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宽病情突然恶化!
急诊室的灯一直不熄。
卫君宁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全身冰寒,她将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嘴唇都泛着青色,苏凝匆忙赶过来,坐到她身边,将围巾系在她颈间
她感觉到一丝暖意,眼中的焦距凝聚,她将头靠在苏凝肩上,抬手用力握着颈间的金百合,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
她说:“小凝,我爸到现在还没出来。”
“没事的君宁,再等会。”
苏凝想不出别的话安慰她,只能不停地重复这一句话,卫君宁闭上眼睛,眼泪贴着苏凝的肌肤流下来。
“小凝,我害怕……”
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怕这最后的依恋也失去。
“别怕,别怕。”
苏凝嘴里安慰她,心里却悲苦,要是卫城宽出了事,她不能想象卫君宁会痛成什么样子。
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卫君宁被推了出来,医生摘下口罩,低声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卫君宁呆呆站在原地,突然间跪在地上,嗓子里发出两声短促的呜咽,然后凄厉的叫出声,她扑过去抱住卫城宽,死死地抱住。
“爸——”
“杜思寒!”
苏凝竟抱不住她,慌乱地叫着,杜思寒走上前,低声说:“让她哭一会。”
卫君宁抱着卫城宽,哭得撕心裂肺,叫喊着抓着医生,一个一个哀求,求他们重新做手术,求他们把卫城宽推进急诊室急救,医生见过那么多的离别也不由的恻然。
卫城宽死了!
卫君宁离开的时候,他还对着她笑,她说要买芒果,他不能吃,她吃给他看,明明走得时候他还对着她笑,怎么会就成了最后一面。
卫君宁太过伤心,葬礼都是苏凝在帮忙办着,苏凝到病房收拾卫城宽的东西,一直照顾他的护士探着头走进来,有些慌乱地看着苏凝,转身要走。
“等一下。”
苏凝叫住她,护士连忙转过身走进来,将一个东西塞到苏凝手中,慌慌张张地说:“卫伯伯那天晚上本来好好的,卫小姐的朋友过来说了很多话,还骂了他,卫伯伯气得病情突然恶化了,这是监控,我托朋友拷到的,千万别说是我讲的,我走了。”
护士慌慌张张地走了,苏凝捏着那个U盘,看了十秒钟,用力捏了捏,收到口袋里。
卫君宁将卫城宽葬在明芽墓园,离颜叙很近,她爸爸是那温柔的人,一定会喜欢颜叙,会给予他不曾有过的父爱。
她经历那么多,不是当年那个失去一次就痛不欲生的卫君宁,颜叙希望她好好活着,卫城宽也一定希望她活着。
葬礼很简单,卫君宁只请了苏凝和杜思寒二个人,对她来说,这二个朋友胜过亲人,足够了。
孟兰不请自来,穿着黑色的绵裙,戴着黑色的纱帽,依然优雅,只是听说孙家已经破产,却不知道她哪来的钱维持这样的优雅。
她站在墓前流泪,卫君宁记得她从前只会吵闹,每一次都要将卫城宽贬得一文不值,言语刻薄,却不落一滴泪。
她从来都把卫城宽当成尘埃一样,自以为自己下嫁!
卫君宁转过头,淡淡地说:“以后不要来了,我爸爸,不喜欢看到你这种嘴脸。”
孟兰愣了一下,卫君宁已经转过身离开。
月上眉梢;
十月的晚间,已经很有几分寒意,卫君宁坐在阳台上,拢了拢风衣,她的头发已经及腰长,柔软地披散在背上,被夜染出几分凉意。
她搬到了苏凝的公寓,卫城宽的离世虽然没有击倒她,却让她消沉了许多,害怕一个人孤单。
“就知道你没睡。”
苏凝推门进来,卫君宁走进屋,合上玻璃门,苏凝爬上床,水一样的眼眸望着她,小狗一样可爱。
“杜思寒不要我了,我今晚和你睡。”
卫君宁笑起来,挨着她靠在床上,无奈地问:“你又惹他生气了?”
杜思寒和苏凝这一对每天状况不断,却越吵越甜蜜,越甜蜜越吵吵闹闹,让人羡慕。
“我才没惹他生气,是他不好,他不心疼我,今天杜可若又欺负我了,他都不帮我!”
“你又打杜可若了?”
杜可若是苏凝的小姑子,刁蛮任性,是杜家的养女,却偏偏衷情杜思寒,和苏凝经常打闹,二人之间水火不容。
“没有,我最近文明了很多,基本不打人了,我不管,我一个星期不理他!”
卫君宁没了亲人,对苏凝越发的疼爱,抬手摸摸她的头,柔声说:“不理他就不理他,我们小凝漂亮又懂事,不知道多少人等着你爱呢。”
“嗯!”
苏凝用力点头,翻了个身,发辫从身后滑到胸前,肌肤雪一样白,细腻柔嫩,她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出去旅行?”
卫君宁愣了一下,有些感动,轻声说:“小凝,我没事,真的,颜叙死的时候跟我说,要我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所以我不会自暴自弃,我只是有些伤心,过些时间就好,你别担心。”
“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我多怕你会扛不住,叔叔葬礼上,你妈竟然会来,她有和你联系吗?她是不是想和你修好?”
