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来。”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回应自己,可是还是忍不住,万一那个男人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对他笑呢?
可是只能是想想……
“小暮,苏老板今天要出差,我这几天都不会在家,你照顾好自己吧。”微皱的纸条,胡乱地用一个水杯盖着,字也是写得急急忙忙的。
林暮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真凉啊,仿佛从胃部凉到了脚尖。林暮知道自己并不能抱怨,爸爸拖着残疾的身体那么忙碌也是为了自己,就算自己努力地在用一个又一个的奖牌来换取学费,可是,还是不够。
胡乱地吃了一些晚餐,也不再收拾了,看了一眼冷冰冰的屋子,推门而走。反正家里也就自己一个人,不如还是去学校住吧,本来这个月就是为了在家里陪着爸爸,才从宿舍搬回来的。
晚霞的晕影映得天空一片睽丽,夏日夜风轻迭,送来些许凉气,苏安清瘦的脸庞,顺着下巴滑落的汗珠,滴答滴答地落在了跑道上,干枯的红色跑道,由着那汗水浸染,瞬间妖艳起来了。喉咙太过干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发早就湿哒哒的,紧紧地贴在前额。
突然,头上突然被谁盖上了一块毛巾,顿时眼前全是一片阴影,“林师兄?”苏安艰难地开口,林师兄这些日子不是在家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喝几口水吧,累了就休息下,别太勉强了。”林暮说完,也不管苏安是何反应,一罐水就这么直直地抛过来,苏安一个踉跄才接稳,“谢谢林师兄!”
苏安斜靠在树下,看着那抹跑动的身影,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苏安怕是永远都无法忘记第一次看到林暮的那天。巨大的灯光打在那个少年的身上,有着一层朦胧而神秘的美感,少年如剑,劈开了平静的水面,如一条鱼,畅游在水里。水流流过少年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有着耀眼的光芒。
苏安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把游泳这项运动的美发挥得如此极致!速度与美感相结合,就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就是在那一刻,苏安萌生了想要学习游泳的念头!后来苏安才知道,那个少年是林暮,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了在自己的面前。
巨大的落日倒挂在天边,那个还在跑动的少年还没有停下来的感觉。苏安的父母,本来是不允许苏安在学校住宿的,就怕苏安不习惯。可是苏安却不想过被同学隔离的日子了,一个人的日子,是难以想象的难受!
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与文字相伴,可是太过依赖文字,那个作者的喜怒哀乐总是会慢慢地渗透到自己的皮肤中,浸染到心里,孤独的感觉,会越来越重。哪怕自己总是笑着,哪怕自己在其他人的眼里总是没心没肺的存在。可是这样的自己,还是觉得很虚无啊!
所幸,自己现在找到了另一件事,就算是为了一时的兴趣也好,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也好。苏安还是想要试试看。
轻巧的身体就这么直直地滑到水里,泛起点点涟漪,水纹扩散开来,弧度就此蔓延。苏安怔怔地看着林暮的泳姿,那个在水里犹如海豚般的男孩,与水有着与生俱来的契合度。
反观自己,狼狈不堪的入水方式,一口水差点把自己给呛死!那如狗刨一般的姿势,才能硬生生地把身体浮起来。真是不甘心啊,却也是无可奈何。
这巨大的差异,瞬间让自己自卑万分,单薄的身体的身体全部都浸入到水里。林暮看过去的时候,那小小的一团,已经沉下去了。
“哗啦……”
“你在干什么?”林暮的语气半是焦虑半是愤怒,这家伙要在自己这里玩溺水吗?
“咳咳咳!”苏安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咳嗽,“林师兄你在干嘛?”
还问他在干嘛?“你又是在干嘛?这里可不是浅水区!”林暮那皱成一团的眉毛,那随时会爆发的神情,不由呐呐道,“我……我只是在练习憋气。”
“……憋气以后到浅水区去。”林暮闷闷地松开他的手,游去了另一边。
“是。”
苏安看着林暮游过去的方向,不明白为何林暮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是要干嘛!在游泳池有什么危险的吗?哎,算了,好不容易能让林师兄教自己,还是好好地学吧!终有一天,他也能变成一只水里海豚!这样的话,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不会成为他的负担了。
失去一切的痛苦,苏安他,再也不要感受一遍了!
