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涡儿今天上西泽山采药。
自从涡儿懂事后，茅草凹村所有村民治病用的草药涡儿全包了，白胡子真人十分喜欢涡儿，不但一心一意教他修行道法，还教他辨认草药，学习中医，为茅草凹村百姓治病。
涡儿很快就采满了一小篓所需的草药，他悄悄来到道观门外探望，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着院内古松柏发出的呼呼声，躲在浓密树冠里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过，涡儿却能轻而易举看到他们。
涡儿听得懂鸟儿们在说什么，一只小麻雀正在和一群喜鹊讨论哪儿容易找到食物：
小麻雀：“花翅姐，我刚刚学会了飞，明儿准备自己去找食物，你知道哪儿虫子最多吗？”
花喜鹊：“灰斑弟弟，明儿我带你到东山的松林里，那儿的松毛虫味道鲜美极了！”
一只长尾巴喜鹊插嘴道：“我好久不去松林里吃虫子了，我讨厌吃虫子，我现在改吃素！”
小麻雀：“长尾巴哥哥，你为什么不爱吃虫子呢？肉肉才最香呢！”
长尾巴喜鹊：“灰斑老弟，你没看到吗？白胡子真人就是因为天天吃素，才活了那么久，他活了多久呢？我爷爷的爷爷就见过他，他至少得有一千岁了！”
哦，涡儿明白了，他和爷爷在初夏时分种玉米，刚把玉米种子撒到地里，就有许多喜鹊来刨食物吃，看来，现在吃素的喜鹊越来越多了！
不过，涡儿并不生气，玉米被吃掉一些，还可以补种上。师傅常教导他要有一颗博爱之心，要善待自己，善待世间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
再有三个月，师傅就出关了，涡儿不想打扰师傅，转身向西边山顶的一块巨石走去，涡儿最喜欢站在巨石顶上看风景，站在那儿，能看到山脚下的茅草凹村，七零八落的茅草屋像是散落在山脚下的一朵朵蘑菇。在一朵朵蘑菇的旁边，是一条带子一样弯弯曲曲流淌的小河，河对岸的远处，朦胧中可以看到一幢幢高大的楼房，那就是七年前爷爷和涡儿曾经住过的灵圄城。
灵圄城的上空，挂着黑云，天要下雨了。
涡儿可以听到天空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那是一般人察觉不到的声音，它预示着大雨将要来临。
太阳躲起来了，天空灰白，远处挂着大片黑云，涡儿看到一只呆头呆脑的鸟儿在空中颤动着翅膀，悬浮着不动，突然一头栽落下来，快要接近山坡的大树时又忽然尖叫一声猛地冲上了高空，嘎嘎地叫了几声，继续盘旋着飞。
“哈哈，灰黑色的叫声！”涡儿站在西泽山顶的一块巨石上，望着呆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彩发出了嗡嗡声，越来越强烈了，你下来和我回家，一起躲雨！”涡儿向呆鸟喊道。
呆鸟又盘旋了几圈，才猛地落了下来，落在离涡儿不远的一块石头上，石头旁盛开着一大片野蔷薇。
“叽叽啾啾！叽叽啾啾！”呆鸟叫声很好听。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叫的！”涡儿望着呆鸟说，“你刚才的叫声像老鸹的叫声，难听又难看！”
“叽啾，那是因为我刚才害怕！你可以听得懂我说话吗？”呆鸟挪动了一下步子，使自己站得更稳些。
“可以，我不但可以听懂你的叫声，我还能看到声音的颜色！”涡儿自豪地说。
“吹牛，不信！”呆鸟眼珠子瞪得很大，它是一只棕黄色的鸟，眼珠子四周有一圈白色的羽毛。
“信不信由你，白眼圈！现在，云朵发出了嗡嗡声，大雨就要降临，你可到我家去避雨！”涡儿捡起地上的草药，转身吹着口哨准备下山回家。
风骤起，雨很快就要来了，涡儿加快了下山的步子，他像一只伶俐的猴子，飞快地朝山下跑去，他躲过巨石，跳过荆棘，像一颗滚动的石子，飞快地像山下移动。
“叽啾，嘎嘎！等等我！”呆鸟看了一眼头顶的乌云，连忙扇了几下翅膀，用力一蹬腿，向山下飞去。
涡儿的爷爷正在茅屋旁的玉米田里施肥。
“爷爷！爷爷！”涡儿奔跑着从山上下来，将草药挂在茅屋墙壁上的竹钉上，飞跑过去帮爷爷干活。
不一会，那只呆鸟就随后跟着飞了下来，落在茅屋的窗台上，一动不动，望着涡儿和爷爷继续发呆。涡儿看了呆鸟一眼，用小铲子挖了一小团牛粪，倒在一棵小玉米苗的旁边，高兴地对爷爷说：
