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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苜蓿(一)

二零零五年三月七号,这是合欢将老人的亡灵送走后的第一天,也是老人心心念念的孙女第七个生日,这天雷雨大作,狂风呼啸。

生日,寿辰,她已经几百年没过过生日了,孤身一人,自然也没有机会给别人过生日,平日里亡灵的愿望大都充斥着贪念与欲望,突然间要做一件这么平平淡淡的事情了,合欢反倒有些不太能够适应。

合欢一大早就买好了蛋糕,这还是她之前从某个亡灵那里学来的。顶着大雨,去了资料里显示的地方,沿途一直很安静,只有高跟鞋踩出的声响配合着落雨的声音,倒也不失为一种相得益彰。雨水沿着伞面滑落,那是它最后的挣扎,终于它还是逃脱不了落地的命运,一闪而过的出现在视线然后归于平静。合欢望着雨帘出了神,惯性似的迈着步子,心里反复的想着,早点帮老人的孙女过了生日,老人就可以早点了却心愿,什么事情都怕夜长梦多,更何况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七岁的生日,根本没有下次机会再重来一次,还是早点办完的好。深吸一口气,闻得一阵湿润的清香。

心不在焉的略过一路上的风景,到了目的地。“226……227……228……229,到了,229号。”站在门口,合欢迟疑了一会儿,索性就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仗着反正没人看得见她。没有心思去观赏被精心打理的院子,合欢打算穿门而入。正巧,门在这时被打开,还没看清来人,合欢就先迎面撞上了两个声音,一男一女。终于门被全部打开,合欢才发现,这一男一女,她昨晚是见过的,她还记得,昨晚自己还一不小心窥探到了他们丑陋的心思,简直让人刷新了三观。

“也不知道老爸是什么意思,怎么把所有的财产全给那个死丫头。”女人抱怨着从别墅里出来,打扮的倒是人模狗样,拿着名牌包包,走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一股不入流的暴发户风扑面而来。看她的表情语气,不难感受她有多生气。合欢站在她身后,无奈的摇着头,往自己身上贴金也不仔细想想自己承不承受的起那个重量。

女人刚说完话,男人就开口了,一副万事尽在我意料之中的样子,“你担心什么,那死丫头把她爸妈都克死了,反正命贱,找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给做了,钱照样是我们的。”人的心思真是莫测的,这样残忍的话让见惯了生死的合欢都不免有些不适应,心狠手辣的人多的是,没想到丧尽天良的人也不少。

“你是不是疯了。”“你说谁疯了。”“你啊,你居然……”显然女人被男人的这个计划吓坏了,一脸不可置信,见女人口无遮拦,男子迅速的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别乱吱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你到底想不想要钱了,最后一步了,一不做二不休。”女人挣扎了一下,“放开我,这旁边哪来的人。我说你到底撑不撑伞啊!”她看着前方怒骂,似乎是企图借此平息自己的惊魂未定,闻言,男人一脸不耐烦的撑了伞。

看着两人的背影,合欢努了努嘴,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给做了?那真是可惜了,不管是神是鬼,好像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愚蠢的想法。不过如果那个孩子的命格就是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只要不在今天吹蜡烛前出什么岔子,之后的一切都是她无权干预的了。

两个人开车走了,合欢也懒理这么多,转身时无意瞟到不远处的落地窗前的身影,她眨着两个小马尾,手循着玻璃上的雨迹,直到它再也划不出痕迹,她才抬头看着天,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悲切。这样的神色,让合欢也情不自禁的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天色阴沉,大雨滂沱,额外的,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也许没有着倾盆大雨,景色会不会好些?

收回视线,合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蛋糕,进了别墅,屋子里倒是冷清的很,一片死寂,昨天明明还有一堆人在病房门口哭的昏天暗地不是吗,况且,哦,今天是头三天,不在也正常。合欢走到刚才看见的落地玻璃前,却没看见小女孩儿的身影,闭着眼睛想要仔细感受她的存在,却一无所获。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让合欢瞬时睁开了眼睛。“姐姐。”软糯的声音从合欢身后响起,着实把合欢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吓了一跳,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是混不成了。懊恼完,合欢才开始讶异,不敢相信的蹲下,开口与眼前的小女孩儿交流,“你,看得见我吗?”小女孩儿笑着点头,一脸稚气,天真无邪,只是眼神里是挥不去的阴霾,让人看了好生心疼。“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大红色。”“鞋呢?”“大红色。”“头发呢?有多长。”“很长,都到腰了,是黑色的。”

