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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富贵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安葬了秀妹。并把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说给了爹娘,他们也都同意了。

他们把秀妹的一双儿女抱回自己家,决心把他俩拉扯大。

富贵给俩孩子取名儿:儿子叫平平,女儿叫安安,图个吉祥。

孩子抱来的前三天,有奶水的邻居帮忙,叫兄妹俩一人吃上一气奶,回来放到炕上能睡半晌,不哭不闹,有时连眼儿也不睁,只伸胳膊,长长身便稳稳当当睡上一大觉。

富贵还对爹娘说:“爹,娘,您二老不用操心,您看带他们也不费啥劲。”

很快,他就觉得这话说得早了点儿。不是只找点奶水那么简单的事儿,那是孩子的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同样是吃饭,但孩子跟大人完全不同,大人知道忍,忍饥挨饿大人懂,孩子,尤其是婴幼儿,他们不论这个,饿了就得有饭吃,没有吃的,就是个哭!

仅仅半个月,平平和安安的胃口明显一天天大起来了,远不是随便找点儿奶水吃就能睡半晌的了,而是须按点儿吃饭,不管是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这吃饭不能隔!

村子里的人都挺封建,给孩子找奶吃时,富贵是不方便在跟前的,所以必须富贵娘陪着去。她拧着小尖脚儿,自己走路都晃晃悠悠的,不可能让她再抱孩子,每一次都由富贵抱上俩孩子,娘跟着,到了人家那儿,娘进屋儿帮着叫俩孩子吃奶,富贵在院里等,若看到人家家里有啥要干的活儿,比如挑水、晒柴火、打扫院子,富贵就主动帮着干喽。

这还是小事儿,只要好天好道儿都没问题,如果遇上下雨天儿,自然会多些麻烦:俩孩子饿了,哭声不止,可雨下得正急,停会儿吧,得!俩孩子先是低声哭,见哭不来饭吃,便放开嗓门高声哭,可雨还在下,富贵就胸前揣一个,后背背一个,用一条旧床单前后一裹,再用条宽带子固定好,腾出两只手,一手打着油布伞,一手扶着娘。富贵说不叫娘去了,他就在过道里等就是了,娘非要去,怕那样儿人家避嫌不叫俩孩子吃奶喽。

冒着雨,好不容易到了人家,人家说以为下雨天不来了,刚刚叫自家的孩子吃过奶,自然没有平平和安安的饭了,这原本无可非议,富贵母子只得另外再找。

慢慢的前后付庄街有奶水的孩子娘差不多都叫平平安安吃过奶,却又有个很明显的问题:一个母亲的奶水总是有限的,就算奶水再足也不可能同时满足仨孩子,更何况平平安安的饭量也见长了许多。

尽管人家都说愿意帮忙,可富贵觉得这不是长远之计,时间长喽,总会让人自家的孩子受委屈。

富贵和娘商量,生法儿炒点儿白面,用炒面糊成糊儿,一小勺一小勺抿进他俩嘴里。只是吃少了不饱,哭!吃多了又上火。有一次俩孩子整整六天都没拉屎,吓得富贵按娘说的又是帮他们轻轻揉肚子,又是往他们的肛门处抹油儿。

晚上睡觉之前,不敢叫他们吃糊儿太多,怕不好消化,可夜间俩孩子饿了,想吃饭了,没有,俩孩子就比赛一样哭。

开始时,富贵跟娘一人抱一个,拍他们,晃他们,可富贵怕时间长了娘的身体顶不住,就非让娘去别屋睡觉,他自己一个胳膊抱一个,有时整夜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晃悠……富贵的假期到了的时候,他曾经给单位写过信,是向领导续假,并讲明了具体的特殊情况,他还写上想让领导能有所帮助,哪怕只发给他一点儿生活费嘞,也好给孩子买点营养品,因为是非常时期,社会局面较乱,所写信件均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其实,富贵写信请求领导补贴,这远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实是无奈之举。然而,就这样也毫无回音。

