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寒坐在沙发上，他在人前的时候总是举止优雅。
“君宁，你现在是在向方伟和方北报复，对吗？”
杜思寒问的直接，卫君宁倒茶的动作顿了顿，神色未变，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淡淡的笑着，“你这样说，我竟不知道怎么去反驳。”
杜思寒笑起来，“君宁，你比从前变了许多，从前的你可能会隐忍，现在的你不可能忍，你恨方北我不反对，我甚至赞同她的孩子意外失去，但是方伟真心爱你，我希望你不要太伤他。”
卫君宁叹了口气，轻笑一声，“思寒，我相信方北也是真心爱着李方伟，你觉得方北可怜吗？”
“……”
“我从前不相信报应，因为我没做过坏事，结果我妈不要我了，我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爱人，但是我现在相信报应，因为我还活着，而且未来一定会活的非常好。”
杜思寒问她：“既然你已经过的这样好，为什么不放下？”
“思寒，报应是需要人为促成的，别人欠了我的债，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她要呢？”
杜思寒沉吟不语，卫君宁淡淡地说：“你放心，李方伟只是负了我，我对只是有些厌恶，没有恨，我不会伤他。”
杜思寒松了口气，他只关心李方伟的死活，至于方北是咎由自取，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君宁，幸福得来不易，不要给自己招惹摆脱不掉的麻烦，这世上还有个东西叫法律。”
他这是变相的提醒她不要玩火，卫君宁轻笑着颔首，送他出门去，走到门口突然说道：“颜清升据说病的很重，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卫君宁愣住，她几乎要将这个人忘记了。
颜清升；
卫君宁去看了他，他是颜叙的爸爸，沈娇爱了一生的男人，无论颜叙生前怎么样淡漠的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知道他还是在乎的。
颜清升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瘦成一把骨头，眼睛浑浊的像染了一层污泥，在床上像一具死尸，卫君宁站在床边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挣扎着想起庆，卫君宁将床摇起来，帮他倒了杯水。
颜清升握着杯子，手不停地哆嗦，卫君宁看着他，也觉得凄凉，明明从前叱咤风云，儿女双全的人，现在家破人亡，只剩下他一个。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不是他太过绝情，孟蕊不会走上绝路，颜阳和颜叙不会水火不容，不会落到最后惨死的下场。
“颜叙和在你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我？”
颜清升低头问，卫君宁淡淡地说：“没有。”
颜叙原谅了沈娇，愧责不已，却从来不提颜清升，即使在乎他也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有期待。
颜清升笑了一声，左手握着右手，十指发颤，“颜叙和我说过，卓清没有死，这才是他对我最大的报复，我甚至不敢去查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如果是真的，那我这么多年执着算什么？”
“真又怎么样？假又怎么样，你不还是孤单一个人躺在这里吗？”
卫君宁说的淡漠，颜清升愣了下，苦笑着说：“我只是爱一个人，有错吗？”
“爱一个人没错，为了自己的爱情去伤害别人难道对吗？颜叙的悲哀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沈娇本来可以安稳一生，你害的沈家家破人亡，你没错吗？”
颜清升说不出话来，卫君宁替他觉得悲哀，孟蕊的悲剧，颜阳兄妹三个的惨死都是因为他的无情自私，他竟到现在还在执著自己的爱情。
病房的门被推开，颜燕升走进来，六十三岁的他，看着不过五十出头，颜清升恨恨地盯着他，颜燕升苦笑，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
卫君宁原本打算离开，颜燕升却叫住了她，温声说：“君宁，你是颜叙的爱人，你也留下来听一听。”
颜燕升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先叹了口气，神情也有些无奈，“清升，我们兄弟四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从小就聪明，处处都比我强，所以父亲把家业交给我的时候你很愤怒，你处处和我作对，我一直忍让着。”
“他分明是偏爱你！我什么都比你出色，凭什么要居于你之下？”
“聪明未必适合居于首位，你是聪明，可是你的心太狭隘，太过高傲，父亲当年就说过，你不适合掌控大权，当年我为了安抚你，实际上已经将颜氏大半的权力交给了你，可是你永不知足！”
颜燕升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清升，你以为是我和你在争卓清吗？你以为冰清玉洁的卓清，确实是酒吧的坐台女，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了我。我与你说了那么多次，你从来不相信我，总以为我在嫉妒你得到爱情，你为什么不想想，要是我和卓清不清不白，为什么你嫂子没有半句怨言？”
