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来人冷冷地应了声,目不斜视,目光直直地落在青秋堂情里的紫色身影上。
熟悉的檀香味,熟悉的紫衣……
只是,看不到那张埋在青秋堂怀里的小脸。
饶是如此,他亦能有八成肯定,这个纤弱的小身影,定然是她!
可,他明明得到消息说他还在大沐国,怎可能了眨眼便到了眼前呢?
“让他们进去,退回客栈。”
他挥挥手,目光紧紧地落在唐芊语身上,丝毫不被青秋堂那冰冷刺骨的敌意激退。
青秋堂亦冷眼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气宇轩昂的人,他修长的健壮的身体隐藏在青衫中,步伐沉稳有力,脚步落力却轻盈无比,显然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但见那隐于明暗不定烛光的五官,眉目如画,额庭饱满,目光坚毅且锐利,炯炯有神中又见别样清明与冷漠。
挺鼻薄唇,貌胜潘安。
然,此人不正是与唐芊语还有些小仇小恨地公孙珢又是谁呢?!
他一言一行,都带着一份难掩的高贵与威严,出手有力带风。
青秋堂在心里叹着,这样的人,一眼便知是从那杀伐决断的战场中练就出来的。
不是哪国皇权高贵便毕定是将军士族。
他朝公孙珢无言地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将马疆随手丢给随后跟出来的店家手里,自己抱着唐芊语饶过公孙珢径自走过。
公孙珢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那熟悉的气息,随着阵阵夜风时浓时淡地鼻息间萦绕而过。
公孙珢突然自嘲一笑,他昨天才得到消息,她明明还在大沐国,怎么可能一眨肯便到了他眼前呢?!
定是自己又幻觉了吧。
“公……公子……”
几个护卫见他久久不动,自己也不也能善自先退回客栈。
突见他自嘲地冷笑一声,唇角的苦涩若有若无。
几个吓得不自觉地寒颤了下,似是这初秋风中带着滚滚的冷霜。
“进去吧。”
公孙珢深吸了口气,语气里多了份无尽的思念与缠绵。
回到房里,公孙珢如失魂般地步至桌前,倒了杯水一口灌下才稍稍觉得心里好受点。
“出什么事了?”
正在他盯着茶杯出神这当口,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公孙珢一惊,手中的茶杯“哐啷”一声,掉落在桌上,兀自沿关杯底楞子滚了两圈才慢慢停下。
“皇兄!”
公孙珢收起满脸惊慌,无措地唤了声。
垂下的手双,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你。”
公孙若站窗前,悠悠回首。
漫扬的声音中,听不出是失望还是了解。
晚风徐徐,刮过窗棂,直直地打在公孙若身上,带起他一身白色锦袍,飘飘若谪仙。
那渺空一切,漫不经心的神态,细致儒雅的俊脸,似包罗万象般明了一切,又似堪破红尘,浑不在意。
公孙珢侧身,看向窗前的祈长的俊逸身影,心中叹了口气。
他竟然,大意至此!
居然没发现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若换平时,这种事,绝不会出现。
“我……”
公孙珢想说些什么,突然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话。
开口,闭唇,仅是一瞬。
声音似从未出过口,缥缈得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公孙若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唇,紧抿的薄唇毫不夸张地将他的懊恼展露无疑。
哎,他这个二弟呀,怎知如此失常?!
“刚才外面是谁?”
公孙若启口,漫步至桌前,优雅地扬手,将桌上的茶杯扶起。
公孙珢看着桌上那只若璞玉慢雕细琢而成的修长十指,连拿个茶杯的动作都做得如此的完美,尊贵。
仿佛,他拿起的不是个茶杯,而是件世间仅有的珍玩。
然,他那句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却让他的心揪紧了起来。
他,会不会将她也牵扯进来?!
“你很在意的人?”
久久得不到公孙珢的回答,他猜。
公孙若掀起白锦袍摆,优雅高贵地在坐前坐下,倒了杯水,送至唇前道。
公孙珢蓦然抬起垂敛下的眼睑,目光锐利地射向公孙若。
“她是你的师妹。”公孙珢道。
他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不了解这位皇兄。
明明,那般俊逸儒雅;明明,那般高贵尊重。
却为何……
总是不满足?!
还有,却发现自己瞒不了他任何事。
只要他想知道!
与其那样,还不如由他自己挑明来说。
“嗯,那又如何?”喝水,轻言。
他师妹,除了远在瀚城的上官语,便只有……
原来,他心底藏着的那个人竟是芊语!
公孙若悠扬声线,有着让人心底发寒的儒雅淡然。
然,公孙珢却忍不信虎躯一震,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他。
“我已经如你所愿,放弃一切,甘愿为你冲峰陷阵,鞍前马后,你还要怎么样?”
公孙珢声音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激动,一返往常的淡静冷漠。
额角青筋暴起,紧握成拳的手背上亦是条条浓青色的血管咕咕而起。
公孙若低垂的眼眸正落在公孙珢那血管暴涨,紧捏成拳的手背上,淡淡道: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战场。我早就告诉过你,想要保护你所在意的,你就只有变强。”
公孙若顿了顿,接着道,“老二,你心够冷,但不够绝情!”