婴儿只喝炒面糊肯定营养不够。眼看着平平和安安越来越瘦,面色发黄,头发稀疏,而且三天两头感冒发烧,嗓子发炎,且只要一个孩子病了,另一个随之也会生病。

在一个寒冬的雪夜,俩孩子都高烧不退,咳嗽不止。富贵娘只能虔诚地烧香、磕头,求神灵保佑,可孩子的病却一点儿不见好。

富贵对娘说:“娘,有那工夫您歇会儿!”说着,就用棉被包好俩孩子,放在家里的小平车儿上,顶着风雪,冒着严寒,推着去六里之外的柳桥医疗所儿。

医生检查后,说他们得了小儿肺炎,必须打针、吃药,住几天医院。

由于常来这儿给孩子看病,医生对他家的情况也了解,即使富贵没有带够钱,也给孩子看病、治疗,只是记上账。

富贵对此非常感谢,只要有了钱一定及时还上。

富贵觉得平平安安所以好生病,主要是营养不良,体质太弱,他看着面黄肌瘦的俩孩子,心里非常难过……最近,他更是三天两头儿梦见秀妹,每一次都是她小时候的模样,她脸色红润,双眼明亮,依然那么天真清丽地笑着喊:“臭子哥……”

也说不清那是啥地方,富贵就觉得好久没见到秀妹了,好像突然间看到了秀妹,还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富贵很激动,就迎着秀妹走过去,却又听秀妹说:“臭子哥,辛苦你了,俩孩子能在你身边是他们最大的福气。臭子哥,你受累了,谢谢你,臭子哥……”富贵有些茫然,只是兴冲冲地朝秀妹走过去,一边问:“秀妹,这些天你去哪儿啦?”

他离秀妹越来越近,可秀妹的影像却越来越模糊,等他就要走到秀妹跟前时,秀妹却不见了,他四处找,却哪儿也看不见秀妹,便不自禁地大声喊:“秀——妹!秀——妹!”

富贵突然醒了……

眼前只有熟睡着的平平和安安。他轻轻地拍着他俩,久久无法入睡……想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想了梦里的情景,想到了天堂里的秀妹。

他用心呼唤:“秀妹呀,你在哪里?”

秀妹在世的时候,自己从来没给秀妹说过一次谢谢,可秀妹……两行热泪滚落到枕边……他轻轻地坐起来,点上油灯,静静地看看左边的平平,再看看右边的安安,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亲吻着孩子的额头。

他发现孩子的额头都有不少汗,前天也有,他以为是盖得太厚,换了薄被子还出这么多汗,这让富贵惊慌地想起曾听医生说过,小孩子睡觉时出汗,可能也是身体里缺啥东西,是钙,还是啥?

富贵觉得给孩子补充营养已刻不容缓。

他灭掉油灯,躺在炕上,却一直睡不着,想到当前俩孩子的身体状况,富贵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突然,他想到那次他受伤住院时,听说有人卖血给病人的事儿,他当兵时体检知道了自己是O型血,听说这血型别人都可以用的,那么卖些血就可以给孩子买个奶山羊来,听说好的奶羊可以挤好多奶嘞,也可以叫爹娘喝呀。

这些天,爹娘为俩孩子的身体也没少犯愁,听孩子一哭他们就唉声叹气地说:“俺这孙子孙女啊,你们啥时候长大呀?”

第二天早饭后,富贵对爹娘说,他要出去找熟人借钱给孩子买点营养品。

爹娘一听挺支持,还一个劲地催富贵快去快回。

富贵一出门儿,就直奔县医院。

来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县医院,富贵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那时的经历,那时的感受,和那时一些难以描述的心情,又一下子涌上心头……县医院还是原来的县医院,门诊部也没有变,包括原来的病房也还在老地方,只是在后边又添了两排新病房,护办室也由原来的一大间,换成了宽敞的里外各一大间。

