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灯一直亮着。
李方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心里冷冰冰的像窝了一块冰一样，他期待着她早些出来，又害怕她出来。
这样的情景不是第一次了，他忏悔了太多次，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忏悔，他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会和她弄到这个地步。
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卫君宁被推出来，李方伟不敢上前，扶着座椅小声问：“怎么样了？”
“大人没事了，但孩子已经流产了。”
李方伟重新坐到椅子上，医生以为他悲痛过度，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他在走廊上坐了一个多时辰，才跟到病房去。
他甚至可耻地想着，要是她能这样永远安静的睡着也挺好的。
卫君宁睡了二天都没有醒过来；
医院的走廊上，陆林兰拿着那份检测报告痛哭流涕，靠在墙上哭的毫无形象。
李方伟哆哆嗦嗦的去拿她手里的报告，即使她的表情已经将一切都表露，他还是不死心，不愿意相信自己又一次害了自已的孩子。
他希望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希望过！
他看到了报告，然后坐在地上抱住头，母子两人都是无言泪下。
卫君宁醒了……
她抬手小心地按在肚子上，拉着身边的护士，惶惶地追问：“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没事是不是？”
护士为难着不敢说话，她急忙掀开被子想去找赵芬英，却又软软地倒在床上，下身传来熟悉的疼痛感。
“你刚流产，小心身子。”
“……”
卫君宁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拽住她的衣袖，护士不忍看她的眼睛，急忙叫人，门外的李方伟扶着墙走进来，看到她，眼神瑟缩着不敢和她对视。
“啊——”
卫君宁抓着护士的手，叫得撕心裂肺，眼泪流不出来，只是叫，一声一声的，悲痛欲绝，像要把所有的痛都叫出来才肯罢休。
李方伟扑过去抱住她，她嘶叫着拼命地抓他，打他，李方伟不肯松手，死死抱着她，她疯了一样张口咬在他肩上，竟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快拉开她！”
陆林兰凄厉地叫道，护士急忙叫人，一伙人费尽力气才掰开她的手，将二人拉开。
卫君宁叫得声嘶力竭，拼命挣扎扭动着要扑过去，眼睛猩红，带着噬骨疯狂的恨意，想将他一口一口撕碎一样。
李方伟哭了，看着她被按在床上，他想去抱她，被陆林兰死死拽住，医生很快赶过来，强行给她注射了安定药物，她才安静昏睡。
“方伟……”
陆林兰心疼地叫他。
“啊！！”
李方伟嘶叫一声，发足跑出去，他疯了一样跑出医院，在马路上狂奔，灼人的烈日惩罚他，一遍一遍地灼烧着他，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累瘫在地上，在马路上，失声痛哭……
卫君宁每天都在沉睡，她情绪太过激动，每天靠着安定药物稳定，苏凝来看她，看她木偶一样躺在床上，一瞬间泪流满面。
李方伟贴在墙边，模样看着有几分可怜，苏凝走到他面前，小声哀求他：“李方伟，你离婚吧，我求你了，你放了她吧。”
“我不是故意的……”
“你每次都不是故意的，李方伟，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个废物！”
“小凝……”
杜思寒握住她的肩，苏凝扭身偎到他怀中，眼泪湿了他的衣，他叹了口气，对着李方伟忍不住摇头，搂着她走到病房外哄着。
李方伟双手交握着，眼神畏缩，时刻带着怯意。
卫君宁不想醒过来；
她怕极了悲伤的感觉，有时候醒过来，她也会选择让自己沉睡，不去听，不去想，似乎这样会让她觉得幸福一些。
“君宁，你已经睡的太久了，快些醒过来吧。”
一道温柔的声音不时的在她耳边响起，熟悉的，温暖的，她慢慢地睁开眼。
颜叙愣了一下，抬手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说：“你醒了。”
很平常的一句问候，很熟悉的声音，卫君宁眨了一下眼睛，这么多天都没有落一滴泪的她在他面前泪流满面。
颜叙抬手，粗糙的手指轻柔地擦过她的脸颊，眼泪落在自己布满伤疤的手腕上，他痛恨自己还是像当初一样无能，一样挡不住她被伤害。
“颜叙。”
卫君宁叫他，脸轻轻压下，将他的手掌压在枕上，眼泪划过脸颊落在他指间，她说：“你别难过，我没事的，只是有些伤心。”
“我知道，君宁，对不起。”
“傻子，关你什么事啊？”
卫君宁笑起来，他手指压在她唇角，小声说：“别笑，君宁，别笑，难看。”
颜叙说：“君宁，我带你到云水那边，那里很漂亮，你一直说喜欢，我陪你到那里散心，好吗？”
卫君宁说好，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第一次不靠药物睡在他手边。
颜叙小心地抽回手，将她平放着躺好，盖好被子，走出门外去。
李方伟靠在墙边，看到他，再也没有往日的骄傲强势，他走到远处的休息区，李方伟跟在他身后。
