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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蒹葭(四 )

玄及来到阴间,这个地方他是可以来去自如的,可是他并不喜欢这里,尤其是此刻站在的这个地方。其实阴间和上面的世界说起来也并没有相差太远,跟平行的差不多,只不过将形单影只无所藏的夸大了,又或许是一切在这里才变得更加真实,要说实在有什么格外的区别,恐怕就是这里了,这里是阴间唯一还作古的地方,一条路,一条河,一座桥,一座楼,任凭制度变更,任凭时代翻篇,这里都没变过,最后的最后,开始的开始,是终结也是新生。看着眼前的景色,这个地方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千年之前,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里,这里竟是一点没变。

氤氲还缭绕在血红的彼岸花旁,花朵还一如往昔的绽放着地狱里鲜血淋漓的极致诱惑,将杂念过多的亡魂拉入无尽的深渊紧锁,只是千年没来,这花又似乎是多了许多。忘川的河水席卷过滔滔的历史从每一段过往中流过,不曾为谁而停留只是无尽的奔忙着。它万丈之上还有人叹着无可奈何,那座从不担心无人来过的桥,还是那么漫长,走尽来时的悲欢喜乐和人生沧桑,行人各异却是有来无往。

玄及低头看着万丈之下的忘川,他能听见络绎不绝的哀鸣,看清水花四溅却因着太远的缘故听不见扑通的声响,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眼睛,一跃而起飞过眼前所有的景象,再不去看那青石桥面,耳边还不时传来惨叫和哀求,他没办法救他们,落入忘川河,那是恶人终将坠入地狱的下场,他救不得也不能救,而善人自然是不需要他来救,善恶分明,善人过桥时不会有电闪雷鸣和水鬼一跃万丈前来拖脚,并无救人之说。两种光景不约而同的落入眼帘,玄及竟有些恍惚。

来到奈何桥的另一端,玄及又看见了那位老妇人,不知道她穿的是什么朝代的衣服,也不知道这位婆婆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来做这份差事,玄及唯一清楚的就是她从来没变过,还是站在望乡台旁,还是满头白发,还是说着同样的话,一碗一碗的递送着孟婆汤,看着孟婆还有事在忙,玄及就站在一旁等,这时候出声打扰,着实是算不上礼貌。之前,站在桥的那一端,自己能看见的都是他们的背影,如今站在这里,倒是每一张面孔每一个表情,都十分清晰。奈何桥,奈何桥,奈何前世今生来世,奈何每一场的不期而遇,每一次的被迫离别,每一回的久别重逢,奈何从来都身不由己。

终于孟婆忙完了,搅着自己的汤自顾自的开口,“找我有什么事啊?”玄及闻言,朝着孟婆的背影微微欠身,“今日有事来扰,打搅婆婆,还请婆婆不要见怪。”孟婆看了玄及一眼,继续搅着自己的汤,“罢了,不碍事,我这里日日都热闹的很,你也算不上是打搅。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玄及又欠身,“今日来找婆婆是玄及有一事相求。”孟婆握勺的手一顿然后接着搅拌,“说来听听。”“玄及望婆婆能助我看看这三生石。”“三生石?”孟婆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着玄及,看似文不对题的问道,“你可知这孟婆汤是为了什么?”“为了忘却。”孟婆点了点头,对玄及的答案表示满意,接着又问道,“那你又可知,这忘却是为了什么?”玄及摇了摇头,“还望婆婆恕罪,这个,玄及不想知道。”

孟婆走到玄及面前,“我倒是不方便询问,你要看这三生石做什么,只不过我想提醒你,倘若你是真想看这三生石,我助你便是,只不过这三生石你看是看了,可别给自己徒增了烦恼才好。”“玄及在此先谢过婆婆成全。”“不必了,你就随我来吧!”两人走到一旁的三生石边,忘川河缓缓的淌着,孟婆伸手抚了抚这头重脚轻的高耸石头,“这三生石,虽受日月精华,渐通灵性,但从开天辟地那时开始,三生石就只能看这因缘轮回,但凡想要看些别的,恐怕我就帮不到你了。”“玄及知道,谢谢婆婆。”“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可当真要看?”玄及点了点头,孟婆见玄及如此执意,“即使如此,那你便看吧,只是这三生石,你只能看你一个人的,方不可坏了这个规矩。”“玄及知道,多谢婆婆。”