合欢盯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儿迟迟没有回神,她居然能全部看到,按道理说,过了三岁,要再看到,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她今年可是已经七岁了。就算有些人确实特殊,但那也只是能隐约感知到与他们不同的存在而已,她居然能看得那么清楚?还有,自己为什么刚才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明明离的那么近。

“姐姐?”小女孩儿偏着头看着合欢,“姐姐你怎么了?”合欢强迫着自己赶紧清醒,想着,看得见也好,自己也省了不少麻烦,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微笑,将自己买的蛋糕摆在她的面前,“听你的爷爷说,今天是你生日对不对?所以啊,你爷爷特地让我给你买了蛋糕,我陪你过生日好不好?”爷爷这两个字或许是戳到了她小心思,她难过的将头低下,强忍眼泪,吸了吸鼻子,又笑着抬头,“谢谢姐姐。”“真乖!”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合欢心想,老人讲的果真不错,他孙女儿当真是可爱,也让人心疼。这样的年纪也许对生离死别还体会的不真切吧,但是不知道悲伤具体是什么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悲伤不是吗?不哭不闹,才是真的因为悲伤而悲伤吧,不是为了给谁看,不带有任何目的和杂质。

“家里是不是没别人了?”“没有了。”还真的没有了?把一个七岁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过没有也好,方便。“那就在这里给你过生日吧,还是你想去别的地方呢?”“没有想去的地方。”女孩儿摇了摇头回答。“好,那我们去餐厅,吹蜡烛,吃蛋糕。”“可是蜡烛不是晚上吹的吗?”合欢已经起身往餐厅方向走去,闻得小女孩儿的疑问才撇头,却发现小女孩儿竟然没跟上来,她看着她又失神的望着窗外,她该怎么解释生日早点过对大家都好呢?

走近她,合欢再次蹲下。“那姐姐给你变个晚上好不好?”“好啊!”小女孩儿楞楞的看着合欢点头,只见合欢打了个响指,室内的亮度顿时就弱了下来,看着小女孩儿难掩的兴奋,合欢趁势开口,“等一会儿你吹蜡烛的时候,我再让这里全部暗下来好不好?”“好!”

餐厅里,合欢一边准备着蛋糕,一边和小女孩儿说着话,“你叫什么名字呀?”没得到回应,合欢停止了动作看向小女孩儿,只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自己,粉唇紧闭,“怎么了?”她依旧没出声,只是摇着头,“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不可能吧,都七岁了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没有名字。”“没有名字?”

难怪,难怪自己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除非她刚出生,不然七年没有名字的话,生死簿上是不可能有关于她的记载的,除非被守护者发现,不然关于她,阴阳两界都是自动默认她不存在的,直接就进入生命体已消失的行列了。

“为什么没有名字啊?”合欢柔声的对趴在桌子上的小女孩儿询问,“因为爷爷说之前有个算命的爷爷说过,我不好养活,在七岁生日之前不能有名字。否则就活不成了。”合欢点了点头,“姐姐,你是来带我走的吗?我是不是要死了。”“当然不是啦,我是来陪你过生日的呀!我为什么要带你走呢?你还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呢,好啦,我已经点好火了,赶快吹蜡烛吧。”“嗯。”合欢不知道每天活在死亡的恐惧里是什么感觉,但只要想想就知道,那感觉一定不好受,所以,人才没有办法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亡吧,数着日子过,想必是过不下去的。

合欢让室内完全的暗了下来,刹那间一道电闪雷鸣,“别怕,吹蜡烛吧!”很久之后,合欢才知道,原来过生日的时候还要唱生日歌,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小女孩儿刚凑近,一阵大风便吹了过来,还等不及她吹蜡烛,蜡烛就已经灭了,突如其来的狂风夹杂着雨水慢慢浸透被卷起窗帘。合欢皱了皱眉,手指一动将窗户给关好,俯身看着小女孩儿,“没关系的,来,我们再点一次,好了,吹吧。”话音还没落完,蜡烛就熄灭了,重复了几遍,合欢气结,房间里灯光微弱,有些昏暗,“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捣乱。”将亮度恢复,环顾四周,合欢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神色慌张的迅速伸手去牵小女孩儿,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她已经先人一步被掳走,而她甚至没看清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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