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天！你这孩子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秦远走上前去，看着秦啸天。
目光中尽是无奈与心痛。
“我当初那么做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为我们好让我们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你以为钱就是全部了吗？”
秦啸天全身都因过于激动而颤抖起来。
“你不会知道，每当我一想到妈妈临死的时候那副瘦骨嶙峋，眼神中透着绝望的模样，我就恨不得……”
“啸天啊，你真的误会你爸爸了……”
苏月蓉看了一眼秦远，又看向秦啸天，道，“你爸爸每年……”
秦远瞪了一眼苏月蓉，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可苏月蓉丝毫不理会，径直说道：“你爸爸他每年都会去给你妈妈扫墓，而且一去就是好几天……他也是不想你们再来回奔波，而且，真心想要她落叶归根。”
“如果像你说的，那他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忏悔了，不觉得太晚？”
秦啸天是在对苏月蓉发问，可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秦远。
“唉……孩子……”
既然苏月蓉已经说出来了，秦远也没必要再瞒着。
“那时候我一时糊涂，公司周转不灵，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借了高利贷……后来到了还款期限，我怕那些追债的人伤害到你们母子，所以只好送走你们，送到国外藏起来。我不敢去看你们，不敢联系你们，生怕泄露了你们的行踪，他们会对你们不利……”
秦远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中。
那段时日，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妻离子散，公司也差点倒闭，被追债的人逼得几近崩溃……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秦啸天所有的事情。
有些事，就在他们这一辈人这里终结就行了。
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后辈所能承受的。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我凭什么要信你所言？”
秦啸天一时间不能接受。
自己恨了他这么多年，认为他忘恩负义、始乱终弃。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说，那这么多年以来，他的恨都是为了什么？
像个笑话一样，以为所有人都在戏中。
到头来才发现，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表演而已。
“不论你信不信我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妈妈。我和你苏阿姨，是在你妈妈过世之后才遇上的，当时她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娜娜，很不容易……”
“你别说了。”
秦啸天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朝楼上走去。
该说的都说了，如果秦啸天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他是真的再没有什么办法了。
眼看着秦啸天离去的背影，秦远重重地叹了一声气。
“把妈妈安置好……”
秦啸天走到楼上，突然转过身看着秦远，开口道，“我不想她再受委屈了。”
闻言，秦远双眼满含感激与庆幸。
这样至少说明，秦啸天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了，愿意相信他了。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安置她的。”
“嗯。”
秦啸天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回房。
“啸天……”
秦远急忙开口叫住他，他脚步顿了顿，道：“还有什么事吗？”
秦远微微笑着，脸上尽是慈祥与喜悦的神色。
“等安置好你妈妈，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期待，望着秦啸天。
秦啸天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他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秦远满脸泪痕的脸。
“老秦，这不是喜事吗？怎么还哭了……”
苏月蓉在一旁安慰着他。
认识他几十年以来，从来没有见他为谁掉过眼泪。
是不是人年纪大了才会格外地珍惜亲情呢？
“高兴，太高兴了！”
秦远抹了两把泪，笑道，“我的儿子，终于肯原谅我了……”
“你啊……早告诉孩子不就没事了吗？”
“我……”
苏月蓉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一切，可事实并不如此。
秦远也不打算让她知道，过去就过去了，就让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好了。
回到房间，秦啸天瞬间觉得烦躁无比。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这件事情的真相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这一切事情的发生还是秦远引起的，可如今知道他并非同自己所想的一样，竟又由衷地开心。
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秦远。
如果是以前，那就恨吧。
可现在这样，恨他，没有理由。
要一时之间与他成为亲密无间的父子，他也做不到。
他伸手按开床头灯，坐起，打开抽屉。
从一本书中找出一张照片来，拿在手中轻轻抚摸着。
“妈，好久没有和您说说话了……您不会怪我吧？”
他看着照片上的母亲，这是她在人世的最后一个微笑。
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不会再有悲伤、疼痛，永远不会衰老。
自那次沈夏无意打碎相框之后，他觉得是时候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了。
便把照片压进了抽屉里。
时间一长，便也习惯了。
这张照片就这样被放在抽屉里许久。
以往他一旦有难解的问题或是难做的选择，总会对着母亲的相片倾诉。
似乎每次倾诉之后，就能很快地作出决定。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冲击太过巨大，他可能都不会想起。
照片上的中年女人面容柔和温婉，气质极佳，可以看出是出自家教极好的人家。
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样子，必是个美人。
“妈，爸爸说他没有对不起你，我……我是不是该相信他呢？”
明知道照片上的人根本不会回答，他还是执着地问着。
“恨了那么久，我也好累。我想……我想试着原谅他，您说好不好？”
突然间，一阵风刮起。
秦啸天起身关窗，一回头，看见镜子的玻璃中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谁？”
秦啸天警觉地问道。
“孩子，是我。”
镜子里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秦啸天揉了揉眼，定睛看清，镜子里那身影，赫然是他的母亲！
“妈？怎么会是您？您不是……”
女人温婉地笑着，朝秦啸天缓缓走，或者说是飘来。
“我回来看看你，你还好吗我的孩子？”
“我很好，您不用挂心……”
“那就好。”
女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秦啸天的脸颊。
这种触感，太过真实。
饶是秦啸天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不由得觉得这一切是真的。
“孩子，别再为了我折磨自己了。我知道你有多爱你爸爸，他并没有对不起我，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我没有告诉你，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对这件事有如此深的怨念……其实仔细想来，你对你爸爸的恨，不都是爱吗？正是因为你太爱他，太尊重他，才不能忍受他在你心中的完美形象破灭。你想过吗？”
秦啸天心里其实很清楚，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妈，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女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秦啸天沉溺在这温柔的梦境中，不愿意醒来。
叮——
一阵铃响打破了他的梦境。
天已经大亮了，秦啸天揉了揉眼，坐起。
果然是场梦！
母亲的照片正正地放在自己胸前。
他微微一笑，瞬间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谢谢你，妈妈。”
“少爷，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你洗漱完毕就可以穿了。”
管家提着衣服走到秦啸天面前，给他过目。
“嗯。”
秦啸天看了一眼之后，敷衍地嗯了一声。
管家正准备将衣服挂在秦啸天房间里，他突然道：“今天换一套。”
“少爷，已经换了，不是昨天那套……”
“我的意思是，别的颜色，不要黑色了。”
管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心道：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
从来没见过他穿别的颜色的衣服，今天怎么突然要穿别的颜色？
难道是自己的工作出了纰漏？
管家不由得寒从脚起，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可秦啸天并没有骂人，只是淡淡地说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啊？哦！少爷要什么颜色，我这就去！”
“蓝色。”
管家得令，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退出房门去准备了。
等秦啸天洗漱完毕，管家早已按他的要求准备好。
“少爷，您看这套可以吗？”
秦啸天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管家受宠若惊地又鞠了一躬，连声道：“这是我的工作职责，少爷不必客气。”
“嗯。”
秦啸天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出门了。
“少爷今天怎么怪怪的……”
等秦啸天走远后，管家小声嘀咕道。
已经很多年不见少爷笑过了。
一回到家里，不是吵架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也从来没有对他们如此客气过。
这让他们都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还以为是自己工作有什么失职的地方。
“诶，管家，你说少爷这是怎么了呀？”
佣人A凑过来，八卦道。
“有时间问这个不如好好工作！忘了家规了吗？”
管家警告道。
佣人A赶紧闭了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去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