孟婆抬手一挥,三生石立刻金光灿灿的泛起光亮来,一时之间忘川河里不安分的东西都销声匿迹,玄及盯着三生石看了许久却什么都不曾看见,有些疑惑,“婆婆,不知道这三生石,是否是要等上如此长的一段时间?”孟婆也有些纳闷,随即便了然,看着三生石淡淡的开口,“不必。”不必?“那我怎么?”孟婆看向玄及,“看不到前世的人,是因为没有前世,看不到来世的人,是因为没有来世。”“可为什么我连今生都没有呢?”孟婆收了这金光,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万般皆有因,这石头虽是冷冰至极确是最有感情,凡事间的爱恨情仇,它从来都一眼看尽。”

玄及看着孟婆消失的背影,呆在了原地,这爱恨情仇它都一眼看尽,那自己的因果该是个怎么样的解法,婆婆既然离开就断然不会再透露太多给自己,可留下一句难以捉摸的话又当如何参透,逗留了一会儿,玄及便离开了。孟婆回到递汤的地方,看着东南的方向的入口欠身鞠了一躬,然后一切消散,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恢复原状。

一晃而过又是几日,这几日雨水落个不停,给这酷暑后的落叶飘零送来一阵湿冷的气息。晚上上完选修课三七一个人在偌大的教室里,想着把刚才学过的东西再看一遍,不知不觉又巩固了半个小时,发现时间不早了才匆忙离开,走的时候楼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下了楼的三七看着滂沱大雨拿伞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将伞给忘在教室了,只好转身折回电梯里。一个人坐电梯着实是有些害怕再加上月黑风高的,心惊胆战也就顺其自然的成了在所难免。看着电梯里楼层缓速的上升,三七有些忐忑,也许是心里作用?为什么觉得这个速度突然变得好慢,三七本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才胡思乱想,没想到电梯真的开始变得有些失常。

楼层的显示莫名其妙的卡在了半层,三七从不知道这电梯楼层还能这样显示,灯光突然开始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熄灭掉,狭小的空间里每一寸空气都透着显而易见的心慌,三七努力的安慰自己,做着自救措施,可不知道是电梯换了的缘故还是保安室似乎根本就没人,并没有谁回答自己。拿出手机,三七也不知道该打给谁,也不确定会有信号,这个时间段了又怕给别人添麻烦,再说这种情况就算打的出去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何必让他们担心呢。况且一旦发现情况,肯定会有人来修电梯的。

其实事实和三七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保安室监控里所有的画面都很正常,值班的保安还以为最后离开的三七也早就不在教学楼的范围。和电梯里的气氛不同,门卫室里一片安逸,保安A还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感叹,“哎!现在肯刻苦的孩子没原来多了,日子好了,什么都给创造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保安B闻言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不过读书也是个辛苦事,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出路不止一条,不过哪一条都终归要吃苦,早点晚点罢了。吃一点苦不也是为了自己吗?说远点为了理想抱负自我价值,说近点为了衣食住行苟且活着。”

电梯里,三七紧贴着电梯内壁,手里紧握着手机,她听见外面的雷声大做还伴随着脚上不够安分的铃铛,心里一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没动它竟然会自己响,难道这不是电梯事故吗?将手机放回了包里,三七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电梯事故的话,“是神是鬼?总不至于如此害羞?既然来了又何必不出来见一面?省得白跑一趟。”电梯空间不大,三七说完话以后敏锐的环顾四周,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自觉的握紧了包带,努力的冷静思考,如果不在电梯里面,那岂不是在电梯外面,为什么明明来找自己,又把自己锁在里面?

想到这里三七的思绪被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打断,引得三七不寒而栗,“你可真聪明,只不过。”她话语一顿,三七眉头微蹙,她知道我在想什么?还来不及多想,继而传来隐隐的哭泣声,声音不是很近,捉摸不透。“你记性不好,什么都给忘了!”三七听得出来她有多愤怒,又怨又悲,脚上的铃铛响动的频率也快了起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来找自己,一切未知的恐惧都在紧紧相逼,手心里不受控制的冷汗直冒,三七承认,她本就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可现在她不得不撞着胆子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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