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不阻止他，一瘸一拐的坐到路边的石墩上，又冲顾敦行招手：“敦敦，你们要去哪里？不要站在太阳底下，过来，这里凉快。”
老钟在打电话，似乎有点激动，目光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瞄。顾敦行慢慢走过去，出于好孩子的善良本性，轻轻问了一句：“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他看到她的手掌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流血了。
黄鹂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固执地要牵到顾敦行。
顾敦行把手放过去，慢慢来到她跟前。黄鹂笑着说：“真是个乖孩子。知道我为什么说是你外婆吗？”
顾敦行摇头。
“你不是沐苏杭的孩子，你还有另外一个妈妈。”黄鹂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他确实不是沐苏杭的孩子，他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她也不知道，但是这样足够糊弄一个孩子了。
顾敦行知道自己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的，你也不能说小孩子没有记忆。他是记得的，跟着顾淇奥之前，他身边有很多很多的小孩子，大的小的，大家都很可怜。他们在那里，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老师、阿姨。
在康复学校的时候，他也听院长跟别人聊起过，说他运气好，被一个好人家领养。后来他在电视里也看过，他之前呆的那个地方叫孤儿院，孤儿有可能是被父母抛弃的，也有可能是父母亲人都不在了，只有小孩子一个，所以叫孤儿。
成为顾淇奥的孩子，他真的很幸运并且幸福。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孤儿院里出现，也不想知道他真正的父母是谁。
顾敦行说：“我的妈妈就是沐苏杭。”他三岁的时候溺水，是沐苏杭从水里把他捞上来的。再一次见面，叶斯言没有从顾淇奥那里得到好，就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也是沐苏杭出现，替他赶走了叶斯言。他喜欢她的笑，她的手很暖，那时候他还没好，不开口说话，可她也把他当成正常的孩子来看待。他开口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当时他心里想的就是沐苏杭。
这辈子，他只认沐苏杭为妈妈。
黄鹂轻轻一笑，没想到这个孩子也是个固执的。老钟还在不远处打电话，黄鹂从包里拿出一个相册，里面是顾淇奥与燕君的婚纱照，还有少数的几张合影，她指着相片问：“这是你爸爸吧？”
顾敦行看了一眼，皱眉，他知道这个东西叫婚纱照，顾淇奥怎么跟别的女人拍了这样的照片？
黄鹂手指轻轻划过照片中的女子，“她是你爸爸的妻子，也是我的女儿，你是她的孩子，所以我是你的外婆。”
顾敦行一脸不敢置信，顾淇奥的妻子另有其人？不是沐苏杭？可是相片里的女人他也没见过，她真的会是他的妈妈？顾敦行摇头，眼神小愤怒：“你骗人！”
黄鹂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她继续往后面翻着相册，“我骗你？这些相片也骗你吗？”
随着她的手动，顾敦行看到了一张又一张顾淇奥跟那个女人的合照，女人笑得很甜，而顾淇奥木着一张脸，辨不出喜怒。除了婚纱照，还有生活照，生活照中，顾淇奥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不再板着脸，嘴角轻勾，或垂头凝视，而女人笑得眉眼弯弯。
“你不相信我，还可以回去问问你爸爸，他是不是结过一次婚，有过一任妻子了。”
顾敦行再早熟，也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的讯息。
黄鹂却是趁胜追击：“你说，你是不是该叫我外婆？”
老钟这才打完电话过来，“我叫了车，大概十分钟左右到。”打了好几个通话，客服在电话里讨价还价的，然后他又打电话给了顾淇奥，说在小区外面遇到黄鹂，黄鹂似乎对顾敦行很有兴趣。顾淇奥的回答很简单，只说他知道了，让他好好看着顾敦行，不让黄鹂乱说话就行。
