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殿里一时之间,静得落针可闻……
“按礼制……不是……不是该出席今天这场团年宴么?”礼部侍郎就昌礼部侍郎,即便是醉意朦胧,神志不甚清晰下,也是不忘礼制二字,甚至还是手舞足蹈地大呼着礼制。
“噗……”礼部文侍郎的话音才落,凤凌刚喝进嘴里的酒便全数地喷了出来。
于是,众人的目光,再次华丽丽的齐聚。
凤凌面红耳赤地呛咳着,他能说是他那什么的时候太过份了,没顾及到唐芊语初次的感受么……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礼部侍郎再次发声,手舞足蹈着离席走至金銮殿中央。
“没……咳咳……没事。”凤凌挥着手,脸更是红得足以滴出血来。心里把礼部侍郎骂了个千百遍,这死老头,早不喝多晚不喝多,偏这个时候喝多。
“是啊,太子,朕记得你与芊语不是在一起吗?”凤凌刚呛咳着,被沐帝这么一问,呛咳突然生生停了下来。
“怎么了?”沐帝见先前还咳得厉害的凤凌一下子又不咳了,心里更加奇怪。
原本这晚宴唐芊语是要出席的,但在快开席的时候,凤凌才一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却一直未见唐芊语。凤凌当时说唐芊语有点不舒服,所以便不来参加晚宴了。沐帝也未放在心上,虽然觉奇怪,也未曾多问。
但此时见凤凌的反应,他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没……咳……没事。”凤凌强压下喉咙中那股强烈的不适,回道。
沐帝也未曾多问,只对礼部侍郎道:“据朕所知,她今天身体有点不适,才没有来。不想文侍郎如此关心此事。便也是一片好意。这样吧,朕派人去看看,以转达侍郎的关切之情。来人……”沐帝说着,迅速吩咐人去神女殿看看唐芊语是否有好点,要不要宣太医之类。
凤凌闻言,脸色由适才的红得滴血瞬间变成雪白。如若让旁人知道晓了他们的事,他倒是无所谓,只怕芊主要受到世人的唾弃了。于是他赶紧站起身来道:“父王,我想,还是不用了吧。芊语……她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自然的好好的休息个一两天,好好的泡个热水澡便好了。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
“殿下怎可如此说?”礼部侍郎是个古板得上钢上条的老不死,自然觉得凤凌如何说法做为是不够体贴,太过无情。
无论唐芊语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大沐,大沐都应该热情待之。反之,在大年之夜,将其一人留在宫里,冷冷清清,成何体统?
凤凌一时之间,为之气结,这老朽木,却又不能说他的不是。沐帝看了看两方的驾势,凤凌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
他也想要看看凤凌到底在搞什么鬼,便挥手叫身旁听令的人按他的吩咐去办吧。
凤凌却见沐帝挥手让人去了,心里更是焦急,生怕让人知道他与芊语已然生米煮成熟饭。于他,他是不在意的,却害怕看到芊语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于是咻地一下,站了起来,对沐帝道:“父王,孩儿有事要奏。”说着,凤凌将藏在袖中一下午的折子拿出来,由内监递了上去。不等沐帝看折子,凤凌便又急着道:“还是孩儿亲自去看看芊语吧。”
说完,也不待沐帝同意便径自急急地离了位,大步流星而去,留下大殿里其它各有所思的臣子命妇。
神女宫里,沐帝派去探望的内监被拦在了殿外,小娥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一句已经说过不下十遍的话了。
“公主今天身子不舒适,不见客。”在这座后宫里,小娥一直称呼唐芊语为公主,而其它的人也都心照的宣地跟着称之为公主。
虽然沐帝没有赐封,但唐芊语是前圣佳皇后之女,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小娥姑娘,咱家是奉皇上之命来看你家主子的。你说要是咱家人都没看到,怎么回去交待呢?所以烦请姑娘帮忙通传一声吧?!”内监公公是沐帝身边的内监,品级职位比一般的太监宫娥都要高了不少,像现在这般对一个小小宫娥如此好声好气地说话,他还是第一次,可又不得不赔着笑脸耐心地说道。
小娥突然不出声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内监的身后。那个内监感觉不对,回过身去,正巧看见凤凌朝这边快步走来。他赶紧退至一旁,朝凤凌请安行礼。
凤凌无暇理他,直接来到小娥面前。
“芊语呢?她……”凤凌一来便急急地问道。
“太子殿下。”小娥行了一礼,唤道,打断了凤凌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
凤凌回过神来,回身,对身旁的太监说道:“你先回去吧,就说芊语安好便是。我去看看。”
那内监感激涕临地朝凤凌行礼告退,他正愁进不去呢,现在居然太子殿下发话了,他不听也不行。再者,这样他也就算有交待了。
凤凌饶过小娥,直接往唐芊语的寝殿走去。
“太子……”小娥在他身后叫道。
凤凌无心理会,他现在只想要见唐芊语,不知她现在,可好……
礼部那呆鱼文侍郎说得也不无道理,在这团年夜,将唐芊语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问。尤其是先前他们还发生了那样的关系,这是很不负责任的一件事。
大殿里,除了那一直未曾停歇过的地龙暖炉,银兽吐瑞,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静静地躺在那里,哪里还曾见到一丝半缕他想念的那个人儿的身影?!
