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的攻坚战一直持续到了日落黄昏，而沐家军和刘耀的军队一直都在作壁上观。
袁绍心下不免疑惑与不满兼有之。同样作为讨伐董卓的势力，刘耀这些天来一直都没有丝毫的行动，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如今前方将士用命，而并州牧刘耀则是未免太过沉寂了一些，这样着实不是他该有的作风啊。作为帝室之胄，他应该主动承担起这样的职责的！”袁绍对曹操不满地说道。
曹操也很疑惑，不过他并没有像袁绍那样直接对刘耀展开攻击之词，而是低下头沉思不语。
“景辉神鬼莫测，必有见解。”曹操沉吟了半晌，止于一句。
“依我看，他就是想消耗我等之兵力好坐收渔人之利！”袁术韩馥两人齐声叫嚣着。
夜晚，曹操跨马独自去了刘耀的军营。
曹操到达的时候看到刘耀和荀攸正在围着沙盘讨论后方战争。
“如今沐寒派他三弟直入汜水关，也不知道会是如何动作。”刘耀见曹操进来，有意说道。
“主公无忧。那沐寒冷厉狠辣，定当一击必胜。”荀攸轻笑一声站起身。
“孟德兄。”刘耀站起身来。
“景辉可知如此情势本初已经怀疑了你的诚心？并州无动作，几路诸侯心下已经颇有怨言。”曹操很是替他担忧。
“那么以孟德兄之见呢？”刘耀微笑，不以为意。
“吾知景辉必有打算。”曹操笑了。
“得孟德兄信任，耀之幸也。”刘耀大笑起来。曹操前期还是个很不错的人的嘛。至少他如今仍然心怀社稷。
“可是如今，景辉你官职在我等之上，而行动迟缓之甚，袁绍无谋加之诸侯之间互相挑拨，胜败堪忧啊。”曹操不由担心地对他言道。
刘耀看了一眼荀攸。
荀攸看着曹操微笑：“孟德如此，是不相信攸之智乎？”
曹操的脑袋立即“嗡”地炸开了。天哪，自己一直盼望着的谋士竟然选择在刘耀的手下任职！自己只顾着担心了，竟然失去了一大贤士的辅佐！
那么就别想了，荀彧也一定是在刘耀的手下的。
曹操深感无力。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呢。如今又荀攸荀彧在刘耀的手下进行辅佐，刘耀的实力一定不会弱到哪里去的吧？这一战似乎已经成了定势。
“孟德兄，耀愧对于你，只是耀绝不会将荀氏叔侄拱手相让的！”刘耀的语气很坚决。
曹操苦笑了一下，抱了抱拳走了出去。
夜晚深沉，曹操骑着马慢慢地回到了联盟军的大营，一路上都在不断地叹息自己与贤士的失之交臂。
汜水关内忽然喊声大起，火光冲天，刀剑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曹操听闻如此，精神一震。
是沐家军，还是刘耀？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汜水关的功劳绝对不会记载在联盟军的功劳簿上了。
他看到了。
此时的汜水关早已如同被滚开的沸水一般。凌乱的脚步、惺忪的睡颜、歪斜的战甲以及迷茫的眼神都让他们成了白衣男子的剑下亡魂。那男子丝毫不知疲倦，手中的剑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姿势不断挥舞着组成了死亡的魔魇。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千人的精锐军队。他们跟着自己的三公子，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一步杀十人，寸步不停留。他们看着这个文弱的好似书生的将军，眼中充满了杀意。
当一个将军能够身先士卒的时候，他换来的就是整个军队的誓死追随。他们因着自己的将军那种忠勇无畏，也会抛却其余的杂念，跟着他一往无前。在士兵的眼里，一个身先士卒的将军就是他们的领袖和神明。他们会选择跟随，无怨无悔地跟随，哪怕前面就是死亡他们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刀剑无情烟火飞，不惧痛与伤。等待着拼杀所带来的最后的胜利，抑或永远长眠在这修罗场。
白衣男子的四周散落着鲜血和人头，不时还会有残肢断臂抑或是肝脏肚肠一般令人作呕的东西。他丝毫没有闲暇顾及这些，只是不停顿地挥舞着手中滴落着鲜血的宝剑，近乎麻木地刺进一个个敌人的身体，让他们由活生生的人变成自己的剑下亡魂。
一道道银光将他笼罩，他的身形矫捷如燕，血染征袍却依然不知。
这样一个洁净的不染尘埃的男子，如今硬生生地在杀戮之中成了血红盔甲的杀星。
全身都是滑腻的鲜血，腥甜苦涩的味道冲击着他的感官。他一次次地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也不去想。
四周的惨叫呻吟声不绝于耳，奏响的是一曲永不绝灭的死亡之歌。
曹操策马扬鞭，只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
这样的英雄少年带给自己的，是火力四射，是不灭的希望啊！
“半数支援，其余人准备！”沐焱的声音在汜水上空久久回荡着。沐寒的眼里平静无痕，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一切，自从十三岁的那一晚。眼前的也只能是在四人的数量上与之匹敌吧。
他早已淡漠了。
沐风人如其名，行动起来来去如风让人无法捉摸，下手快准狠连成一气，众人只能看到银光万道在四周穿行，不断有鲜血在他的手中开出一朵朵妖艳的曼珠沙华。
所有在战场上的沐家军都喊声大震，跟在这文弱的三公子身后舍生忘死地朝汜水关迈进着。
战鼓声惊天彻地，指挥着无数的人疯狂地为了生存和胜利而战。
沐风的手已经麻木，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但是他如今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不管怎样都要坚持下去，直到破关或者战死。
在修罗场，不管你是男是女，高贵或卑贱，只有胜利和失败可以是区分的标志。沐风不断举起自己的宝剑杀死一个个企图杀死自己的人。他不会放弃，不会在这么多人的眼底下放弃，不会在他的眼底下放弃。
血水混合着汗水在他的脸上纵横交错地画出一幅狰狞的画面。血水已经充盈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睛里一片血红颜色，那是凝聚了多少敌人的血肉融成的颜色？成百上千的人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下，而自己每杀死一人就会消耗一份力量。
沐家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轮换，不变的是前方那杀气十足的身影和鬼魅一般的身手。
激战，激战，激战。
死亡，失败或者胜利。
汜水关下成了一座真真正正的修罗场地。不知道这样的修罗场还会在这华夏出现多少，不知道血腥杀戮要延续到何时何地，何年何月。
当下只有杀戮。
鲜血早已将这片土地染红，失去了原来的颜色。风声萧萧，全身红色的男子在火把的映衬下愈加狰狞。
所有不参与这场战争的人都屏声静气地注视着战场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们不敢相信，天下竟然会有这如此男子。
“咣当！”汜水关的城门终于被冲破，沐家军的士兵怒吼着冲进城去。那怒吼是胜利的喜悦，是同袍伤痛的不忍，是对三公子的敬意。
看着自己的手下超越了自己进入了这座险关，一身鲜血的男子笑得开怀。
“扑——”长剑插在了地上，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自己的手下潮水一般井然有序地进城，他由衷地喜悦。
他只是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公子，”一个士兵停了下来。他很奇怪三公子为何不进城去。
“我，没事。”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勉强朝这个人一笑，抬起自己的右手拂去脸上的血水。
“你们进去吧。记住不要滥杀无辜。”他低声说完，大口喘息着。汗水密密麻麻地落下，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好一座修罗汜水啊。多少魂魄飘荡在汜水关的上空不愿离去呢。
抬起头看着眼前固若金汤的城池，他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失落与惆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