富贵目的明确,他径直走向护办室,做了有关的检验。

说起来事情也挺巧,给富贵抽血的护士,正是他受伤住院时经常给他打针的陈护士,她现在已经是护士长了。

陈护士长问他,家里有啥花钱的急事非要卖血呀?富贵只得把家里的实际情况说了,陈护士长很敬佩他,要拿出自己的钱给富贵,富贵谢绝了,说今后要再有困难就来找她。

富贵拿着卖血的钱走出县医院。

这时他就像已经把奶羊买到手了一样踏实,所以也有心思站到县医院的大门外朝里看看,这才发现二门外的两个石头狮子不见了,他猜想,一定是“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把它俩当四旧处理了,他还听说,那时,把年轻女同志的长发都一阵风剪短了,有的短的跟男同志的一样,说那也是破旧立新之举……突然听有人喊他:“李富贵!”

他抬头一看,从医院里走过来一男一女,再仔细一看,是王土山和刘九菊。见他俩一齐一合地并肩走着的样子,富贵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便朝他俩哎了一声。

王土山快走了几步,问:“你咋来这儿了?有事啊,富贵?”

也不知道咋得,富贵竟然说:“嗯,来医院看个人儿。”幸亏王土山没问他看的是谁,或者问啥病住的院,那样的话富贵真不知道该说啥了。

富贵问:“你们俩?”

咋的说刘九菊也是追过富贵的女孩子,今儿多少有点儿不自然,没有先说话儿。

王土山倒是挺放得开,笑着指指站在旁边的刘九菊说:“这不,我这口子有了,领她到妇产科查了查。”

“那恭喜你们啦!”富贵高兴地说。

王土山看看已明显发福的刘九菊说:“咋样儿,富贵,刘九菊胖了吧?”

富贵看看刘九菊:“是显胖了。”

刘九菊微笑着站在那儿,没说话。

王土山看着刘九菊说:“我说她嘞,要是当初嫁给李富贵,保准你吃不了这胖——好东西儿都省给他吃了,我这儿,倒过来了。”

刘九菊听王土山说了这玩笑话儿,倒不那么拘束了,刚才乍一见到李富贵时的不自然也逐渐消失了。她笑着拧一下王土山的耳朵:“油嘴滑舌的,尽耍贫嘴。”

富贵也笑了,岔开话题说:“王河跟李逢雨嘞?”

“王河那儿挺好,”王土山说,“他那个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富贵高兴地说:“哟,真不赖!”

王土山说:“王河丈母娘说了,有块儿记怕啥,吃、喝干活儿都不耽误,对俺闺女好就中。”这话可是王河丈母娘的经典了。

王土山说罢王河,就说到李逢雨那儿:“对你说吧,富贵,人家李逢雨如今可是土地老儿放屁儿——神气十足嘞!”紧接着又说,“应该说是二宝神儿掉到血盆儿里——红人儿!”

富贵一听,直笑:“你这俏皮话一溜儿一串儿嘞,他到底咋的啦?”

“人家是‘造反派’的头头儿,屁股后头挎着二八盒子枪……”刘九菊白了王土山一眼:“你说他干啥?”

“咋的?我不说他,不说他留着他嘞?”王土山看着富贵说,“那会儿,他大爷在民政局当伙夫做饭时,一直挺佩服九菊她舅,整天马科长长马科长短,‘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大爷就领着李逢雨去夺人家的权,真是……”

“你说他干啥呀?”刘九菊说着,一脸他不值得提的表情。

“谁都知道他是马尾儿穿豆腐——提不起来。今儿,咱给富贵说说,咋的说也是一个屋儿住过嘞!”

“中了吧!”刘九菊对王土山说,“你说点有用嘞中不?”

“哎,还是嘞!”王土山打量着富贵,“听说你又做了一件感天动地的大好事儿?”

富贵笑笑:“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咿!咱赵科长都知道了,还说抽空儿看看你去嘞!”王土山说。

富贵的认真表情显示出他对赵科长的敬意和感激,问:“赵科长挺好吧?”

