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诗会自然是机竺获胜,朱祐樘对机竺很是满意,言语中对他也是多加赞许。
结束后,朱厚照被十三爷朱祐枢叫走了,机竺便和岳长风去了明书阁。
两人说了一会话,有个小太监进来了。
“机少爷,皇后有请。”
机竺一愣,他平时从不和皇后结交,不知道张皇后怎么想到找他了。“公公,王后有何事啊?”
小太监微微一笑。“适才太子和十三爷到访,说起公子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皇后听着很是高兴,想见见您。”
机竺暗暗放下心思,今天他是出尽了风头,王后要见也是合情合理。岳长风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脸色阴晴不定。
机竺狐疑,问道:“长风兄怎么了?”
“那个……你进后宫不太方便吧,要是被机阁老知道了可怎么办?”
“这个……”
岳长风不等他说完,又接着说道。“你是外臣,不能坏了章程。”
机竺不明所以,只觉得岳长风有些怪异。他平日里是最不讲道德规矩的人,今天倒说起这样的话来。
小太监冷哼一声,“这皇后的盛情邀请,怎么还比不得章程重要了。在说了,太子和十三爷也在,不知道是不是也坏了章程。”
岳长风被小太监一顿抢白,脸气的白了脸,但是小太监说的有句句在理,他要是还和他争执,机竺一定会起疑心的。
皇后邀请机竺一定没有好事,她是知道机竺的身份的,十有八九是个鸿门宴。
机竺看看岳长风,又看看小太监,心里多了一份猜疑。
小太监微微鞠躬,又说道:“机公子,可以走了么?皇后还在等着呢。”
岳长风稳住了心思,现在还有一个人能救机竺,而且自己也能找到。下定决心后,才笑着对机竺说道:“你瞧我,把你比成自己了,上次我去后宫,惹了好大的祸。一听说你要去,就想起来了。”
“哦?你惹了什么祸?”
岳长风尴尬笑笑,伸手把他往出推。“皇后还等着你呢,快去吧。”
机竺揶揄的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便把猜疑放回肚子了,随着小太监走了。
岳长风不敢耽搁,赶紧翻墙而出,找救星去了。
机竺从没进过后宫,一路看看这里,望望那边,只觉得这里一草一木既有小家碧玉的恬静又有倾国倾城的大气,很是喜欢。
“机公子,到了,小人先去禀报,您先在此稍等。”
“好啊。”
机竺笑笑,毫不在意,走到一处盆景前观赏起来。
内宫中,张皇后端坐在正位,脸色阴沉。“我心意已定,机竺不能不除。”
朱祐枢眼睛微动,喝了一口茶。张皇后如此情绪激动,只不过因为皇上在赛诗会上褒奖机竺几句,她就耐不住性子了。
“皇上的话并不能代表什么,你这么做,他反而会厌恶你。”
“哼,都是以为你们优柔寡断,才会有今天的事。他说机竺卓绝千古,人中之龙!你要怎么解释?”
见皇后咄咄逼人的样子,朱祐枢选择沉默。朱厚照一直黑着脸,机竺是要除掉,但现在确实不是时机。父皇已经对他有诸多不满了,如果事情败露,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娘娘,机竺到了。”
张皇后冷笑一声,精致的妆容带着几分肃杀。
“带他进来。”
“喏。”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退下了,不一会带着机竺进来。
机竺虽然是端睿侯府的小侯爷,但还没有受封,只得跪下行了大礼。“草民机竺拜见皇后,拜见太子,十三爷。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机竺进来,张皇后的眼睛便没有离开他的脸,她没见过那个叫莞儿的宫女,只听下人说略有几分姿色。
今天见到机竺,她倒是庆幸及时把那女人除掉了。
“起来吧,模样倒是精致。”
机竺站起身,他的脸一直是人们的谈资,听多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见皇后这样说,谢道:“皇后娘娘过奖了。”
朱祐枢放下茶杯,笑道:“你不用谦虚,每次去吃茶,总要听人说上几句的。”
“都是市井之言,十三爷不要当真。”
“听说今天赛诗会,你拔得头筹?是不是要请我吃几杯酒啊?”
来的路上,机竺就猜测皇后叫自己来,应该是赛诗会的事,听十三爷的语气并没有生气,便把心放下了。
“侥幸侥幸,十三爷有时间的话,地方你挑。”
“哈哈哈。”朱祐枢站起身,拍拍机竺的肩膀,很是开心的样子。“我这小友果然是大方的很,可比岳长风强上百倍了!”
十三爷跟岳长风的关系比跟机竺要好,没事也会开上两句玩笑。要是放在平时,机竺也会揶揄几句,但今天皇后还在主位坐着呢,他便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朱祐枢的一番话是说给张皇后听着的,再次警告她,机竺一直在自己手里的。而且,他身边的好友也是自己的人。
张皇后眉头微皱,朱祐枢的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已经忍耐不了了。机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威胁她皇儿的王位。
这些年,皇上越来越关注机竺了,她能感觉到,朱厚照越来越不受宠了。
人已经到了,还在犹豫什么!