“爷爷，一只鸟跟着我飞了回来，来咱家避雨！”
“嗯，这些牛粪经过大雨这么一泡，玉米啊，甭提吃得有多香甜啦！”爷爷微笑着说。
“爷爷，我在和你说话呢！飞来一只白眼圈的小鸟，来咱家避雨！”涡儿摇着爷爷的胳膊说。
“我看到了，马上要下雨，回屋休息吧！”爷爷说着，拉着涡儿，向茅屋走去。
一阵大风吹过，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屋子后的竹园被风雨打湿了，一棵棵竹子都埋着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涡儿家三只在竹园里贪玩的母鸡浑身湿漉漉，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没头没脑地从竹园里冲了出来，逃进屋子里，几乎跌倒在地。
“咱家的牛呢？”涡儿问爷爷。他最担心的是自家的两只黄牛。
“在牛圈里待着，我知道今天有雨，已经在牛槽里添了足够的干玉米秆。”
爷爷说完，安静地坐在躺椅上看起书来，爷爷爱看书，下雨是茅草凹人难得的好时光。
但是，爱喝酒的邻居草帽大叔却在这个时候来访了，他打着油纸伞，手里提着一坛子酒，来到涡儿家，非要爷爷陪他喝酒。
草帽大叔是个种地能手，涡儿和爷爷刚来西泽山时，他可没少来帮忙。草帽大叔最爱喝酒，每天早上起床，漱完口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两眼望着桌子上的酒坛子放光，然后倒上一碗酒，抓起一个馒头用手撕成块，泡进酒里，连吃带喝，吃饱喝足，大喊几声：“得劲儿！真得劲儿！”
中午干完活回家，累坏了，草帽大叔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倒满一碗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大喊一声：“得劲儿！真得劲儿！”接着浑身轻松，一点也不感到累了。
2
每逢雨天，草帽大叔经常会到涡儿家和爷爷一起喝酒聊天。
爷爷放下书，起身去端来两碟小菜——一碟花生米，一碟炒玉米粒，又拿来小碗，放在小木桌上。草帽大叔早已自己搬来竹凳，在木桌前坐好了，拎起酒坛子在小碗里斟满了酒。
三只湿漉漉的母鸡望着两碟子食物叽叽咕咕叫个不停，涡儿爷爷当然不忘记抓起一把炒玉米让他们一饱口福。
“白眼圈，你也来吃东西！”涡儿喊门外窗台上的那只呆鸟。
“那是一只画眉。”草帽大叔说道，“很多年以前，这种鸟很多，现在很少见了。”
涡儿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画眉啊，以前他只在书中读到过。
白眼圈呆呆地望了涡儿一眼，才飞下来和三只母鸡一起吃东西。
“今天，我还准备了村那头老黄豆师傅家的豆腐和豆芽，一会让涡儿炒两个菜。今天还要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来访！”爷爷说。
“老黄豆家的豆腐又香又嫩，我喜欢！不过今天还有什么样的重要客人要来呢？咱们村经常和你在一起喝酒的，除了白胡子真人，就是我了，难道白胡子真人出关了？”草帽大叔问。
“是啊爷爷，还有哪位重要客人呢？”涡儿也不解地问。
“已经在路上了，多年的老朋友，一会儿就到。”爷爷说。
涡儿在厨房里找到豆腐和豆芽，很快就炒好了两盘菜，因为爷爷年纪大了，涡儿能做很多家务活。
“到底是谁来我家呢？”涡儿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是谁，他想起白胡子真人教他的道术——“遥视术”，就在厨房里盘腿坐下来，闭上眼睛，沉思冥想，提升真气。很快，他就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架飞机朝西泽山飞来，飞机内坐了三个人：一个驾驶员，一个肥头大耳、挺着大肚子的胖中年人，还有一个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白发老人。
“难道就是他们？”涡儿想，反正自己也不认识，管他是谁，自己只管等那个重要客人来了之后，把炒好的菜端出去，然后再坐下来练一练真气，对于道士来说，想拥有超特异功能，修炼真气很重要。
