让自己能看清东西。没与龙城等人说一个字,他径直走到醇凉身边,

司魂翻覆手掌,醇凉的手随之升起,他又向血池施法,一道血流从池中钻出,顺着他法力续入醇凉手腕上的伤口里。醇凉渐渐恢复了面色,“龙城。”司魂唤了她一声,龙城心领神会,将醇凉体内的龙泉珠收了回来。

醇凉的温度逐渐恢复,身体不再僵硬,肌肤生出一层薄霜,霜下的筋脉血液涌动。“醇凉。”司魂等不及唤她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醇凉终于发出喘息声,睫毛扫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睁开眼睛,身上忍不住打着寒颤,神智尚未完全恢复,见着面前还半跪着个浑身是血、辨不清五官的人,令她更加迷茫。司魂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谢天谢地你醒了。”

怀里的人半天没动静,不知过了多久,醇凉才认出他的声音,“大人……”两个字一出口,所有的人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听见醇凉在叫他,司魂欣喜地将她放开,醇凉发现他的肩头露出了白骨。司魂看见她的脸被蹭上一道血,想伸手去帮她擦掉,却忘了自己现在浑身都是血,把醇凉的脸越擦越花,他被自己做的好事给逗笑了,醇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试探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等再把手伸回眼前,手指上沾了一斑血迹,。

几天后。

“为什么不跟我走?”司魂倚在亭柱上。

醇凉把木柴塞进灶里,司魂两指一动,灶内立刻燃起火来。醇凉终于肯抽出个功夫,走到司魂面前,瞟了一眼他的肩膀,“大人还在养伤,没事别总往望乡台上跑。”

司魂从柱子上挺身起来,结果牵动到了肩膀的伤势,令他疼了一下。司魂不自主地捂住肩膀,随即又立刻放开,装作若无其事。“我下那血池,可不是为了你醒来接着熬汤的。”

“孟婆不待在望乡台熬汤,还能去哪儿。”

“哪儿都行,只要你说出个地方。”

他这般纠缠的劲何时能改。醇凉故意说:“对不住大人了,我换了那血池里的血,可还是没想起大人。”

“无妨”司魂把自己腕上的疤在醇凉眼前亮了亮,“我换了你的血,可还是没忘了你。”

“前些日子出事,已经耽误了很多亡魂投胎的时辰,大人闲情逸致,孟婆亭却一日不能没有孟婆,大人还是赶紧走吧,仔细炊烟呛了大人眼睛。”醇凉回身去弄彼岸花。

“又下逐客令了,得,我明日再来。”司魂到角落里拎起一坛酒,打算像前几日那样暂且退师,醇凉听见声音,转过身说:“放下。”

司魂刚把酒端在手上,疑惑问:“这酒不是留给我的么?”

“等伤好了再喝。”

“我的伤已经好了。”

“孟婆不信。”

“我说了你又不信,叫我怎么办,总不能掀了衣服给你看罢。”司魂说罢笑笑,似是胜利一般。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醇凉回以不服输的眼神,“那大人便给我看一眼,不亲眼所见,醇凉断断不会让大人把这酒拿去喝。”

司魂没想到醇凉真敢如此,稍作犹豫之后便说:“既然你都不介意,我又怕个什么。”说罢,司魂将肩上的衣服掀了下去,醇凉踮脚瞥了一眼,那肩头还尚未愈合,透出粉红色,随即说:“不行。”

司魂追在醇凉身后说:“怎的不行,这已经算是愈合了!”

“大人哪来那般大的馋瘾,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不如哪天到拔舌地狱去管教下舌头。”醇凉端起瓷碗,开始盛汤。

“几日不见,地府倒是由你说得算了?看着——”司魂拎起酒坛在醇凉眼前转了转,然后抱着酒大摇大摆走下了亭子,醇凉望着司魂的背影,只得摇摇头。

“司魂,听谛所说世劫到底是什么意思?”苏子幕问道,龙城在一旁应和:“是啊是啊,龙城怎么从没听你提起来过呢?”

司魂跟苏子幕碰了下酒碗,干了碗里的酒后,司魂不紧不慢地说:“本没必要与你们说,不过既然你们知道了,就告诉你们罢。世劫,正如其名,必是一场浩劫,但现在我们对它一无所知,只知道世劫是我与刑天中的一个,非他即我,不过按听谛说的,八成就是刑天了。”

“天涯哥哥怎么可能是世劫,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刑天。”

司魂又抿了一口酒,“不一定,我犯下的罪孽也不少,那天在血池里,我还打散了一个人的魂魄。”

苏子幕:“谁?”

“六鹜。”

“那是罪有应得。”龙城往嘴里嘬进一根海带。叼着海带,她突然扭扭捏捏地说:“天涯哥哥,子牙剑还你。”

司魂刚放下酒碗,子牙剑便悬到了他的身边。“我收你时所赠的剑,还我干什么?”

龙城撅起嘴,“天涯哥哥那天不是说不要我了吗。”

司魂与苏子幕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苏子幕把一根海带塞进嘴里,不打算参与其中,司魂手指一挥,子牙剑飞回龙城到身边,“你还是留着吧,这剑现在听你的,却不听我的;至于你,我也勉强留着吧,虽然跟它一样,早不听我的管了。”

龙城狡黠一笑,早知道司魂不会那么狠心,所以在这演了出苦肉计。

“子幕帮我个忙。”司魂端起酒碗敬苏子幕,苏子幕不知他是何意,无功不受禄,只能同样端着酒敬他,“什么事?”两人酒碗相对,谁都不肯轻易受对方的敬,“帮我想想怎么带醇凉出去。”司魂率先收回酒碗一饮而尽。

“这恕我爱莫能助,难道你忘了中元夜那回,非得把十八层地狱都挨遍才肯罢休?”

“去血池之前我就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得带她出去。我知道此事难为,哪怕想到半点的主意也行,权当你帮我一起琢磨。”

“醇凉离不开孟婆亭,是因为只有她端的汤才足以令人忘忧,要是能找到有孟婆命格的人替她守在望乡台就好了。”

“哪那么容易。”龙城插进来,“要是孟婆那么好找,也不至于让醇姐姐去犯险了。”

“所以啊,没办法。”苏子幕给自己添满酒。

司魂微有懊恼:“天界我都逃得出来,偏偏一个亭子就把醇凉给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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