微凉的水勾勒出诗的篇章,缕缕的水珠顺着手臂滑落,苏安不满地看着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林暮。
虽说林暮的性情冷清,只有苏安知道,林暮只是害羞而已,被那么多人围着,林师兄也是有些怕的吧?
“林师兄,快来帮我看一下!”正当林暮想着要用什么理由脱离着重重的女生堆的时候,听到了苏安的声音。
人群却不肯散,林暮只得焦急地看着苏安的方向。僵持了许久,便听到了有人溺水的声音,苏安!
可不是吗?刚才还在视线范围内的苏安,已经没影了,只有一团小小的扑腾的水花,林暮狠狠地把眼前的人推开,不顾她们诧异的眼神,直接跳到水里,向苏安的方向游去,该死,及腰的水也能溺吗?
事实证明,确实不能。
林暮恼怒地看着笑得一脸无辜的苏安,“不是看到林师兄被一群人围着不舒服吗?我只是帮一下你而已。”
帮?就因为这个就让自己如此担心吗?林暮突然笑了,这一笑,直接便让苏安愣住了,“既然已经溺水了,就帮到底吧,立刻给我装晕!”
苏安不明所以,看着林暮那个样子,却也不敢不从,只能晕了一下,可是下一刻,身体瞬间悬空,整个身子都离了水,脑袋仿佛靠到了一个凉而细腻的部位——胸膛!
苏安有些愣住了,林师兄他,对他进行了公主抱!
刚想挣脱说劳资不玩了,就听到了林师兄在耳边的呓语,“乖乖的,别说话,不然淹死你。”
苏安欲哭无泪了,林师兄他,不是腹黑的吧?一定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苏安就这么被抱着出去了,林暮的胸膛因为浸了水的缘故,有些微微的凉意,在这个能够热死人的天气,这样的凉意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所以,苏安自然就睡着了……
……
林暮郁闷地看着在自己怀里睡着的苏安,头上有一堆黑线飘过。这苏安难道是睡神吗?才这么一会的时间,竟然就睡着了?
其实苏安昨天跑步跑得太晚了,再加上某些原因,才会这么疲倦。
看着看着,林暮却有些愣住了......
一开始看到这小破孩的恶作剧,林暮是有些恼怒的,假装溺水是那么好玩的吗?可是这个小孩说是为了他,好笑的同时他也有了恶作剧的念头,既然是“帮”,那就好好地帮一下吧,游泳馆那么多人,他也是不想待了。
看着苏安呆呆愣愣地晕了过去,他自然而然地就把他抱起来了,仿佛演变了千万遍,熟悉地那么自然。
苏安很轻,轻得没有什么重量,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还没有完全发育的身体全部都透露着青涩的气息。
宿舍是当然不能去了,要是这个时候抱着一个男生进入宿舍,估计宿管阿姨得疯了,幸好,游泳馆的后面便是一个松树林。
林暮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苏安放在松树林的石凳上,脸色复杂地看着这个睡得毫无知觉的小孩,不明白这个小孩是要干嘛。
林暮比苏安大了三年,不是林暮年纪大,而是苏安的年纪太小,不过才十七岁,便已经是大一生了。
少年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微微动着,投下一小片明灭的阴影,少年的面容还未张开,满是稚嫩的脸庞,配上一双灵动的大眼,林暮总是把他当成小孩。
可是他们的关系不是这样的,一直以来都不是。
苏安生来就拥有一切,尽管还是个小孩,可是莫些时候发出的气场却能让自己猛地一惊。
是的,他们是不一样的。
林暮靠在松树边上发呆,丝毫没有注意到苏安已经醒了,并且已经醒了有段时间了。
苏安怔怔地看着靠在松树上的林师兄,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年纪,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颀长的身影,模糊的面容,细碎的阳光漏在那人的身上,竟然美得如同一幅画。
苏安知道自己又魔怔了,可是还是移不回目光。
“林哥哥。”不知不觉间,竟然唤出了这么个称呼。
“什么?”林暮并未听清楚苏安的话语,“既然醒了就回去吧。随随便便就睡着了,成什么样子!”
最后的一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苏安却异常受要。
“那林师兄我们走吧!”
期末悄然而至,林暮因为作为大三生,还要考虑实习问题,自然是没有太多时间去管游泳的事情,因而,苏安自然被华丽丽地忽略了。
虽说有些失落,苏安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像膏药那般贴上去。
不过想着要暑假了,苏安的心情才好些,这个暑假,他一定要成功地把林师兄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