“李方伟，你们离婚，我要带她离开。”
“我不离婚……”
“我让你离婚！”
颜叙猛地抬手扣住他的脖颈，手指收紧，眼神凶狠噬人，李方伟脸色涨红，一时竟挣不开他的手。
“你们干什么？”
一个护士路过，以为二人在打架，连忙出声阻止，颜叙松开手，冷冷地盯着他，眼神似蛇一样阴毒！
“李方伟，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通知你，我一定要接她离开！”
颜叙说完猛地转身回到病房去，李方伟蹲在地上，鸵鸟一样将自己埋起来。
卫君宁还是被接走了，陆林兰同意的，她已经决定放弃卫君宁，不愿意再多生半分波折。
李方伟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他傻子一样追出去，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追着，人已经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哪里追的到。
云水湖澄明如镜，碧蓝的天空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卫君宁坐在阳台上，茫然地看着远处的湖光水色，她不是从前的卫君宁，不会轻易去绝望求死，只是挡不住心里的疼痛。
又一个孩子没有了，三个孩子……
她总是忍不住去摸肚子，害怕这里以后再也不能孕育新生命，她不敢去医院做检查，害怕噩运再次降到她头上。
颜叙端着粥走过来，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他蹲在她面前，柔声说：“先喝碗粥好不好？你早上吃得很少。”
“嗯。”
卫君宁其实不想喝，却不愿意他担忧，颜叙坐在她身边，端着粥轻轻搅动着，希望能让它快凉下来。
“颜叙。”
卫君宁将头靠在他肩上，颜叙放下粥碗，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问：“嗯？怎么了？”
“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难过一阵子就好。”
“我想让你的难过快一点过去。”
他揽住她的身子，她没有拒绝，她喜欢靠着他，他永远都是温柔温暖的，不像李方伟一样，平时温顺的像宠物狗一样，却是会咬人的。
“君宁，知道你为什么总会被伤害吗？”
“……”
“因为你太善良，太容易心软。”
颜叙微微侧着头，和她挨着，心里的哀伤湖水一样荡漾，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她成长的太慢，他能给她的可能只是一个人的自由，孤单的自由。
他现在总忍不住会害怕，怕自己哪一天突然死去，没人再照顾她，怕她再被伤害无人可依靠，连为她擦去眼泪的人都没有。
“君宁。”
他紧了紧手，声音带着细细绵绵的温柔，“善良的人容易受伤害，你和方伟之间经历这么多，你最不该有的是心软和包容，我们受的伤害，没有人会替我们痛，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自私，不要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任何人，在感情里，只有理智的人才是赢家，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会被谁爱一辈子。”
“君宁，我总害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照顾不好自己，到时候没人再保护你，我特别害怕你被人欺负。”
颜叙的声音黯淡了几分，卫君宁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眼泪滚落出来，她说：“你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她总是忍不住去依赖他，他从来都在那个地方，在她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她已经失去了孩子，不想有一天连他都没有了。
“……好。”
颜叙牵着她的手到云水湖边散步，回来的时候她睡得很安然，他悄悄合上门，握着手机下楼。
郁亮的电话打过来，声音依旧冰冷，“颜叙，我已经没有耐性了，警方已经查了金乌那条线。”
“你想让我顶罪？”
颜叙淡淡地说，郁亮沉默了一下，冷冷地说：“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我郁亮是个惜才的人，可惜你太不听话了。”
“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做替罪羊。”
“谁？”
“沈娇。”
颜叙猛地睁大眼睛，声音咬在齿间，“郁亮！”
郁亮噗笑出声：“颜叙，善良要不得，从你走上这条路你就应该清楚，道德于你已经不相干了。”
“她根本就不是能顶罪的人，她那种人进去就什么都招了！”
“这就不是你能关心的，她是最适合的人，小三上不了位，对原配愤恨积怨，走了极端，杀了原配的儿子，加上孟蕊做证。”
“郁亮。”
颜叙声音沉了几分，“你不就想要顶罪的人吗？我去。”
“好，等我给你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