凤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感觉,像是失去了平生最为珍贵的宝贝。
“殿下……”小娥娇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却又生生地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凤凌折身出来,难道她还在浴房?!
“芊语呢?”凤凌急急地问。
看着小娥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心底那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
“芊语在哪里?”凤凌捏住小娥的肩,心里的不安越来越让他害怕,那害怕,让他再一次感受到芊语曾躺过的那张寒冰床般的彻骨冷意。
“公主她……”
“她怎么了?”凤凌捏住小娥的肩着急地问。
“啊,殿下,你放手,你弄痛我了。”小娥痛呼着挣扎起来。
凤凌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小娥,后退一步,又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放了,你说吧,她怎么了?”
凤凌觉得,心空了一个角落,怎么填也填不满。
“公主她……她离开了……”小娥低低地说。
“砰!”凤凌的心,裂成了无数瓣,散了一地,再也集不回来了。
原本的空洞,变成空空的一片,不只是一个角落,而是整个人,整个身子,都空了。他脑海里也空白成了虚无,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他无力地退了几步,跌跌地撞上了门旁的在一个花架子上,架子上的兰花盆栽摔在地上,摔成了数片。
唯一完好的便是那株孤伶伶的兰花,独自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凤凌低头,看着那株兰花苗,觉得它就像现在的自己。也或许,小娥在跟他开玩笑?!
对,小娥一定是觉得自己今天下午对芊语做出那种事极不负责,想要故意气他罢了。
凤凌牵强地笑笑,“小娥,我知道你为芊语抱不平。你……她是不是在哪个角落里故意躲着不见我的?其它她没有离开,是你骗我的,对吧?!”
小娥忧郁地看了凤凌一眼,转身,坐在了门槛上,抹着眼角的泪水,幽幽道:“我道是想骗您来着,可我却连自己也骗不过……”
唐芊语走了,却没有带上小娥一起……
凤凌的心,这心真真正正的碎了。
小娥伤心的表情,在烛光下闪亮晶晶的泪光,是那般的真实,而讽刺。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吗?”凤凌想,或许她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或许,她只是想要独自一人静一静。
所以,她会留下去向的,是吧?!
“公主只留下了这个……”小娥站起身来,递上个纸包给凤凌,上好的油纸,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裹了厚厚的一厚。
凤凌接过,不重的纸包此刻在他的手,尤如有千百斤的重量,从手上,压到了心间,压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公主走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只留下了这个纸包,和一页信纸。”小娥又将手中的一页信纸双手递上。
凤凌急急地将油纸包放在身旁的花架上,接过信纸,折开,里面是几个大小不一,正斜不定,墨迹不均的……算草体吧。
字虽然潦草而杂乱,但凤凌去看得分外认真。
“走了……别念……”
走了……别念……
凤凌轻轻地吐出这样四字,发红的眼角,掉下一滴深情的泪。
“呵呵……你就这样走了么?”别念,别念……
凤凌失魂落魄地跨出门槛,漫无目的地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中。
小娥愣愣地看了凤凌的背影半天,一回身,便看到了花架上的油纸包。那是唐芊语特意留给凤凌的,小娥想起自己看到油纸包时,纸包下压着的几个水印字迹。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这,便是她的真实想法么?!
凤凌给不了她所专属的爱,所以,她选择离去?
离去前,她行了别人不敢做乱伦……只为给自己留一个心底执念爱意的念想……
“你能做的,该做的事,都做完了。”青秋堂不知何时出现,递上了一条纯白的巾帕给小娥,接着道:“擦擦吧。”
小娥接过,泪眼朦胧地看着青秋堂,沙哑着嗓子问:“你知道她会走,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