果然没多久，雨停了的时候，一架“空中虎”直升机降落在西泽山村头。
大肚子胖子和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的老人从飞机里走出来，东瞅瞅西看看，看来是第一次来西泽山。
涡儿爷爷早已起身站在门外，高兴地望着他们。那个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的白发老人，正是鸡窝头博士。
“哎呀，我的老伙计，你果真在这里啊！”鸡窝头博士看见涡儿爷爷，激动地跑过来要拥抱。
两个老人都热泪盈眶，分手七年了，他们有多少话要说啊，只顾着高兴，竟然忘记了大肚子胖子的存在。
“嗯嗯，我……我是大腹先生。老科学家，你好啊！”大肚子胖子见两人都不理他了，自己尴尬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鸡窝头博士这才想起忘记了介绍，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道：“哦哦，我真是老糊涂，这位是大腹先生，我现在的老板，也是灵圄城的市长。自从我回到地球，我的科研经费都是由他提供。大腹先生是位好人，是位有志气的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为了人类的明天更美好而奋斗，我非常尊敬他。”
涡儿爷爷请鸡窝头博士和大腹先生进屋刚坐好，草帽大叔就起身端起满满两碗酒说道：
“孔子说过，有朋白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客人远道而来，请满饮这碗酒。”
“哎呀呀，我可不能喝酒，我平时只喝一点点红酒！”大腹先生连忙推辞道。
“嗯？不喝怎么行？这可是我家白酿的好酒，不喝可是看不起我草帽老弟！”草帽大叔有点不高兴了。
“嗯嗯……我实在是……是不能喝白酒……要不……”
“哎呀呀，好婆婆妈妈啊，这样，我先干为敬！”草帽大叔不耐烦地说着，硬是把酒碗塞到了大腹先生和鸡窝头博士的手里，然后自己又倒上一碗，不管两位客人是否愿意，自己和他们碰了碗，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瞬间一千二净，然后抹一抹嘴大喊道：“啊！得劲儿，真得劲儿！”
看着大腹先生面露难色，涡儿爷爷起来劝阻道：“哈哈哈，我说草帽老弟，不可强人所难，还是顺其自然吧！”
“哎呀呀，那是什么话，喝酒又喝不死人。我都喝了，他们不喝可不行！”草帽大叔不乐意。
“哈哈哈，没办法，他就这个犟脾气，我的酒量就是他培养起来的。来来，我和两位干一碗。”涡儿爷爷也端起酒碗说道，今天他和鸡窝头博士七年再聚，两个人都兴致勃勃，酒碗“咣当”一响，两人一扬脖子，酒碗空了。只有大腹先生仍然心中胆怯，不过也没办法，见主人如此热情，只好皱着眉头，艰难地喝光了碗中的酒。
涡儿端上炒好的菜，坐在一旁看大人聊天。
3
鸡窝头博士喝完酒，深情地用两手抓住涡儿爷爷的手说道：“老兄啊，你是了解的，火星外部气候寒冷，人类只能在内部居住，七年过去了，火星地下城市已经建造了六座。越来越多的地球人搬迁到火星居住，人类生活没有资源不行啊，但火星又没有多少资源开发，所以，五年前，我就从火星返回了地球，寻求解决火星人类生存资源的问题。”
“幸好，我碰上了大腹先生，他不但是大老板，而且还是灵圄市的市长。他不但资金雄厚，而又热衷于科学研究，有拯救人类的雄心壮志，人们都很崇拜他。所以，我现在专心为他工作，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科研计划，一旦计划实现，将使我们人类未来的生活更幸福、更美好！”
涡儿爷爷关切地望着眼前这位昔日的老战友，他如今满头白发早已失去光泽，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双眼布满血丝，是极度缺乏睡眠造成的。想当初他们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一转眼，都变成老态龙钟的老头儿了。
“我想听听你们的计划。”涡儿爷爷说道。
“‘超女格丽丝’计划。”鸡窝头博士立刻两眼发起光来，他对科学研究狂热的个性依旧没有变。