“来人,把皇上赐我的竹叶青拿来,赏给机竺。”
她身边站的宫女应声而去,不多时,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一只精致玉壶和一只玉杯。
机竺对酒颇有研究,一闻酒香就知道是上好的竹叶青。
“草民谢过娘娘。”
张皇后素手一挥,“你且尝一尝,这可是御供的佳酿。”
此话一出,房间内立马变的紧张起来。一直低头喝茶的朱厚照也抬起头,手指紧紧握着杯子。
朱祐枢和他对视一眼,顺手拿起装酒的玉壶,对张皇后笑道:“娘娘,这酒壶可是不错啊,一看就是大家手笔,不知道能不能把这壶赏给我啊?”
张皇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十三爷是想抢了小辈的赏赐么?”
“呵呵,在下不敢,娘娘是知道我的,对古董没有抵抗力。”
张皇后低头轻笑,姿态婉约,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耐烦了。
“皇上驾到!”
凭空一声雷,房内的人都是一惊。
张皇后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对侍女使了眼色,那侍女很机灵,拿着酒壶快步躲进内室。机竺此时已经跪在地上,对宫女的离开并未多想。
朱祐樘脸色很不好,一进来便拉起机竺,见他脸色红润才放下心。机竺有点蒙,不知道皇上这个举动有何意义。
朱祐樘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轻咳一声。“你爷爷让你回去,你快些去吧。”
机竺不明所以,见皇上这样说,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爷爷才找他的。“那草民告退了。”
朱祐樘拜拜手,恨不得他立即飞出去。
机竺一走,朱祐枢也借故告退。
朱祐樘对他在这里很是疑惑,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臣弟来讨一样东西。”
“讨什么东西?”
朱祐枢笑笑,“上次皇嫂设宴,有一只精致的酒壶,我很是喜欢,今天来讨这酒壶的。”
张皇后心中一惊,恨的压根痒痒,朱祐枢突然提这事是何意?
朱祐樘没有怀疑,对皇后说道:“十三喜欢就给他算了。”
“是!”皇后现在除了答应,没有别的办法。皇上脸色不好看,虽然机竺好端端的从这里走了,可皇上突然来,明显就是来救人的。
内室的宫女也机灵,拿出一个盒子,把酒壶一放,端着礼盒出来了。
朱祐枢接过,道了谢就走了。
他一走,
朱厚照松了一口气,现在人也走了,毒酒也被朱祐枢带走了,人证物证都不在,父皇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老师布置了课业,儿臣也告退了,”
“你等会!其他人都下去!”
见宫女们走走了,朱祐樘忍着心中怒气,冷声问道:“你母后与你说了?”
“儿臣不知道父皇说的是什么,还请明示!”
张皇后跪在朱祐樘身前,眼角带泪。“皇儿并不知道。”
“罢了!起来吧,不管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今日都要说了。机竺是我的孩儿,是你的哥哥。父皇不想伤你母后的心和颜面,才让机阁老抚养机竺的。一切都是父皇的错,我也一直在弥补,但是你们绝对不可伤害他。”
朱祐樘轻轻叹息一声,心中有诸多无奈,不想伤了皇后和太子,也不想亏待了机竺。但两者不可兼得,他苦苦想了十几年也没有结果。“竺儿命苦,母亲死的早,我也不在他身边,一切都凭自己。好在机阁老把他教导的好,处事进退有度,博学多才。八岁那年险些死了,是谁我心里清楚。我只想告诉她一句,竺儿也是我的孩儿,要是竺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最后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张皇后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朱厚照低声问道:“父皇那么喜爱机竺,可有想过把他接回宫中。”
这个问题,朱祐樘想过无数次,机竺越来越耀眼,确实更适合坐上皇位。他瞥了一眼皇后,决定还是把心中的想法放起来。
皇后要是知道他想立机竺为储君,一定会大开杀戒的,那他们的夫妻也就做到头了。
“没有,他不适合这里。”
“儿臣知道了,儿臣仍会像平时一样对待机竺。儿臣告退!”
朱祐樘很欣慰,太子的态度他很满意。“好,下去吧。”
朱厚照面无表情的出了宫门,见朱祐枢在门口等他。
“父皇身边的人都换成你的人,别出了纰漏。”
朱祐枢点点头,“一直在监视着,放心吧。皇上说了什么?”
“他有意换储,只有我母后才会信了他的鬼话。”
“放心吧,机竺和皇上身边都是咱们的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
“做一个好太子!等着父皇去世,然后再杀了机竺。”朱厚照笑出声,伸手轻抚一株盛开的牡丹花,下一秒钟五指紧紧握着花瓣,鲜嫩的汁水从指缝中渗出,一朵好好的鲜花片刻成了残破的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