王土山也认真地说:“赵科长是个正经人儿,县里的两派——‘砸烂派’‘保皇派’——他哪边儿也不站,就站到‘促生产’一边儿。”

看样子王土山还想继续说下去嘞,刘九菊一旁提醒他:“你这个话痨,说起来没完没了,也不问人家富贵有别的啥事儿没?”

富贵说着没啥事儿,实际上他身体已有点不适,头有点儿晕。因为清早进城来时急急忙忙就吃了两口菜锅饼,又步行到城里,肚里早就没食儿了,又抽了三四百毫升的血,能不头晕吗?

王土山还说叫富贵到他们家坐坐嘞,富贵就势说他今天回家还有别的事嘞,就跟两位老同事匆匆告别了。

说实在的,富贵对买奶羊一点儿也不懂,也不知道买个奶山羊要花多少钱,当然,他更舍不得用这卖血钱买吃的了。

他打听到一个原来是市场的经纪人,请他帮忙给买来一只,这只奶羊很壮,尤其它的奶子胀膨膨、沉甸甸的,里头全是奶水儿,卖家当场挤出半大碗又白又挂碗儿(奶汁稠)的羊奶。富贵看了很满意,而且价钱也合适,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羊,买卖成了,皆大欢喜。

花了三十一块钱买了奶羊,还剩几块钱,富贵在街上的店铺里给俩孩子买了玻璃奶瓶儿,外加两个胶皮奶嘴儿,又给爹娘买了包城里的点心。

富贵牵着奶羊回到家,一进家门儿,就看见爹娘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坐在小板凳上玩儿嘞!平平和安安分别坐在爷爷奶奶的腿上,都面向外看院里跑的几只鸡,小手儿还刨抓刨抓地舞动嘞。

娘一见富贵牵只奶羊回来了,很是惊讶,应该说是喜出望外,问哪儿来的奶羊啊?富贵说买的,一边把手里的点心和奶瓶奶嘴儿递给娘后,顺势就把奶羊拴到院里那棵碗口粗的槐树上。

爹忙问:“买的?你哪儿来的钱?”

“找熟人儿借的。”

娘了解儿子,知道他舍不得在外头买吃的,就说:“锅里给你扣着饭嘞。”

富贵的腿这时已经软弱得没一点儿力气了,就“嗯”一声向厨房走去:“是饿了。”

他从锅里拿个菜锅饼,先咬了一大口,接着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娘把点心儿打开,说叫富贵吃两块儿,富贵说,他不好吃甜的,那是买来叫爹娘吃嘞。

一会儿工夫,富贵大口大口地吃了一个半菜锅饼。

他从娘手里接过安安,走到抱着平平正在看奶羊的爹跟前说:“爹,这只羊奶水挺多,俩孩子喝不完,您跟俺娘也能喝。”

爹好像没有理会喝不喝羊奶的事儿,问富贵:“这羊可不是一个钱俩钱儿的东西,你跟谁借的钱哪?”

“是个老熟人儿。”

“老熟人?”

这时,富贵娘从屋里出来打断了他们父子俩的谈话:“给你臭子,尝尝这个。”

富贵看娘手里拿的一盒儿饼干,问:“哪儿来的呀?”

娘说:“城里的那个赵科长来了。”

爹补充道:“你刚走,赵科长就来了,他逗了逗俩孩子,又说了一阵子话儿才走。”

富贵心中暗想,真够悬的,刚才差一点儿就说给他爹,他是进城找赵科长借钱买的羊嘞!

富贵娘把富贵从城里买来的点心递给李发青:“给,尝尝,儿子从城里给你买的。”

李发青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怀里的平平也伸手直抓,李发青说:“孙子,这个太硬实。”又扭头对富贵说,“刚才你娘给他俩用热水儿泡了几块饼干,俩孩子都小嘴吧嗒吧嗒地吃了,要不早哭翻天了。”

“对了,”富贵娘又说,“赵科长来时还给买了一大包糖粉(葡萄糖粉)嘞!”