所以,注定你成不了大事,做不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呵……”
公孙珢冷笑一声。
“绝情?!皇兄,我做不到如你这般的不择手段。为了皇位,为了野心,你可以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大沐国的太子,你也照样下得了手。何况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关系的她……”
“放肆!”
公孙若一声怒吼,伴随着“砰”的一声,手中的茶杯化成碎片。
“难道不是么?”
公孙珢像突然松开了一直架在他身上的枷锁,直冷冷地朝公孙若顶撞而去。
“啪!”
公孙若一掌拍向桌子,原本上好的梨木雕花桌倾刻间便散落一地。
“你又都知道些什么了?这个世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必然的事。即使没有我,也有别人。而我所选的这条路,只是别人给了便利的捷径。”
“算我求你,放过她!”
公孙珢突然像回了神般,看向公孙若那原本斯文儒雅的俊逸容颜此时一脸盛怒,神色一凛。
他或许没有帮到她,反而,害了他。
顾不得其它,公孙珢一掀锦袍,单膝跪了下去,低声压抑道。
是哀求,亦是要求!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门,被猛然推开。
几名训练有素的护卫步伐整齐划一地出现在门口,同时出现的,还有半夜入住的青秋堂。
屋内的公孙若仍就满脸愤怒,公孙珢一脸痛色与压抑。
“滚出去!”
公孙若深吸了口气,平静道。
饶是他声音平静至斯,却让闻声而来的侍卫们硬是生生地打了个寒颤,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脖劲。
太子殿下自离谷回国后,便是常人很难看透。
上一刻,他明明可以淡若春风,但下一刻却硬是能让人知道什么是血色罗刹。
侍卫们又步伐统一地迅速退了出来,此时才发出,门外不知道何时已然多出一人来。
“什么人?”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侍卫“嗖”的一声将刀拔了出来,防卫般护住门口。
青秋堂斜眼瞥了他们一眼,视若无睹般一挥手,哐当两声,他们手中的剑已然落地。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随之而来的是后怕,敌人竟强大至此。
他们甚至还未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
然,手中的剑已然脱落。
公孙若抬头,看向门外,声音淡漫。
“放他进来,你们退下。”
“是!”
侍卫鱼贯而出,剩下三人均呆在原地,无人动作。
原本寂静的夜,更静了。
夜风习习地从门口,窗外徐徐吹来,搅动了一室寂静。
青秋堂跨进房内,随手一挥,门自发自运地在他身后合了起来。
公孙若坐在没有桌子的凳子上,低垂敛眸,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公孙珢坚毅而落寞地单膝跪在地上,紧抿唇角,一股不服气,不服命的倔强油然而生。
“芊语也回来了?”
公孙若优雅起身,步履沉稳而悠然地踱至窗前,淡然道。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均不复存在,淡若春风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嗯。!”
青秋堂漫不经心地应道。
对除了唐芊语以外的人,他都没有心思想着怎么应付。
只要不伤害到她,其它什么都无所谓。
而公孙若,恰巧只是认识而已。再深点,便是因一点点纠结而认识。
“十年没见了呢……”
公孙若低喃道,浅淡若夜风,随着一声暗叹伴着夜色一道消散。
“我来,只想说一句话。”
青秋堂仿若无人地拉了张雕花梨木凳远远地离那堆木桌废墟坐下,淡淡地瞥了眼跪在屋内的公孙珢。
公孙若回头,瞅了眼公孙珢,冷声道:“起来吧。”
公孙珢满目失望,他没给他任何承诺。
“说!”公孙若目光落向青秋堂,果断道。
浑身散发出生于帝王家的天然威严。
“只要不把她扯入危险,其它的我不管。”
青秋堂漠然道,公孙若的气场很强也很霸道。
但这不在他关注的行列里。
“可以,但是……”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公平交易,很合理。”
与他们当初一样。
公孙若救他一命,他帮公孙若查离谷印的下落。
“我要‘青楼’为我提供我想要的消息。”
“成交,只要我还是‘青楼’的楼主。”
反之,若他不再是青楼楼主,当然另提别论。
“成交。”公孙若淡淡地扫了眼站立一旁,浑身散发着强烈冷漠气息的公孙珢。
青秋堂一点头,未再言语,转身出门。
他的目的达到,没必要再待在这里,还是回去守着他心底所恋以求安心。
次日大早,唐芊语反常地早醒了。
一夜无梦,睡得却不是很安稳。
心底总有总畅然若失的感觉,好似,她错过了什么。
推开房门,外间廊上,青秋堂背手而言,面朝楼下大堂,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开门声,他转身回头,“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唐芊语挠了挠后脑勺,纠结着眉看着青秋堂。
“说不上来,感觉睡得很沉,却又好似没睡得很好。”
想了想,她又凝眉道,“不会是你点了我的睡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