卫君宁眼中有几分冷色,对着苏凝她从不隐瞒什么,“孙家破产了,她打了几次电话给我想让我出钱让孙丰文东山再起,她哪里是心疼我,她是惦记着我手里的钱而已。”
“我去!”
苏凝坐起身,脸气得通红,握紧拳怒叫道:“太不要脸了!我真想揍她们一顿。”
“算了,她不再招惹我就好。”
“也是,她这种人无赖的很,不死不休的,还是少招惹的好。”
苏凝咬着嘴唇,心里纠缠郁结,卫君宁看出她有心事,向下躺了躺,笑着问她:“怎么了?”
“君宁……”
苏凝觉得还是实话告诉她的好,不然她总觉得太便宜方北了,她小声说:“卫叔叔去世之前,方北和杨晓曾经去找过她,我让杜思寒打听了。”
卫君宁抓紧被子,声音颤抖,“打听到什么了?”
“方北找卫叔叔,把你和李方伟的事都说了,包括你流产三次的事,卫叔叔可能是悲伤过度病情才恶化的,那天她们商量好的,郁思约你出去拖延时间,方北和杨晓进病房和叔叔说,方北就是想让叔叔劝劝你离开李方伟,她没想事情会弄成那样。”
卫君宁深吸一口气,靠着苏凝躺下,低声说:“我知道了小凝,谢谢。”
“君宁,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怕你做傻事。”
“不会。”
卫君宁轻声说:“我不会那么傻,我的命很重要,放心。”
苏凝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挨着她闭上眼睛,卫君宁关上灯,盯着昏暗的房顶,直到夜半才闭上眼睛。
一早,苏凝去上班了,卫君宁到公园里晨跑,回来换上贴身的风衣,化了淡妆,在镜前凝视自己的模样,很漂亮,只是眼神稍冷,她调整了下面部表情,露出一个微笑。
她在医院门口买了个果篮,拎着到C栋,她站在病房门口,听到方北的哭叫声,还有东西打落在地的重击声。
卫君宁推开门,所有的目光都看过来,李方伟原本脸色泛青,现在更是青白的可怜,站在那里不敢上前。
卫君宁将果篮摆在柜子上,对方北笑了笑,柔声说:“方北,你现在怀孕了,情绪不能激动。”
她的神情很温柔,方北却不领情,觉得她的笑分外的刺眼,红着眼就扑过去要撕打她,李方伟几乎是本能地挡在卫君宁面前,左脸颊被抓了二道血痕。
方北愣住了,呆呆地看他,突然尖叫一声,哭闹起来,卫君宁抬手抚摸着李方伟的脸,眼睛有些湿润,轻声问:“疼吗?”
她说完忙缩回手别过头去,似乎有些懊恼,李方伟一把握住她的手,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她会主动关心他。
“我只是来看看方北,你别老是惹她生气,她怀着孕要哄着。”
卫君宁声音渐轻,抽回手,对方北笑了笑,柔声说:“方北,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她回头看了李方伟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低着头离开。
李方伟眼中再容不下其她,连忙跟着追过去,方北扭着身子就要追出去,方东一把将她按在床上,再也忍耐不住,怒叫道:“够了!他根本不爱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你胡说!”
方北抬手胡乱抓着方东撕打,方北眉头拧成死结一样,他想她天天这样闹腾,竟然没折腾流产,真是奇迹了。
“行了!天天闹没完了!没男人你活不下去了是不是?为了个男人整天要死要活的,我看你哪天干脆死算了!”
“方东!”
关笙玥变了脸色,上前推开他,搂着方北轻声安慰,方北伏在她怀里放声痛哭,方东看的头疼,扭头到外面透气去,方南也紧跟着一起出去。
李方伟追着下楼,卫君宁和他并肩走在医院的石板路上,他有些不敢说话,卫君宁笑了笑,“以后多哄哄方北,孕妇情绪很容易激动,这个孩子你妈很在意,你别像从前一样糊涂。”
李方伟心里涩涩的,她难得对温柔一回,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戳他心房。
“君宁,对不起。”
这三字很矫情,很无能,可是他还是想对她说。
“都过去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其实我爸去世我想通了许多,现在也不怨恨任何人了。”
卫君宁停下脚步,看着他叹了口气,轻声说:“你瘦了很多,方伟,要照顾好自己。”
李方伟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忙低下头,轻声说:“君宁,我很没用吧?自己的事情弄了三年都没弄利索,累得身边的人个个都跟着受罪。”
他对她并没有什么隐瞒,看着脚尖,眼泪滴落下来,他自嘲地笑起来,“方北生了孩子,我可能真的会自杀的,这样的日子我已经生不如死,等孩子生下来,我不知道我会被逼成什么样,我有时候甚至想着把这孩子弄掉,又觉得自己狠毒的恶心。”
“孩子是无辜的。”
卫君宁叹了口气,抬腕看了下时间,“别送我了,方北会不开心的,回去吧。”
她转身离开,瘦削的背脊笔直坚毅,李方伟看着她的背影,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自卑感。
似乎她一直在向前走着,他却停留在原地,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让他渴望不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