“你胡说！你们全都诋毁她！”
颜清升红着眼睛，呼哧喘着气。
颜燕升摇头，心里也有些悲哀，当年确实是他太冲动，太武断了，“所以当年我和爸妈坚决反对你们在一起，结果你恨极了我，竟然让人绑架了乐笙拐卖，害我们父女分离了二十年。”
颜燕升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你嫂子这二十年快把眼泪流干了，直到老二醉酒透露了真相，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所以我和孟蕊商量好，卓清生产的时候将你牵制在国外，你不知道我与卓清也有协议，我给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让她永远从你身边消失，她同意了。”
“清长，你以为的美好爱情，其实只是一场金钱交易，只是我不知道孟蕊留了一手，会把颜阳换到自己身边。”
顿了顿颜，燕升继续说道：“清升，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醒悟一下，别再执着了。”
“我想见她一面。”
颜清升的表情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淡漠的看着颜燕升，颜燕升点头，竟似也早有准备，拿起电话拔通了一个号码，“你上来吧。”
颜清升陡然握紧手，不过五分钟，门被推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推门进来，眉目细长，温软优雅，穿着合身的丝质长裙，身材保养得宜，纤瘦适度。
“卓清……”
颜清升睁大眼睛，卓清走到床前，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清升，我们好多年没见。”
“卓清！”
颜清升眼泪流下来，挣扎着上前，握住她的手，全身都哆嗦起来，卓清由着他握着，淡淡地说：“清升，当年我和你在一起，以为从此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但是孟蕊太厉害，她容不下我，我不想胆战心惊的过，所以我和颜燕升说好了，他帮我脱身，给我一笔钱让我远离D城。”
她一直不敢回来，怕颜清升执着不放，怕孟蕊依然要害她性命，所以她在国外一呆就是三十年，直到孟蕊入狱才敢回来。
“可是……可是那个医生明明说你死了！”
颜清升嘴唇哆嗦，脑海中诸多片刻闪过，缠在一起拧成结！他当年找到那个医生的时候，那人明明说她死了！
卓清笑起来，“他是我丈夫，当然只会说我死了。”
“……”
颜清升五指一松，眼睛睁得大大的，浑浊的眼珠染了一层绝望的灰色。
卓清抽回手，回头对颜燕升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你答应给我的，你答应给我的另一半明天我会到YS取支票，我希望以后和你们颜家再无瓜葛。”
“当然。”
颜燕升冷冷地点头，转头对卫君宁说：“君宁，下次去看颜叙的时候把这些话告诉他，让他心里有些安慰，他们不过是被二个疯子害了，别太悲伤。”
卫君宁低下头，轻不可微地点了下，离开医院，心里沉沉闷闷的。
颜燕升的话说的太对了，疯子！二个疯子铸就了那么多人的悲剧！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二个人的报应。
颜燕升紧随她离开，加快脚步走到她身后，苦笑着说：“挺可笑的吧？”
“是，很可笑。”卫君宁点头。
颜燕升叹了口气，“所以从小到大我都对颜阳兄妹三个带着愧疚，颜叙掌管颜家我也在背后出了力，其实我也是希望清升不好过，不知道我的报应什么时候会来。”
“颜叙很感激你。”
卫君宁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他说颜家您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所以他才把所有的股份让给了您，伯父，您的女儿重新回您身边，代表着您的报应已经过去了。”
颜燕升笑了笑，心中还是有些凄凉，“卓清生颜阳的时候伤了身，一辈子没有孩子，丈夫有了婚外情，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她一直拖着不离婚，纠缠了几十年，这也是老天给她报应吧，唉。”
颜燕升的手机响起来，他按下接听，面色大变，匆忙往医院跑去——
卫君宁愣了一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紧跟着他重新回病房！
病房里；
卓清躺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胸口一个血洞噗噗往外冒血，身下染了一片，将她包裹住。
颜清升腹间插着刀，眼中的神采如血一样流失，颜燕升跪在地上抱住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大哥……”
颜清升抓紧他的手臂，脸上带着笑，轻声说：“我杀了她，结束了……一切终于结束了……”
“你傻呀……”
颜燕升眼泪流出来，泣不成声。
“哥，我真累，真累，沈娇，沈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