李发青说富贵娘:“快拿来叫臭子眊眊,听赵科长说这糖粉是领导特批的,说今后每月都给俩孩子一包这糖粉。”

富贵嘴里没说啥,可心里对赵科长和药店领导充满着感激。

说起来也真巧,赵科长的葡萄糖粉送的那么及时,又买了奶羊,所以一家人都非常高兴。

富贵娘抱过安安,拧着小脚儿走到李发青跟前托起安安的小手儿,轻轻拍着李发青怀里的平平,满面带笑地说:“从今儿起,俺孙子孙女儿不愁吃的啰!”

奶山羊的乳汁真的挺多,富贵叫爹娘也喝些羊奶,可是爹娘都说闻不惯那膻气味儿,富贵就把平平安安喝不完的羊奶送给邻居家的孩子喝。

一开始,平平和安安都不会用奶瓶喝奶,他只好用小勺儿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他俩,煮开了羊奶,又加上葡萄糖粉,俩孩子都喝得挺欢,富贵就趁他俩快要睡着时,把凉温乎儿的羊奶倒进奶瓶里,悄悄地把奶嘴儿放进孩子嘴里,他们竟然吮吸起来,咕咚咕咚喝得可欢了。大家都非常高兴,俩孩子一人一回都能喝一大瓶。

可是就这样才喝了三天,平平和安安却都蹿起稀来。原来喝炒面时,有过六天不拉屎的纪录,可如今,一天蹿稀都不止六次。

富贵很紧张,也很纳闷儿,他问了别人家喝了他们家羊奶的孩子,人家的孩子都没事儿。

富贵娘说:“这俩孩子八成儿是换肚子嘞!”

可连着好几天,咋一直也换不过来呀?还是一天蹿稀好几次,平平和安安也显蔫儿了,抱着他们时,他们总好把头靠到大人的肩膀上,让他俩看院里跑的小鸡儿,小手儿也不舞了。

尽管邻居们都说,小孩子拉几泡稀没啥大碍,还去火嘞。可富贵一家还是沉不住气,富贵高低用小平车儿推着平平和安安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说是孩子对羊奶还不适应,不能一次喝得太多,要少量多次,逐渐加量。

如果还拉稀,可以试用一下“捏脊疗法儿”,医生还给富贵示范了捏脊疗法儿——从尾骨捏起皮肤(力度适度),依次向上捏到脖子处,每晚捏一次,每次捏三遍,七天一个疗程。这个法儿方便、经济,效果又不错。

果然,富贵谨记医嘱,从喝羊奶的量到捏脊疗法儿的坚持,平平和安安慢慢好了,逐渐保持着每天大便一次,小肚儿一点儿也不鼓胀了,精力也充沛了,一天到晚儿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发声儿嘞。

羊奶加葡萄糖粉吃了一个多月,平平和安安就长得又白又胖,人见人夸。

不到一岁零一个月时,他俩都满地跑了,也会咿咿呀呀地学着说话了。

他们见到别人家的孩子喊各自的爹时,他俩也喊富贵爹。

到两岁时,俩孩子知道比了。走路时,富贵左右手一边儿拉一个,他俩仰起花朵一样的笑脸儿,看着富贵喊:“爹!爹!”比谁喊得响亮,喊得富贵心里无比亲切温馨,可又有别人无法理解和体会的酸楚……孩子再稍大一点儿时,富贵用一种逗乐儿的方式教孩子,把喊他爹的称谓改过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说:“平平安安,你们俩喊俺叔——叔。”

俩孩子凭着童真和童趣,竟然发明创造了新词儿,喊富贵叔叔爹!

李发青乍一听到孙辈们那样喊富贵,觉得挺新鲜,挺亲,从心里觉得自己就是俩孩子的亲爷爷了,还乐呵呵地说:“这俩孩子喊富贵叔叔爹也不孬!”