只是顾敦行脸上的表情怎么回事？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黄鹂像狼外婆一般，笑着引诱说：“敦敦，外婆以后再来找你玩，好不好？你在家很无聊吧？外婆家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等黄鹂走了之后，顾淇奥也没有心情再去幼儿园应付那些破小孩了，低着头慢慢往回走。老钟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回答。好一会之后，顾敦行才开口：“钟伯伯，她说她的女儿是我爸爸的妻子，是真的吗？”
老钟点头，对黄鹂有些不满，你好好的跟一个孩子说这个干嘛？是真的，可那也过去了呀！之前说要劝顾淇奥重新开始，现在开始了，她是要出来捣乱吗？
顾敦行真的要哭出来了，这样说来，顾淇奥就不能跟沐苏杭在一起了？可是那个女人在哪里，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老钟说：“敦敦，你爸爸在遇到你和苏杭妈妈之前，是结过一次婚，她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她还活着，她也一定是个好妈妈。”
顾敦行抹一把眼泪，哽咽着问：“她死了？”
老钟点头，“你爸爸说她一眼看中了你，说你是所有孩子中最特别的存在。本来她该马上带你回来的，可是要走手续，所以就等了几天。结果她就出事了。”
有这样一回事吗？顾敦行努力回想，却完全想不起来，“她很喜欢我吗？”
老钟想着安慰孩子嘛，肯定要挑孩子喜欢的话来说，“当然了，你们天生的缘分。”
“那她怎么死的？”
“失足掉到泳池里，等人发现时，已经太晚了。”老钟心里叹息，那位太太活得太累，除了在顾淇奥、岑邦媛面前有点笑容外，总是蹙着眉头，为工作忽略家庭。女人那么要强干嘛呢？还总是不吃饭，本来身体就够差的，结婚之后更差，怪不得一直怀不上孩子。
苏杭很好啊，总是精力充沛的样子，又爱笑，喜欢折腾，好吃不好吃都要装两碗饭，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他以前觉得顾淇奥身上总带着一丝冷气，让人不敢靠近，在他面前，他们总是大气不敢喘。现在多好，顾淇奥身上越来越让人觉得亲近，他现在都敢在他面前开玩笑了。
顾敦行心里有一种“幸好她死了”的罪恶感，想到去年院长因为孩子死了的伤心欲绝，再想到刚才黄鹂的神情，好吧，他以后对她也好一点，最多不再跑就是了。
“只是爸爸为什么没有多等一下呢？他早点遇到妈妈和我多好。”
老钟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如果早点遇到沐苏杭，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顾敦行这会姓什么还不知道呢！
两人快要到家的时候，竟然在小区的道路上见到了龙安遥和贺琪安。
“敦敦哥哥！”贺琪安本来撅着的嘴巴，见到顾敦行的瞬间就弯了下来，欢呼着像几百年没见面的老朋友一样，飞扑过来。
顾敦行想躲又不想躲，真是，女孩子可以矜持一点吗？这么主动，龙阿姨你怎么教孩子的？接受完贺琪安热情的洗礼，再回答了她若干没有意义的问话，顾敦行才问：“龙阿姨，你们家也住在这里吗？”
龙安遥带着保安部的两个同事正在给一个业主搬东西，她给贺琪安报了幼儿园的舞蹈班，可今天贺琪安死活不肯去，说学校里没有敦敦哥哥在，她以后再也不去学校了。真是让她一个头两个大，没有办法只好把她带到公司，倒没想到竟然遇到顾敦行了。
贺琪安已经很热情的回答完问题了：“我们不住在这里，我妈妈在这里上班。”
顾敦行看着她：“龙阿姨在这里上班，你在这里干嘛？”
“我在这里跟你玩呀！敦敦哥哥，你家在这里是吗？我可以去你家玩吗？”两只眼睛眨呀眨，快答应呀，看我这么可爱。
“龙阿姨，你告诉她，女孩子不要随便答应去男生的家里。”
龙安遥听到他这一本正经的话，再看看自家不要脸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就有一种青梅竹马的粉红泡泡呢？
“你好像没有邀请，是她自己要去的。”
“那你要教她，女孩子要矜持。”
“哈哈……顾敦行，你真是太可爱了，这话都是谁教你的？”
顾敦行看着母女俩真是无语，妈妈不聪明，怪不得女儿也不咋样了。只希望以后沐苏杭嫁给顾淇奥之后，要生弟弟，如果生个这样的妹妹，他估计一辈子得操碎了心。
“龙阿姨，你不是上班吗？他们都走远了，你还不去？”说着去牵贺琪安的小手，回头说：“我家的地址是H栋六号楼，你忙完了来我家接她。”
龙安遥笑眯眯的点头，故意说：“你们在家里好好玩，不要做坏事。这位大叔，麻烦你了。”
老钟点头说好。他在幼儿园接顾敦行的时候，见过龙安遥，也知道贺琪安很粘顾敦行，顾敦行刚开始两天还说人家烦，过了两天在车上又说人家还挺可爱的。老钟想起来直想笑，他没有养过儿子，不知道还有人小小年纪就这么别扭，不知道是不是随了顾淇奥，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