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位小兄弟，你别再跟着在下了。”蒙钺无奈道。
蒙钺只觉这趟出行，许是没看黄历，撞了什么邪物。
他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
可这趟出公差，不仅先碰上一个贾姑娘，赔了祖传重剑，如今半道上又遇上个小乞丐。
小乞丐跟了他一路，脸上总是脏兮兮的，不仅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脸上黑炭似的，只看到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还有一排洁白的牙。
就连是哭还是笑都难以分辨。
这小乞丐也是古怪，偷了蒙钺的银子，被抓住之后，一直哭诉说自己身世可怜。
蒙钺见他身材瘦弱，手上也没功夫，不予追究了。
小乞丐非要跟着蒙钺，一开始说自己没有钱，蒙钺给他钱，又说自己没有马，蒙钺给他买马，最后干脆说自己不认得去牧州的路。
一来二去，烦得蒙钺没了辙，只好答应与他同去牧州。
两人结伴，倒是不觉路途孤苦。
“小兄弟。”蒙钺回头，看着马上的小乞丐，指着城门说：“前面便是牧州，你不是要去寻亲吗？你进去吧！在下还有要事去办，就不能与你进城了。”
“大侠，你往哪里去？”小乞丐问。
蒙钺本想骂他多事，可斜阳余辉落到他那双眼睛中，水盈盈，亮晶晶，带着几分可怜。
小乞丐满脸糊着泥，身上衣服破烂，蒙钺曾劝他买一套好衣服穿，把脸洗干净，小乞丐只推说太麻烦，都没有照做。
蒙钺只能望天长叹，他不管什么时候，身上的衣物总是干净整洁，最看不得这些不修边幅的人。
他每次看小乞丐，都只能苦笑，这是一个让人万分头痛，又无法拒绝的小孩。
“小兄弟，你就别问了，山水有相逢，有缘再会吧。”蒙钺抱拳，策马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小乞丐说：“既然是要去寻亲，总要把脸洗干净，换身像样的衣服，否则亲人见到你这样，岂不是会难过。”
小乞丐低垂着眼睛，乱发遮住了他半张脸。
蒙钺看不到小乞丐正低着头，邪邪地笑着，只以为他是难过。
“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子，都给了你吧。”蒙钺将银子递给他，“进城之后，先找个客栈住下，洗漱干净，再去寻你的亲人，只是不知，你这亲戚是何人物？”
“我受了大侠这样多的恩惠，还求大侠告诉我府邸和姓名，等我寻了亲戚，定要登门道谢。”小乞丐接过银钱，自顾自地说。
小乞丐心中打鼓，这呆鹅，跟了他一路，居然没认出自己来，只不过，这呆鹅嘴真严，是什么身份，在何人手下做事，也绝不肯透露半分。
“我也没帮你什么。”蒙钺严肃地说，“谈不上什么恩惠，若是有缘，定会再见的，不必强求。”
不肯说？
小乞丐也只好抱拳，“既然大侠有难言之隐，那便算了……”
蒙钺看了看他，抱拳告别，打马而去。
小乞丐只等他走远了些，循着路上的马蹄印子，远远地跟着。
哼，将袖里的那封书信看得比命还重，这呆鹅定然不是一般人。
小乞丐回头，望了望牧州的城门，心里暗自说了句，“妹妹，再等些时辰，你哥我就找你来了。”
现下要紧的，是要探明了那书信有何用。
夜色渐至，广佛寺一片寂寥，只有后院的小竹屋，隐约传出笑声来。
竹屋里昏黄的烛光微闪，李嫣与段泓两人相对而坐。
“不行不行，再来一盘！”李嫣皱眉说，“怎么全是你赢了去，我一个果子都没吃到！”
“跟本王比，可不是一个好果子都没得吃么。”段泓摇头轻笑。
今日她才学了六博，与新巧玩之时，总是赢，怎么与段泓交手，便总是输。
简直是天煞克星。
下午时小和尚送来一盘新鲜的果子。
段泓提议，与李嫣赌一把，赢了便吃一个。
这眼看着盘里的果子就要被段泓吃光了。
“好无趣。”李嫣垂下脸，问：“罗公公怎么不在？”
“罗英莲在，你也是输！”段泓吃了她最后一个鱼，扬起头看她，“你瞧，又输了。”
“我玩不过你，你老奸巨猾！”李嫣看着最后一个果子也被段泓给吃了，泄气地垂着头。
“姑娘，六博如用兵，你怎么能赢过王爷呢。”新巧端着茶水进来，“我就没见过能赢他的人。”
“哼，果真是老奸巨猾！”李嫣端起茶，闷闷地喝着。
“本王这叫用兵如神，不懂别胡说。”段泓瞥了她一眼。
李嫣抬头看看天色，该是练剑的时间了，段泓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是顾及新巧在吗？
段泓此时手里拿着佛经，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看。
李嫣也不敢多问，只不断地挤眉弄眼，给段泓使眼色。
“你作甚么？”段泓抬眼看了看她，干脆在竹榻上斜躺下，“想勾引本王吗？”
“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李嫣说，“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本王清纯，不明白你说些什么。”段泓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说。
穿廊下坐着的新巧，听此话，也低头轻笑。
李嫣轻叹一声，“罢了！”
怎么有此等无赖，分明说好了，怎么不认账。
李嫣走出屋外，握着新巧的手，说：“姐姐，我晚膳没吃饱，你能不能去寺院的厨房，替我煮一碗甜汤来。”
新巧应了，意味深长地一笑，退了出去。
“人走了。”李嫣跪坐在段泓身边，“现在可以教我剑法了吧！上次说好了，每逢初一十五，便教我剑法，你不许赖帐。”
“本王近日劳累，耳朵有些不好使，听不清你说的话。”段泓放下书卷，以手为枕，烛火之下，他的神色尽是温柔，“你到本王耳边来说。”
“聋了也不至于如此！”李嫣抿了抿唇，心想，果然是刻意刁难我。
“有些人，想学艺又无诚心。”段泓轻轻地叹息，举起佛经继续看。
李嫣只好伏下身，凑到他耳边，“该教授我剑法了。”
“说什么？”段泓放下书，“再近些，还是没听清。”
“再近些，我就要把你耳朵咬下来了！”李嫣愤愤说了一句，直起身子。
段泓也随之直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撅起的小嘴上一吻。
来势之猛，但那吻落下，却极轻。
李嫣只觉如一片柔软的羽毛扫过，酥遍全身，一口气屏住，许久才喘上。
“你！”她回过神时，段泓已经立在穿廊上，烛光笼罩在他身上，朦朦胧胧，看上去温润如玉。
“今夜无酒，但偷得美人香吻，也够助兴。”段泓笑着道。
那笑，如黑夜之中，忽然迸发而散的烟火，转瞬即逝。
“我如此对你，你并不反感，是不是爱上我了？”段泓轻声问道。
想起在那崖边，蔡云齐侵犯她时，她出手狠辣的模样，段泓心觉欣慰。
还没等李嫣回答，他已手执软剑，站到了小院中。
“认真记着，我只教一次。”他说。
暗夜之中，一袭白衣，一把好剑，本无风，身动拂风，本无情，眉目传情。
段泓手中的剑招看似绵柔，实则狠辣，静中生动，虚实相结。
剑影划破了黑夜，每一道剑光，闪烁着，凝结成一个屏障，将段泓笼罩其中。
与第一次的震撼不同，这次李嫣沉下心，认真记着他的一招一式，想象着自己使出这些剑招的样子……