自从秀妹去世时富贵和秀妹的真情表白的场景叫富贵娘看到后,她心里也彻底明白了:他们俩相互间的真情是没有谁可以取代的。其间也有人来家给富贵说媒,富贵爹娘也不再催促富贵去见面儿了。

富贵娘给李发青讲述秀妹去世时的一幕,李发青也感动得掉下眼泪。说不清是谁拆散了这桩好姻缘,也不知道这到底该埋怨谁,只是心里觉得难受……街坊邻居都看出来,富贵的心思全部都在平平和安安俩孩子身上了,也就再没有人上门提亲了。

毕竟岁月不饶人,几年过去了,李发青夫妇明显苍老了。尤其李发青犯病更勤了,而且每犯病一次,病情就愈见加重,常常咳嗽不止,昼夜难眠。

在平平和安安八岁那年的冬天,李发青又犯病了,这次犯病,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了,一连几天吃药都不见好转。

富贵把邻村一位老中医郭医生请了来,经望闻问切后,郭医生悄悄地对富贵说:“他脉相已乱,怕是凶多吉少!”

富贵娘得知后,老泪纵横,请求郭医生务必给开副药吃。郭医生捋一下山羊胡子说:“看他也就这一半天儿的事了,你说这当医生的谁不怕落怂啊!这药方……”他摆摆手说,意思不给开药方了。

富贵娘哭着说:“咋的您也得开副药呀!”富贵也含着泪说:“郭医生,吃喽您的药好不好,俺们都不会怨您的。”

郭医生这才开了药方。

富贵一刻儿也不耽搁,叫平平安安跟着奶奶守在炕前,他只在爹炕前弯腰说句:“爹,俺去抓药了!”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家门……可是,当富贵拿着抓来的药往家赶时,却看见平平和安安哭喊着迎过来:“叔叔爹,叔叔爹,快点儿!……俺爷爷不吭气儿了……”

李发青没等到富贵抓药回来,一口气儿没上来,走了。

富贵在埋葬了爹的当天晚上,一夜没睡着。

静静地坐在屋里,心里头空落落的。

他看看熟睡的平平和安安,想到爹在世的时候,差不多每晚都跟着娘一起过来,和俩孩子一起玩儿,爹见平平躺在床上伸开两只胳膊两条腿时,就逗安安说:“你眊眊,这儿一个‘大’字儿。”这时富贵会躺到平平和安安中间说:“咱们仨又成了个‘小’字儿了。”俩孩子立马儿爬起来看,引得一家人一阵笑声……李发青认字不多,用他自己的话说:“斗大的字认不了一布袋。”可是他喜欢跟识字的人一起说话儿。

当年秀妹的爷爷读过一些古书,有些老文化,李发青年轻时就跟王槐树一起听他爹讲“老文化”,如孔圣人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记得他给富贵娘还念叨过嘞,可她听不懂,他就根据自己听来的解释,讲给富贵娘,说,就是自己不喜欢的事,或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强加给别人去做。还有一次,平平和安安看见富贵给他爹端水喝,俩孩子也抢着端水给富贵,并学着富贵说:“爹——叔叔爹,您喝水吧!”

有时见富贵帮他爹洗脚,他俩也会端盆水来,放到富贵跟前,学着富贵的样子给富贵脱鞋袜,说:“爹——叔叔爹,俺给您洗脚!”

那时,富贵他们都说,小孩子就是好学身边儿的人。娘想了一下对富贵说:“要不你爹还说啥,近‘猪’(朱)者吃(赤),近‘煤’(墨——当地发音煤)者黑嘞!”

富贵当时就笑了:“娘,‘朱’是一种红色儿,您见过中药朱砂吧,它不就是红色儿吗,‘赤’也是红色儿,‘墨’是写毛笔字用的墨,是黑色儿,这句话的意思是,跟啥人在一起会有很大影响的——靠近红色的会变红,靠近黑色的会变黑。”

富贵娘听儿子这么一解释,笑了:“哎呀!不就是守着啥人学啥人,守着巫婆子下假神嘛!”她这一说,把李发青笑得都咳嗽起来了,富贵忙过去轻轻拍拍爹的背……如今,爹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从此家人在一起时,再也没有爹在场了……富贵哭了……听见梦中的安安在喊“叔叔爹!叔叔爹”,富贵这才轻轻地躺在俩孩子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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