“你是知道格丽丝星的，我目前已经探明，格丽丝星完全是一颗没有经过任何污染和破坏的行星，在这颗星球上一定有数不尽的资源可供我们开发利用，她就像一位曼妙少女在向我们招手！啊！美丽的格丽丝，今后我们的火星——天堂星就完全靠她了！”
“但是，你知道，这位美丽的少女，她距离我们实在太过遥远了，足足20光年，可是目前，地球上还没有哪位科学家能够发明光速宇宙飞船，即使发明了光速飞船，我们飞到格丽丝星也需要足足20年，太漫长了、太残忍了！”
“所以，我们要研究出光速宇宙飞船、超光速宇宙飞船！”
鸡窝头博士突然泪流满面，双手把涡儿爷爷握得更紧了：“老兄，你我时日已不多，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特别是我，身体越来越差……我这次来，就是希望你能出山，和我一起，实现这个伟大的‘超女格丽丝’计划！”
涡儿爷爷的眼眶也湿润了，但他是不会答应鸡窝头博士的。
“老兄，你就答应吧！我们这就一起回灵圄城！”鸡窝头博士焦急地说道。
“是啊，老先生，别在这里和你的孙子受苦，和我一起回到大城市，我送给你们宽敞的别墅，能抗九级地震，防火又防水，安全又舒适。所有生活上的事你们都不用操心，至于你的孙子我可以安排他到火星学校上学，也可以在地球上最好的学校上学，总之你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大腹先生也插嘴说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感到特别神气十足。
“我是不会下山的！”涡儿爷爷松开鸡窝头博士的手，陷入沉思。
这实在令大腹先生费解。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茅草凹村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你就是让我们上天堂，我们也不去！”草帽大叔一连喝了好几碗酒，涨着通红的脸说道。他早把自己带来的酒喝光，这不，涡儿已经从自己家里抱出了两坛子酒。
“你是一名科学家，你的使命就是要积极的研究科学，造福人类！看看现在的你，你……你太令我失望了！”鸡窝头博士有点生气了，气愤地对涡儿爷爷说道。
“我一直没有放弃对科学的追求，只是和你研究的方向不同。”涡儿爷爷平静地说。
“方向不同？什么意思？”鸡窝头博士不解地问。
“我向左，你向右；你向大，我向小，你的方向目标看似大，却非大，我的研究似小，却并非真小……”
“好啦！我看你疯了！一定是疯了！你到底在研究什么？！”鸡窝头博士几乎是吼起来。
“我研究超意识，人的思想、悟性……这些，似乎没法向你解释清楚。它们看似很小，却能悟出宇宙的真理。科学和技术最前沿是在精神灵性区域，而并非是物质的物理和化学。”涡儿爷爷的话依然平静、缓和。
“哈哈哈，疯子！你一定是在这里住糊涂了！呜呜坞……我的老朋友，我真为你难过！”
鸡窝头博士笑过之后却突然难过地哭了起来，他无法想象涡儿爷爷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算了，这样一个老糊涂，是不会对你的研究有帮助的，我们走吧！”大腹先生早不耐烦了，挺着大肚子站起身来，对鸡窝头博士说。
“没有你，我一定能够完成我的计划！”鸡窝头博士挥舞着拳头，几乎要从座位上蹦起来。他感到既愤怒又难过，说完话，就径直走出了屋子。
“再见，老先生，祝你好运！”大腹先生彬彬有礼地向涡儿爷爷告别，很绅士地走出茅草屋，一起和鸡窝头博士登上飞机，飞回了灵圄城。
鸡窝头博士的离去，让涡儿爷爷很伤心，正当大家都在沉默的时候，那只呆鸟突然从屋后飞了出来，飞到空中转着圈子，大喊大叫起来：
“天哪！太可怕了！他们终于走了！”
“他们还有一项计划，一项绝顶机密的计划！一项十分可怕的计划！一项令人毛骨悚然的计划！”
“好了！到底是什么计划！”涡儿连忙问呆鸟。
“上帝计划！”呆鸟又飞了一圈，扑棱一声俯在桌子上说道，“他们制造怪物！怪物！哦！怪物！怪物！可怕的怪物！”
呆鸟白眼圈又扑啦一声飞了起来，不停地大喊大叫，在屋子内紧张地飞来飞去，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